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
晚上八点多,正是夏令营的自由活动时间。
营地前方为学生们专门准备的一排公用电话亭依旧少有人问津,毕竟没有哪个青春期的孩子乐意让自己的父母打扰自己的夏令营之行。
不过总有意外情况,比如那个留着一头现在看起来稍显过时的披头士锅盖头的男孩,正甜甜腻腻地对着电话听筒说:
“你的宝贝小肉丸已经知道啦,晚安,妈~”
甜言蜜语的余音尚未散去,手里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霍华德·沃勒维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挂掉电话,然后一脸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他走到公共电话后边的空地上,那里站着他的好朋友莱纳德·霍夫斯塔特和另一个好朋友彼得的表哥谢尔顿·库伯。
他一边走一边习惯性地提着自己的裤子,不得不说他整个人实在是太瘦小了,皮带扣已经扣到了最里面那个洞,可这对他来说显然还是不够。
蓝色的格子衬衫和黄色的紧身裤一起紧紧贴在他细细长条的身体上,搭配他那一头蓬松又柔顺的棕色锅盖头,霍华德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根盖着假发的彩色木棍。
他开口试图给自己挽尊:“老实说,如果我妈哪天没有打电话给她的‘宝贝小肉丸’,我想肯定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一头爆炸卷的莱纳德,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手里的杂志上,正满脸向往地看着杂志内页关于斯塔克工业的报道。
听到这话,他只是随口应道:“我知道,我们已经习惯了。要是我妈哪天专门打电话给我,一定是因为我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然后他口气一变,期待地说:“你觉得我们以后可以进斯塔克工业实习吗?”
“噢,斯塔克工业,呵呵。”一旁谢尔顿刻薄的声音毫无意外地响起。
与他的两个同伴不同,他的每一丝头毛都用足量的发胶固定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显示着它们主人对它们产量的十分自信。
“什么麻省理工毕业,说到底就是个工程师。”
谢尔顿一脸鄙夷,甚至没有抽空把自己的眼睛从手里捧着的《量子理论》上挪开。
瞧,这就是为什么莱纳德是霍华德的“好朋友”,而谢尔顿只是“彼得的表哥”。
莱纳德和霍华德对视一眼,选择闭嘴。
虽然谢尔顿只比他们大两三岁,可他们还在读中学,他都快拿到他第一个大学学位了。
谢尔顿晃着脑袋,自信满满地说:“很明显,理论物理才是这个星球的未来。”
啊,又来。
在谢尔顿说出更多讨人厌的话出来之前,莱纳德很高兴自己听见了内德的声音。
“嘿!兄弟们。”内德拖着笨重的身躯,气喘吁吁地向他们跑过来,手里提着一本翻开的杂志。
霍华德问道:“你去哪了?”
短短的路程对内德来说也是个大挑战。他微微弯着腰,两只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最……新的,”
后面那个词他懒得再说了,只是把手里的杂志甩到兄弟们眼前。
“托尼·斯塔克在缅甸被绑架?”莱纳德疑惑地念出文章标题,不可置信地说:“不能吧!”
然后他把杂志合上看了看封面:“号角周刊。内德,你认真的?”
“绝对是真的,”内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立刻说,“这可是麻瓜界的《唱唱反调》!”
“噢得了吧内德,”莱纳德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觉得这是唱唱反调只是因为这里头有一期星座运势说你那周有爱情运,然后你在学校被女排队姑娘的排球打到了头。”
内德补充:“你忘了说她们把我带去了校医室,而且六个女孩儿一起围着我嘘寒问暖!”
霍华德十分感兴趣地追问:“真的吗?有这等好事?”
“那是因为她们以为内德的鼻子断了。”莱纳德翻白眼,“这就是一本胡说八道的杂志。斯塔克先生这时候应该在长岛度假才对。”
内德不满地拿回自己的杂志:“真理绝对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说着环顾四周,“彼得人呢?”
莱纳德对着一个电话亭抬了抬下巴:“在那呢,电话还没打完。”
“不是吧他今天电话怎么打这么久。”内德抬手看了眼手表,“都快九点了,彼得搞什么飞机。明天我们还要看火箭发射呢。”
霍华德说:“我听说汤普森他们想趁乱钻到火箭里去,跟着一起上天。”
一直没有动静的谢尔顿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像一只发现敌袭的土拨鼠。
“汤普森?谁是汤普森?他有办法进入发射区域吗?他搞到门禁卡了?”
霍华德、莱纳德和内德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内德首先反应过来,好心解答道:“汤普森是我们学校橄榄球队的。”
言下之意不必多说,橄榄球队队员的智商一向……拔群。
“你不会也想跟着火箭上天吧,谢尔顿?”莱纳德的心很累,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变形成致力于戳破别人幻想气球的一根针,“我们不可能有机会走到火箭里头去的。”
谢尔顿一脸小鹿受惊的表情。
“我可没说要进去。”他说。
“最好是这样。”内德说,“现在我们去看看彼得到底在干嘛。”
彼得已经在这个电话亭里待了快半小时了。在他的朋友们走过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按重拨键。
可惜无论重拨多少次,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令人绝望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彼得?”内德敲了敲电话亭的塑料罩子,然后做了个疑问的手势。
“没有人接电话,”彼得忧心忡忡地说,“我不明白梅为什么不接电话。”
内德说:“也许她正在忙?”
彼得舔了舔嘴唇:“可是她明明和我约好了今天晚上打电话的。”
“不会有事的,”霍华德尝试安慰,“虽然我妈每天都来烦我,但是她也有需要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更别说梅是在外面旅游了。你知道,旅游嘛。”
莱纳德对这个例子明显不信:“什么时候?”
霍华德对这样的问题十分敏感。他立刻拔高声音回答说:“洗澡的时候,行了吗?”
过了会儿,他又心虚地补充道:“虽然有时候她还会喊我进去帮她搓背。”
其余四人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去新的地方旅游。”
谢尔顿皱着眉头说,那表情仿佛碰到了比理论物理未来发展的方向还要让人难解的谜题。
“我讨厌改变。外出唯一能让人感到振奋的就是火车,可去东南亚得坐飞机。”他说。
没人搭他的话。
莱纳德建议道:“要不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试试?”
看起来只能这样了。彼得一行五人返回宿舍,在路过公共水房的时候,碰到了那位英国来的奇怪的同学。
夏洛克·福尔摩斯正在用演绎法推算他的洗发水去了哪里。
他有一头卷而柔顺的棕发,由于洗发水莫名丢失,现在一头卷发油腻腻地挂在他宝贵的脑袋上,让他的心情十分不爽。
鉴于在这个金鱼云集的夏令营里,有不少傻瓜金鱼因为嫉妒他的智商而看他不顺眼,寻找嫌疑人的过程变得特别漫长。
但是经过他的演绎法推算,夏洛克相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起码三分之一的金鱼都参与了这项行动。
看到夏洛克的那一刻,彼得鬼使神差地开口道:“福尔摩斯……”
一开口彼得就愣住了。可是福尔摩斯已经看过来了,更何况他也确实很担心梅的安危。彼得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好听听福尔摩斯对于梅不接电话这件事的看法。
霍华德和莱纳德早在彼得开口的那一刻就惊呆了。
这个可是比谢尔顿还要难缠的福尔摩斯!彼得居然拿这种问题去问他!
他们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闭眼等待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对他们智商的嘲笑。
至于内德……内德早就拿号角周刊遮住脸,站到一边假装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了。
出人意料的是,夏洛克并没有嘲笑他们,反而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他开口问道:“你说电话那头关机了。你的姨妈平时注意时刻保持手机满电吗?”
彼得似乎理解了福尔摩斯的思路。他十分肯定地回答说:“是的,梅喜欢未雨绸缪。而且她答应的事情从来不会失约。”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就算她的手机被偷了,也会用公共电话给你打过来。”
彼得点了点头。
夏洛克抓了抓下巴,把一只虫子从那里赶跑。然后他干巴巴地说:
“排除所有的可能,剩下的就是不可能的也会成为可能。结合我来之前在迈克尔桌案上看到的材料来看——顺带一提,迈克尔是个政府要员,如果你们怀疑材料可信度的话——金三角地区失踪有极大可能是被贩卖人口的组织抓走了。”
随口一问,居然得出这样的结论!
彼得简直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他孩子也被这回答搞得目瞪口呆。
内德手里的杂志掉在了地上。他赶忙把杂志捡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翻开的内页,“缅甸”、“失踪”、“绑架”几个词在他眼里自动加黑加粗。
“果然是唱唱反调……”他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