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一个月,康熙依旧不见踪影。
对此,元夕这位新皇后倒是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她现在每天做的主要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另外一个就是在坤宁宫,等着别人给她请安。
这两件事,元夕都干的挺好。
特别是嫔妃们给她请安的时候,能知道不少新鲜出炉的消息。
譬如说:康熙皇帝的头号心腹大患吴三桂,正式在衡州登基称帝了。
譬如说:前朝大臣索额图和明珠在御前大打出手,如泼妇般挠花了对方的脸蛋。
又譬如说:怀孕的荣嫔,昨儿晚上紧急传了太医。
“是出什么事了吗?”元夕张口问道。
结果,佟佳氏告诉她说:“荣嫔是被野猫扰了神思,从而惊动了胎气。”
原来现在正值初秋,是猫咪发情的高峰期,而紫禁城地大屋多,有编制的宠物猫和没有编制的野猫一大推,所以每当春秋两季,那些猫咪就会不分昼夜的疯狂嚎叫,着实令人头疼。
“娘娘放心,内务府那边已经组织奴才进行扑杀了。”
扑杀?
元夕微微皱了下眉头,作为一个狂热的毛茸茸爱好者,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惨剧发生呢?
“不要杀。”这位新晋的皇后娘娘,露出一脸正色的表情,她说:“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
说做就做,等到第二天,元夕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问:控制猫咪发情,不让它胡乱繁殖应该怎么办?
答:当然是去做绝育手术了。
恰好,元夕对这门技术,可谓是驾轻就熟。
因为她家就是开宠物医院的,打十三四岁上下,她就能偷偷上手术台给猫猫狗狗们割蛋蛋了,可以说熟练的简直没有办法再熟练。
至于手术的环境和装备,也是非常容易获得的。
她只需要一间空置的大屋子,和一只铜炉,铜炉里面燃烧着麻沸药,药气一熏,不过十分钟左右,就能得到一地被麻晕了的小猫咪。至于手术刀和线,则全是从太医院寻来的,不要小看封建时代最顶级的医疗机构哦,这里的缝合线,有羊肠线,鱼肠线,麻缕线,桑皮线……各种材质,各种粗细,应有具有。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内务府负责抓,元夕重操旧业负责割蛋,不过区区六七日的时间,就成功让几十只公猫,彻底丧失了做父亲的资格。元夕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事实上,她的行为已经传遍整个宫廷上下,并惊掉了一地下巴。
“手起刀落,一捏一摘,那卵蛋就被弄了下来。”
“缝线的时候更是眼睛都不眨,那么粗的针说扎就扎。”
“这算得了什么,我听说,还要剪掉半截耳朵的。”
三三两两的太监聚在一起,说起这话头的时候,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康熙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谈话,然后转过头,问身边的梁九功:“发生了什么?”
梁九功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那种可以称之为一言难尽的神色,不过他自然是不敢隐瞒的,于是很快地,康熙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此,皇帝陛下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眼下的心情,那就是:荒唐。
阴沉着一张脸,康熙转身就走,看那方向却是去坤宁宫无疑了。
事实上,他抵达的时候,元夕依旧在摘蛋蛋,是身边的大宫女锦心告诉她说皇上来了后,元夕方才撂下手中物什,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屈膝行礼,却没有被叫起。
康熙一脸阴沉的看着元夕,冷声说道:“看你做的好事!”
元夕皱眉,劈头盖脸的挨了顿呲,是个人都会不高兴的。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你会不知?”康熙冷笑一声:“堂堂大清皇后却干起了给猫去势的勾当,你是想丢谁的脸?”
有病吧!
元夕也不惯着他,当下眉头一皱,张口就说:“哪条国法,哪条宫规写着皇后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
康熙见她竟敢顶嘴,不由更是勃然大怒,他立刻就想要惩罚这个女人,然而对方似乎比他还要不耐烦,还要有恃无恐。
“好了!陛下一个月不来我这里,来了就只有恶言恶语吗?”元夕说:“不过就是给小动物做做绝育手术罢了,哪里就需要发这样大的火……还是说……陛下本就心情不爽,所以跑来这里借题发挥而已?”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康熙凶狠的瞪着对方。
然而元夕是谁啊。她是一个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女人啊别说区区一个皇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姑奶奶也不怕。于是她用着一种刻意的,拉丝的视线,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康熙,硬是把人家看的越发火冒三丈后,方才一片坦然地说道:“皇上是害怕了吧。”
“朕怕什么?”
“当然是怕输啊。”元夕讲:“我听人说:“吴三桂的兵力是朝廷的数倍。”
此时的清圣祖可不是后来那个心如深渊,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皇帝。他现在只有二十三岁,还是个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现在正面临着无比巨大的心里压力,与吴三桂的战争若真的输了,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大清朝的千古罪人,毕竟当初的三藩,是他自己死活非要撤的。
康熙的双瞳在这一刻猛然一缩,两腮的肌肉也骤然绷紧,他死死地看着元夕,半晌后,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不愧是遏必隆的女儿,果然好胆色。”
“万岁爷不必出言讥讽”元夕说:“我知你看我不顺眼,但说到底,皇后这个位置我已经坐上了,所以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你不能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更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胡乱对我发脾气,我不是你的那些小妾,更不是这紫禁城的奴才!”
她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掷地有声,看起来有骨气极了。然而事实上,康熙可不会欣赏她这种骨气,这位皇帝陛下觉得自己都快要气疯了好吗?
“不想当这紫禁城的奴才?”康熙勃然大怒道:“可以!朕成全你,朕现在就下旨废了你。”
来啊来啊来啊,我等着你废了我。
元夕贼硬气,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地看着康熙。
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几乎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而就在这等烈火烹油般的关键时刻,大殿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响声:“奴才苏麻喇姑奉太皇太后之命请陛下移驾慈宁宫。”
康熙:“……”愤怒的一甩袖子。最后,他还是走了。
直到确定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处,元夕紧绷的肩头这次渐渐放松了下去。
自己又把他给得罪了一遍呢!
元夕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给猫咪绝育的计划怕是真的要搁浅了。
所以……
趁着命令没有正式下达,再去割它几个蛋蛋。
元夕握紧拳头,蹬蹬蹬地跑掉了。
当皇帝孙儿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废后二字时,老实说,孝庄一点都不惊讶。
当然不惊讶归不惊讶,该劝还得劝。
“你是要做千古圣君的人而圣君又怎么能无故废后呢?”孝庄笑呵呵地说道:“好了,别气了。皇后是个直肠子,人又年轻,说话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咱们慢慢教她就是了。”
康熙显然还是一肚子的火,他说:“钮祜禄氏牙尖嘴利,对朕极是不恭,不要说赶得上赫舍里氏,便是一般妃嫔的温顺都不从学到。”
“她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朕有什么错!”
孝庄叹了一口气:“大婚之夜,你甩袖而去,徒留皇后独守空房,往后一个月,也从不踏进坤宁宫半步,如此冷待自己的新婚妻子,是个女人心里恐怕都会有怨吧!”
蛇打七寸,果然此话一出,本来气势汹汹的康熙顿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毕竟从道理上来说,的确是他先不给皇后体面的。
“孙儿是忙于国事……”康熙找补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嘴角边上露出一丝冷笑来:“阿么可知,那钮祜禄氏居然说,朕怕了吴三桂。”
“哦?她真的这样说?”孝庄的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意外来。
“千真万确!”
“这倒是与哀家知道的有所出入了。”孝庄说:“前些日子,她来慈宁宫请安,顺道说起了中秋节宴一事,哀家的意思是前方战况正烈,这中秋之宴就算了,然而她却说,越是这种时刻,就越应该大肆操办,外面的人看咱们还有闲心吃吃喝喝,想必心里也会变得十分安稳吧。”
康熙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动。
那边的孝庄却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哀家那时看她神色轻松,似半分忧愁也无,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难道不担心吗?……陛下猜猜她是怎么说的。”
皇帝的耳朵微微支愣了起来。
“皇后说:为何担心?反正咱们也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