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琉璃白,有客踏雪而至,小扣柴扉。
红梅小院里,垂髫小童走上前来应门答曰:“先生舟游去了。”
那人抬手制止小童将要放飞笼中那对仙鹤的举动,轻笑一声,“瑾之倒是好兴致,罢了,罢了。”而后,摇头拂袖而去。
芦苇挂白若琼,远山淡若无影。
烟霏霏,雪霏霏,天云山水,上下一白。
往日热闹的寻仙湖畔杳无人烟,唯有如墨孤舟一点。其上有人无惧寒风泠冽独游赏雪,正是那访客口中的瑾之。
雪花染白了他纤长的睫毛,宛若蝶翅轻展。林靖却像不知冷似地,端坐在船舱临湖奏琴,任由无人行棹的木舟随意横斜在清冽的水面之上。
身外都无事,舟中只有琴。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清泠由木性,恬澹随人心。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
雪若鹅毛飘飘洒洒,携琴音贯穿了天地,林靖专注弹琴孤芳自赏,没有发现所乘小舟前侧随着他琴音的起伏跌宕,出现了一个水涡,还越变越大。
同一地点,不同时间。
被催婚催到心烦意乱的贺梅冲出家门开船去寻仙湖中散心,随即母亲梅婷就打电话过来,让她别那么挑剔,都老大不小了,少看那些不切实际的偶像剧。
“都跟您说了多少次,不是我有问题,是下头男太多,还默认结婚必须要生娃不生就是给他们老X家绝后。”
“催婚的本质目的不还是为了催生?如果我妥协,您下一步就是催生,生了一胎就有二胎。”
“爱做饭不代表就愿意成为家庭主妇,天天围着孩子老公转。”
贺梅被她父亲病危的假消息骗到,特地辞职回老家照顾他,面临的却是一场又一场的相亲。贺父梅母认为他们终将老去,女儿的终身必须有人托付。
贺梅天生丽质,又有一手不俗的厨艺,一直以来不缺人追求。
她虽然是个颜控,但是每每和那些追她的帅哥多聊几句,就会失望地发现他们内里基本上都一个样,毫无内涵,无趣至极。他们所爱的只是她的外在,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能安放在家的妻子角色。
好不容易有个能让她满意的前男友,在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前知道她是丁克未置可否,贺梅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可她被误诊不孕症后,立即被他甩了,还转头无缝衔接了另一个女孩。
无缝衔接,不就是出轨?贺梅算是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海誓山盟最终也比不过无后为大,在国人眼里恋爱的终途就是结婚生子。
本就恐婚恐育的贺梅因此认清了婚姻的实质,她厨艺精湛,足以自食其力。
毕竟,自己账户有余额,可比等着男人花言巧语说养你要靠谱多了。
和母亲聊到激动处,贺梅脚底一滑,下意识去抓船舷,却把手机脱了手。待她反应过来,急急俯身去捞,一时用力过度,竟是连人带手机一起翻入了水里。
贺梅自幼在寻仙湖畔长大,深谙水性,倒也不怕。
可她落水后却被不知名的漩涡裹挟,动弹不得。等她四肢能够使得上力,蓦然发现湖水的温度顷刻间变得冰寒刺骨。
贺梅破水而出深深呼吸,她感觉自己已经脱力,近乎绝望之时,正前方传来直逼天灵的飘渺琴音,当即一个激灵,闻声拼命朝前游去。
顾不得跟船主打招呼,贺梅狼狈至极地四肢并用爬进船中。
出门前还是盛夏酷暑,怎么落个水的功夫,就下起雪来了?宛市的天气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贺梅撩起湿漉漉的头发,狠狠抹了把脸,很快被寻仙湖突如其来的低温冻得打哆嗦。她立即双手抱胸,像个蘑菇一样蹲在甲板上,仰头眼巴巴地望着那奏琴盘膝而坐的汉服帅哥。
嘶,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他只是淡淡朝她睇来一眼,贺梅却觉得这人的风华足以摄人心魄,像是古时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
颜狗贺梅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还别说,这帅哥清冷出尘的气质足以吊打内娱顶流。也不知道穿得哪家的汉服,虽然素雅简朴,却显得整个人丰神俊逸,品味着实不错。
“帅哥,商量个事呗?你有没有多余的衣裳,先借我一件?等我回去洗干净还你。”
林靖除了膝头的七弦琴青霄以外,什么都没有带。
看贺梅一个弱女子穿着清凉,比亵衣还要暴露几分,早就敛下睫毛非礼勿视,悄悄红了耳根。他脱下身上的大氅,递给蹲在地上的贺梅。
贺梅接过披上,怕这个好心的汉服帅哥因为自己冻感冒了,主动拿起放在一旁的船桨就往岸边划去,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个路痴。
她看看湿透的手机,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这位帅哥,方便送我回趟家吗?我手机坏了,不认识路。”
“在下林靖。”
贺梅傻眼了,这位同好也爱穿汉服也就算了,怎么说话还文邹邹的。她这个厨子当年上学最文艺的时候,也没有之乎者也拽过文。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俗人一个,还是更喜欢做饭。
贺梅对贺家村周边地貌详细描述了一通,却从林靖那里得知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个地方。
再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啥,就是真傻了。乐天派贺梅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至于老妈老爸会怎么看待她失踪了这件事情,她暂时懒得去想,毕竟想了也没用。
由于接下来无处可去,贺梅只好硬着头皮向林靖和盘托出自己的境遇。她赌对了,被林靖带回了梅园草庐。
林靖帮她烧热水洗澡,暂时让她穿上他的冬衣。待贺梅洗好出来,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竟呈上一叠女装给她,看样子是林靖特地命这小童买来给她的。
贺梅接过衣裳重新换好,心中熨贴。她除了头上戴的和田玉簪,再没有别的值钱之物,适才随林靖归家的路上取下来给他,林靖却拒不接受。
贺梅一向不爱欠别人的恩情,如今寄人篱下却身无长物,只有一手厨艺还算不赖,勉强算是能报答林靖了。
贺梅正欲向林靖阐明意向,却看到救命恩人面露迟疑,当即心中一个咯噔。按他之前介绍说的,她在大越朝举目无亲,连户籍和路引都没有,只会被人当成黑户或是逃奴处理,林靖不会要狠心赶她走吧?
却没有想到,林靖认为自己看了她一个清白女儿家的身子,想要为她负责。
林靖说自己如今廿十有余,双亲早逝,已是快要做祖父的年纪。所幸至今尚未娶亲,身世清白,除却这处草庐,还有薄田几亩,希望贺梅不要嫌弃。
“你为何至今还未娶亲?”
贺梅不由为此感到好奇,古人不都是十几岁出头就要成亲的吗?林靖这样品貌皆佳的人,不应该到现在还单身。
林靖红着耳根,敛下长睫,攥拳至鼻下轻咳一声:“靖曾立志不婚不仕。隐居在此,有梅为妻,有鹤为子,足矣。”
贺梅从看到林靖的第一眼起,就对这个风姿绰约的男子怦然心动。如今虽然得知林靖未婚,甚至还是现代也少见的独身主义者,心中不可自抑地涌起一股喜悦。
林靖近乎完美地契合了贺梅对恋人的全部想象,但她还是十分冷静地拒绝了他的求娶。
她并非此间人士,他也并非真正爱她,就算她点头答应,这世间不过是又多了一对怨偶。
更何况,古代可没有什么好的避孕手法,她常年遭受痛经的苦楚,怕疼极了,生孩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马上就到饭点了,贺梅借机向林靖提出为他做饭报答恩情的请求,林靖听完居然也微松了口气,点头同意了。
贺梅挽起袖子,信步走进林靖家的厨房,瞬间傻眼了。
米缸面缸几乎见底,蔬菜和肉食基本上没有,柴火也稀稀拉拉,做一顿饭勉强够用。
贺梅瞬间皱起了眉头,本以为林靖隐居在此,是个富家翁,现在看,实则家境清寒,一贫如洗。
她和林靖不过萍水相逢,他却为异世而来的她不遗余力地添置冬衣,甚至还收留了她。
林靖平时应该不太注重口腹之欲,以小窥大,可以知道他平日省吃俭用如苦行僧般,也不知道为她置办行头花去了多少银钱。
工作狂贺梅年年业绩全组第一,从未为钱发过愁,如今虽然成了黑户,但是她相信用自己的手段,一定能发家致富。
抛去那些宏大的理想,当务之急,是煮上一顿足以饱腹的菜肴。贺梅将梗米和干香菇分别淘洗干净泡进水中,拎起菜刀出了厨房。
期间路过那片殷红的梅园,贺梅看到林靖正拿着小刷子,神情专注地从红梅上扫掉其上素白的积雪到瓷瓮中。
贺梅虽然现在成了个爱在油烟堆里打滚的俗人,但是在当年青春期,可是实打实地文艺过。她小时有次去外婆家,电视机里恰好播放的,就是一片大雪白茫茫,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带着一众漂亮的女孩子在红梅林中赏雪吟诗。
那样写意风流的一幕给小贺梅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此就开启了披床单背诗词的中二岁月,毕竟,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写过几句酸诗?
为了更好地融入社会,贺梅长大后不再写诗,学会接受真实无趣的现实,却依旧喜欢穿汉服逛博物馆欣赏古之韵味。
此情此景,再次击中了贺梅那颗古早的少女心。红楼中妙玉招待宝玉,也是用这样殷殷红梅上收集得来的雪水煮茶。
贺梅是开心了,林靖却被她拿着菜刀的豪迈身影吓傻了。
贺姑娘为何如此剽悍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第八段引用白居易的诗句,特此标注。
本文部分料理操作来自作者本人经验,部分参考下厨房等网络软件,特此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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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百姓口口相传骁勇善战、奋勇杀敌的卫小将军奇迹般凯旋了,既不要当今天子的加官晋爵,又婉拒和达官贵族结为姻亲,唯求赐婚圣旨一道,欲与自己两小无猜的青梅成亲。
却不想昔日恋人早已在当初他命丧沙场的谣言四散之时,就难耐寂寞琵琶别抱嫁作人妇。一时间,京城之内议论纷纷,皆痛斥那女子薄幸,也笑言卫小将军彻底成为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舒窈作为舆论中的女主角,得知消息时正在歪歪扭扭地绣着女儿家的手帕,闻言怔怔刺破了手指犹不自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小剧场:
舒窈:“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很多很多钱,今生才结识了你这样一个活冤家!”
卫无患:“窈窈的夫君是吧?我要和你夫人成亲!”
舒窈夫君:“……!!!” 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他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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