第11章 第十一章

阿浩挥开第一鞭,葡萄藤架只散了散,第二鞭藤架有了裂痕,第三鞭藤架忽然冒出鲜红的血液,腥气浓烈。

赵瑜徵一把将桑邈扯到自己身后藏起来。

第四鞭快要落到藤架时,葡萄藤下忽然幻化出一位美丽少女。

一双含情丹凤眼,朱唇皓齿,眉心微蹙,一副柔柔弱弱的美人相。

少女轻捂胸口,唇角还挂着半干的血迹,显然是刚才被阿浩那几鞭子伤的。

香挽抬起头,前一刻还透着柔柔水光的双眼凶光乍现。

阿浩扬鞭甩过去,香挽也召唤黑雾化而为鞭,主动出击和阿浩的鞭子交缠在一起,而后双手一使力,阿浩的鞭子便被勾了过去。

鞭子乍然脱手,阿浩来不及反应,他的鞭子和香挽的雾鞭已经勾缠成一股,携破军之势打回来。

阿浩躲闪不及,左肩遭重击,霎时皮开肉绽,伤处更是瘴毒缭绕。

香挽乘胜追击,企图直接用雾鞭绞杀阿浩。赵瑜徵挥剑劈过去,雾鞭应声断裂,阿浩也跟着摔了出去。

很快,雾鞭再一次化形,但这一次却是冲着赵瑜徵而去。

桑邈一颗心始终吊在嗓子眼,看样子这只葡萄精的妖力恐怕至少也得是化丹境。

只有化丹境的妖可以隐藏妖气。

妖族修炼共分为四境,筑丹境,修丹境,化丹境,丹凝境。换句话说妖族的化丹境等同于修真界的入圣境。

怪不得太一的人都没发现山上还藏了一只葡萄精。

可他们之中便是最强的赵瑜徵也才刚入定元境而已,怎么能是香挽的对手。

三招过去,赵瑜徵负伤败阵,香挽甩出的雾鞭犹如利刃直至赵瑜徵。

她眼前飞快闪过初见那一日赵瑜徵说她不接受别人安排命运时的倔强模样,然后又看见了那个帮她夺回乾坤袋的赵瑜徵。

桑邈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心口一阵一阵发紧,像是有一股强大到不受她控制的力量在她体内乱窜。

危急关头,桑邈解开左手绷带,鲜血瞬间涌出染红她的手掌,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没有人知道医修桑邈的血可以杀人于无形,而她也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展露这一点。

因为她知道这有多危险。

这虽是她绝佳的保命砝码,却也是她身上最危险的秘密。

一个人不靠任何攻势,单单只凭体内流动的血液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一个人,试问谁不想要养着这么一个天然的杀人机器为自己效命。

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比起她自己,她更不愿意看到赵瑜徵受伤。

体内毫无秩序乱窜的力量似乎也随之壮大了几分。

桑邈冲到赵瑜徵身边时雾鞭已经落下来,但雾鞭还没碰到桑邈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飞,迅速结冰破裂成碎片。

若不是香挽及时松手,香挽那一条手臂也能被冻成碎冰掉在地上。

一时间场面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吉祥物医修竟然会爆发这么强大的力量,连香挽一个化丹境的妖都不是她的对手。

香挽直勾勾盯着桑邈:“你怎么会……”

桑邈显然也没想到她的血竟然还没用,她已经挡开香挽的攻击,一时也呆住了。

“我让你走,你为何不走?偏要和我过不去是么?”香挽抬头,这一次她的目光直接锁定桑邈,“那你去死好了。”

黑雾重新融合,在她手上化形成另一条雾鞭。

“啪。”

鞭子甩过来,直指桑邈命门。

桑邈捏紧拳头试图再一次感应体内那股不知名的强大力量,可那股力量却突然消失了。

冷静下来的桑邈意识到情况不妙,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可那鞭子似乎也长了眼睛,无论她朝哪个方向跑,它总能精准锁定她,紧随其后。

桑邈裹紧手上的伤口,仔细观察体内的变化。

可这一次她体内很平静。

香挽的雾鞭还在无限逼近她,稍晃神,一记凛冽剑意贴着她的脸直接震碎黑雾,逼迫雾鞭消散无形。

等她睁开眼看见的是那个原本想要杀了她的人此时此刻背对她站着。

寒破剑虽未出鞘,但他的凌厉剑气已经让香挽吃不消,震得她体内妖力乱窜,吐出一口鲜血。

若生随之从天而降,兜头盖脸丢下一个灵阵困住香挽。

桑邈率先冲到阿浩身边喂他吃下一粒解毒的丹药,跟着又去看赵瑜徵的伤。

“我没事。”赵瑜徵摆摆手,“听南,刚才是怎么回事?”

桑邈惊魂未定:“……我也不清楚。”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赵瑜徵起身走到香挽身边,剑指香挽:“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封禁我阿爹的元神。”

香挽别过头,不说话:“废什么话,要杀要剐,随便。”

若生颇为好奇,他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姑娘长得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却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脾气还挺倔。”

桑邈注意到香挽的目光总是下意识瞥向赵勇窗台上那一棵花芫草。

桑邈收回目光时恰巧发现纪闻尘也和她一样注意到窗台上的那棵花芫草,两人对视一眼,桑邈走过去将那盆花芫草抱过来。

桑邈走过来的每一步,香挽都在死死盯着她。

桑邈似是无意一般:“今儿天气不错,晒晒吧。”

她不是不知道花芫草娇贵又喜阴,若是长时间日晒,不出一刻钟花芫草就会干枯。

她放下花芫草时“一不小心”脱手,险些把整盆花芫草都砸到地上。香挽不顾灵阵对她妖力的束缚,企图强行突破灵阵夺回花芫草,结果被灵阵打的遍体鳞伤,如飘零的落花一样轻飘飘地落在灵阵之上。

在场的人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花芫草对葡萄精很重要,否则她也不会不惜以血肉之躯去撞灵阵。

赵瑜徵夺走桑邈手里的花盆高高举起,她威胁香挽:“说!”

香挽盯死赵瑜徵掌中的花盆:“为了生息仪。”

赵瑜徵下意识看向纪闻尘和若生:“生息仪在你手里?”

桑邈眉头一提。

生息仪?

她记得阿浩说过纪闻尘和若生这次来就是为了借生息仪。

这么说只要葡萄精交出生息仪,纪闻尘就会离开?

香挽低下头,却不再说话。

赵瑜徵故意松开花盆:“说话。”

香挽一声惊呼,伸手企图穿透灵阵接住花盆,却又被灵阵狠狠伤了一回:“在……在藤架下藏着。”

赵瑜徵在花盆即将碎落的时候接住花盆,她给阿浩使了个眼神,阿浩立马会意到藤架底下找东西。

赵瑜徵又问回第一个问题:“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偷生息仪?”

“香挽,妖族,真身是葡萄,为寻找父君而来。”

“父君?”

“恩,几年前父君因故离开妖族,至此下落不明。”

赵瑜徵:“所以你为了偷生息仪困住我父亲元神?”

“……恩。”

桑邈却有些不明白,香挽既然已经偷到生息仪,为何不走?而要留在太一,她就不怕被人发现是她偷了生息仪么?

若生似乎和她有一样的疑惑:“既然你已经偷到生息仪为什么还不走?”

香挽:“……”

若生目光一瞥,落在花芫草上:“为了他?”

香挽:“……是。”

赵瑜徵听得有些迷糊:“就为了一根草?”

据她所知花芫草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既不能疗伤,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为何值得香挽如此?

桑邈迅速扫了一眼花芫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香挽解释:“我本是岐山妖族公主,而我父君是岐山妖主。当年父君离开的时候弟弟才刚出生。父君离开妖族没多久,岐山妖族政变,另立新主,母妃为了保护我和弟弟而是,所以我不得不带着弟弟逃出岐山,寻找父君。可这一路上都有人追杀我们,弟弟在逃亡途中被奸人所伤,妖魂消散。”

花芫草对一般人而言,并不具备不能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对于果精,草精这些妖族却是极佳的滋养妖魂的养料。

不过关于这一点,世上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桑邈从小啃遍九州所有医书才知道的这个法子。

香挽能打听到这个办法,看来也是用了不少心思。

香挽继续:“花芫草可以滋养我弟弟的妖魂,所以我将弟弟的妖魂放在里面了。”

再过几日,她弟弟就能苏醒了。

香挽:“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弟弟,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赵瑜徵抱着花盆默默放低了些。

桑邈问她:“那你找到你爹了么?”

香挽摇头:“还没有,但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我本来打算等这边的事了了,就带着弟弟去找他的。”

蹲在葡萄藤架下找生息仪的阿浩突然大喊了一声:“找到了!”

五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撇过去。

阿浩迅速跑过来,将生息仪递给赵瑜徵。

桑邈简单瞄了一眼那个人人都抢着要的生息仪,一个透明的蓝色水晶罗盘,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赵瑜徵又一次把目光落在香挽身上:“解开我阿爹身上封禁。”

香挽不情不愿应下。

赵瑜徵看向若生:“烦请若生长老解开灵阵。”

若生随手一杨,束缚香挽的灵阵便消失了。

香挽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灵阵残留的灵力还在她体内乱窜。

阿浩不耐:“快点。”

香挽咬着牙掐了个决,紫色光晕中隐隐显现一个模糊人影,她伸手捏碎光晕,人影随之消散:“好了。”

赵瑜徵随手把花芫草递到阿浩怀里,扭头冲进赵勇的屋子。

桑邈紧随其后跟上,只是她转身时意外对上纪闻尘谈不上友好的目光,心里难免咯噔一声。

等赵勇醒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离游仙岛。

纪闻尘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还在流血的左手。

怎么回事,她不是上了药么?

为什么血却止不住?

桑邈再一次在赵勇身上用了雷霆术,可却依然没能唤醒赵勇的元神。

赵瑜徵惊诧:“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解开阿爹身上的封禁就能用雷霆术唤醒阿爹的元神吗?可为什么阿爹还是没醒过来?

眼下这个情况,桑邈也是始料未及。

桑邈:“我也不知。”

赵瑜徵提剑直指站在门外的香挽:“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香挽满心眼想的都只有她弟弟和那盆花芫草:“我没耍花样,方才你们亲眼所见,我已经解开封禁。”

“可我阿爹还是没醒!”

“我想你们似乎忘了,在我封禁赵掌门元神之前,他的元神就已经沉睡了。现在赵掌门没醒,你不去怪别人医术不精,反而来为难我?”香挽不客气地补充,“你们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把花芫草还我。”

阿浩气呼呼:“你做梦。你偷我太一的东西不说,还给我师尊下封禁,一桩一件,咱们可没算清楚!保不齐连我师尊元神沉睡都是你闹出来的!”

香挽不服气:“你别血口喷人,是我做的事我认,不是我做的事,你休想栽赃!”

二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

桑邈回头盯着赵勇。

不应该啊,照理说只要封禁解开,在雷霆术的刺激下赵勇的元神一定会醒过来,可为什么他还是没醒?

这中间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赵瑜徵:“阿浩,先把她关起来。”

阿浩把人带出去。

赵瑜徵双手奉上生息仪:“仙尊,生息仪。”

纪闻尘收下生息仪:“多谢。”

“仙尊客气了,今日之事原是我要好好和仙尊道谢。”赵瑜徵好心提醒,“玄阳阁招生在即,仙尊打算何时动身?我替仙尊准备飞舟。”

素落仙山和游仙岛隔了十万八千里,虽说即使不用飞舟,若生和纪闻尘也有办法回去,但若有飞舟代步,到底便利些。

桑邈耳朵一抖,留心听身后那些人说的话。

纪闻尘:“过两日,我还有些事未了。”

赵瑜徵稍怔,却也没追问纪闻尘:“若有需要太一出力的地方,仙尊尽管开口。”

桑邈的心跳慌了慌。

纪闻尘点了点头,带上若生出去。

刚才若生到纪闻尘屋里本想商量一下回去的事,没想到他才要敲门,纪闻尘行色匆匆从屋里出来,二话不说就让他跟上。

之后他就被纪闻尘带到葡萄藤架那儿看见几个菜鸡互啄,险些害了那个小医修的命。

若生人虽然跟着纪闻尘出来了,但关注点仍然留在屋子里:“为那个医修留下的?”

纪闻尘不置可否。

若生知道问纪闻尘原因也是白问,纪闻尘这个人和他们师尊千山仙人一样,都是个倔脾气。凡是纪闻尘决定的事,旁人再怎么劝,怎么说都是无用,时间久了,他也不爱做这白费口舌的事,他只提醒纪闻尘:“离百年之期只剩下九年,等这次新入阁的弟子们完成第一次试炼,你我正好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出山。”

纪闻尘握紧手中的生息仪。

若生:“要不我先拿上生息仪去一趟归墟海,探探虚实?”

纪闻尘摇头:“不必,归墟海尚未开启。”

若生纳罕:“你去过?什么时候?”

“去五峰山时顺路看了一眼。”

若生笑笑:“五峰山和归墟海顺路?”

那不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方向么。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赵瑜徵和桑邈,还有一个始终昏迷不醒的赵勇。

赵瑜徵有些忧心:“听南,我爹他还能好吗?”

“放心,我来想办法。”桑邈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劳烦你帮忙。”

“什么?”

“帮我准备飞舟,偷偷的。”

赵瑜徵担心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了?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她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逃命。

“那人脑子不太正常。”

桑邈不认为她哪里得罪了纪闻尘。

赵瑜徵:“你什么时候走?”

桑邈:“最快明日夜里,你记住,一定悄悄的。”

赵瑜徵犹豫:“好。”

虽然赵瑜徵一心记挂赵勇的病,但她已经耽误了桑邈太多时间,又害桑邈一次次涉险,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提让桑邈留下来的事。

桑邈既然决定要走,赵瑜徵也不会强留。

桑邈却看穿了她的心思,及时给赵瑜徵吃了一粒定心丸:“明日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赵掌门。”

赵瑜徵眼睛一亮,语调也跟着上扬:“当真?”

“是。”桑邈坚定,“你快去准备我说的事,我在这儿想办法治赵掌门。”

赵瑜徵走出两步又退回来:“方才在葡萄藤架你怎么了?”

为何她能对抗香挽?

桑邈暂时也没闹明白为何她能击退香挽,她不是什么都不会,只会救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晚9点更新~

这礼拜比较忙,下礼拜应该会好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