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少年人精力旺盛,昨晚还气息奄奄一副快归西样子的周天陆睡了一晚又精神抖擞起来,只是再不敢逞强扛水泥了。
包工头收了他的好处,也就随他去了,只要这位大少爷别再添乱就成。
等到中午饭后休息时间,周天陆才迫不及待的告诉季沉他已经联系了新的住处。
那破铁皮宿舍也太难住了,床板硬得堪比村口大爷的棺材板,必须换,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咱大哥!
今天天气不太好,细雨蒙蒙中,满街都是弥漫的雾霭,两人一人一把透明小雨伞。
季沉身形高大修长,撑着这把小伞憋屈的慌,两边肩膀都打湿了,抱着他耳朵站在肩上的舒茶茶看了两眼,扯开颊囊掏了掏,掏出把袖珍的油纸伞。
刷的撑开,遮住自己,也遮住季沉的肩膀,投桃报李嘛,人家反派大大驮着自己赶路,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季沉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
周天陆在旁边不忘吹彩虹屁:“这位小仙子果然不愧是大哥的灵宠,真聪明!棒棒哒!”
舒茶茶被这波哄小孩儿一样的鼠屁整沉默了,不过这人挺会叫的,她对小仙子这个称呼十分受用,满意的晃晃小短尾。
小仙子?季沉看了看努力维持矜持状的胖团子,轻嗤一声。
舒茶茶努力睁大绿豆小眼,表示自己生气了,你笑什么!
周天陆挠头:“是母的吧?”
“以后就这么叫,很合适。”
季沉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往前走了,小仓鼠爱美又要面子,等下生气就不给他遮雨了。
一行人来到几栋挨着的小公寓楼前,周天陆冲里头喊了声:“婶婶,我带我朋友来看房子,我领他上去了啊。”
楼梯下的铁门内传来脚步声,从里面探出来个穿着围裙的胖大婶,手上锅铲都没放下。
“小陆啊。”她笑着冲站在周天陆身边的年轻男人点点头,“你们上去吧,房间还很多挑个自己喜欢的,既然是小陆的朋友婶婶不收你钱。”
周天陆嘿嘿笑了笑,簇拥着季沉上了楼。
公寓楼有些年头了,但是内部打打扫的很干净。
周天陆领着来到一间朝南的屋子,不大不小五脏俱全,阳台还能看到远处云雾缭绕的山林,四季都是美景。
“婶婶以前是我家保姆,后来回老家收租了,大哥你安心住,其他的包在我身上。”金毛少年砰砰拍着自己尚且单薄的胸膛,结果用力过度了憋不住咳嗽两声。
舒茶茶现在一看到他耍宝就想嗑瓜子,左颊囊摸出一颗,嗑完把壳丢到右颊囊,做一只讲文明树新风的优质仓鼠。
在咔嚓咔嚓的伴奏声中,少年讲解的慷慨激昂:“你别看这房间小,住起来可比大房间舒服多了,要啥有啥,风景优美,最重要的是小弟我就住你对门,嘿嘿。”
最终,在仓鼠的主人和仓鼠一起咔嚓起来后,周天陆悻悻住了口,并怜惜的摸摸自己脑袋,没关系,加油努力,争取早日和小仙子排上一样地位。
季沉敷衍的安抚了一下被抢零食的软团子,从口袋里掏出紫珍珠丢给周天陆。
周天陆手忙脚乱接住,他家世不低,好东西自小就在长辈身边见惯了,至少看出这枚珍珠不可多得的眼力还是有的。
不禁虎躯一震,除了天命之子龙傲天,谁还能有这个魄力。
季沉本意是拿这个作为他们日后花销的报酬,谁晓得中二少年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少年眼睛亮的惊人,满脸压抑的兴奋之色,握着珍珠感动道:“谢谢大哥,小弟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把这枚珍珠好好供起来的。”
舒茶茶和季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力看到了困惑——又犯病了他。
说完话周天陆就转身狂奔下楼,说去帮买生活用品,隔着三层楼,他们听到楼下隐约传来嗷呜嗷呜类似猿猴吼叫的声音。
季沉:……
舒茶茶:……
检查了一遍屋子,季沉开始简单的清扫。
他把桌子擦干净,拆开纸巾掏空一半,然后把仓鼠放了进去,做临时的安置点。
外面没有口袋里暖和,舒茶茶瑟缩着扯过一张纸巾裹住自己,乖巧的没有打扰忙碌大扫除的反派大大。
男人脱掉了厚厚的棉衣,毛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的小臂莹润光洁,肌肉结实富有力量感。
他的手十分瘦长有力,动作间骨骼牵动,青筋淡淡浮突,这样好看的手用来弹琴作画,或者握剑执书,一定很赏心悦目。
反派是个大美人呢。
舒茶茶搓了搓发烫的毛脸,默默裹住纸巾,眼珠子一眨不眨跟随着季沉挪动。
“咦?”
角落忽然传来小小一声惊呼,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舒茶茶从纸巾里面跳出来,震惊地攥着小拳头:“你的腿怎么回事!”
季沉垂眸望了望自己看似正常的右腿,神情恬淡,见小妖精着急的样子刚想安慰两句,就听对方大受打击道:“我的毛毛茶居然不起作用?!怎会如此!”
原来你的重点在这里,季沉表情一顿,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小仓鼠很会察言观色,看他冷下脸马上闭紧嘴巴缩起来。
“与你无关,我这条腿天生少了块骨头,不影响,只偶尔会突然跛两下。”看小妖精胡须都抖出了残影,季沉勉强解释了一句,脸色仍旧不好看,可见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并不怎么友好。
舒茶茶是见识过修真界的鼠,知道凡人有多么脆弱,少了块骨头很严重了。她抿着三瓣嘴,从披着的纸巾上揪了一点点团成小球用力掷了出去,试图砸中他。
季沉盯着那飘下地的一点纸屑,拎着扫帚默了默。
舒茶茶连续丢了三次,最后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也丢出去,她原地转了一圈,缩着前爪停下来用力皱鼻子。
“你不乖哦,毛毛茶不喝,果子也不吃,小心变成小跛子。”她的声音变得软糯糯,恐吓也像撒娇,仿佛自己才受了天大的委屈,小黑眼谴责的盯着人,同时伸出爪子指指点点。
季沉没计较那声小跛子,居高临下注视她,伸出手指碰碰小仓鼠,轻声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只不过是个胁迫你的卑劣的人。
舒茶茶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有点模糊的记忆,却抓不住,只隐约有种很久以前也有人为她丢了块骨头的错觉,让她好难过好难过。
气头过去,舒茶茶吸吸鼻子,从腮帮子里复又掏出没被接受的那枚灵果,抱住努力抬高推销。
“吃掉吧,能好的。”
她垂头丧气,不想反派变瘸子美人。
季沉定定看了半晌,伸手。
爪上一轻,抬起头看,那枚灵果已经进了季沉的嘴,灵果入口即化,喉结轻轻滑动,咽下。
小仓鼠脑袋小不记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高兴的蹦跶两下,问他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毫无感觉。
季沉轻轻弯起唇角,深邃的眼眸让人不禁沉溺其中:“感觉很好。”
舒茶茶盯着他走了两步,果然不跛了,可喝了那么多毛毛茶又吃了灵果,独独眉心那道小疤仍留有痕迹,给这张俊美的脸增添了一分煞气。
不应该呀,舒茶茶纳闷的盯着那道疤,心里有点打鼓,这可是凶相,恶人才会有除不掉的凶相,难道这个时期的反派已经有阴暗极端的想法了?可他都还没和男主正式对立呢,是对谁产生了杀心?
想不通。
季沉用手背碰了碰舒茶茶,把鼠推得摆了一下。
舒茶茶茫然仰头,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茶茶。”他轻声唤。
舒茶茶歪歪头,怎么啦?
“茶茶。”男人慢条斯理,像是好玩。
舒茶茶看着他,慢吞吞揣起爪子:“干嘛呀?”
季沉在心里咀嚼回味了一下,浓密眼睫微微扇动,露出了那对比一般人都黑得多的眼眸,冷冷淡淡,透着股挥之不去的冷郁,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天然自带三分温柔。
养仓鼠的感觉不错,尤其是成精的仓鼠。
季沉道:“明天是元宵节,要吃汤圆吗?”
舒茶茶双眼放光,四脚着地飞快绕了一圈,翻身露出肚皮打滚:“要要要!”
她最喜欢吃甜食。
季沉伸过一根素白食指,轻轻揉按仓鼠毛绒绒的小肚子,揉来揉去,揉来揉去。
小仓鼠没骨气的软成一滩烂泥,随着节奏身体晃来晃去,昏昏欲睡。
“都是肉。”
?禁止人参公鸡。
舒茶茶迅速掀起眼皮,一只后爪子慢吞吞蹬上手指,坚定阻止了季沉揉按的动作。
季沉挑眉。
舒茶茶胖鼠翻身,灵活地跳回了纸巾盒,肥肥的背影透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气度。
她揣起爪子,眯起本就小的眼睛反击道:“你才肉,你全家都肉嘟嘟!”
呵,恃宠而骄,说的就是这种小仓鼠吧,季沉饶有兴致的伸手指去骚扰,被不轻不重的咬了几口。
舒茶茶恼了,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季沉嗤笑,这小妖怪分明对他的脸没有抵抗力,这么快就免疫了?
下午雨下大了,工地没法开工,正好让他们空出时间把屋子收拾妥当。
小小一团奶黄色欢快的在被子上撒欢奔跑,咻咻咻的来去,玩得很开心,这里嗅一嗅,那里打个滚,试图留下气味圈地盘。
舒茶茶佯装出憨憨的模样,余光偷觑旁边的人,见人看过来就软乎乎叫两声抖抖毛,一副我就是普通布丁鼠我不想跟你说人话了。
季沉不惯着她了,直勾勾凝视:“再冲我吱一声试试?”
“……哼唧。”
鼠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且苟着。
季沉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并不放在心上,把仓鼠丢的到处都是的零食一一挪到床头柜摆好,拿起新屋钥匙后习惯性的理了理衣服。
看到他这个动作舒茶茶就知道要出门了,立马往床上一趴:“还要买什么吗?我有点困了,嗯……你自己去吧。”
“去买晚饭。”季沉把灯打开,下雨天天黑的快,“你留在家里,不要在床上吃东西,也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舒茶茶睁大眼睛:“我只是一只小仓鼠,我怎么给人开门。”
“你听着就行。”男人俯身弹弹她小脑瓜,清新的薄荷味扑到了鼻尖。
“快走吧快走吧。”
舒茶茶捂住脑门挥挥爪子,没有注意到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尾巴欢快抖成了残影。
季沉凤眼微眯:“你很开心?这么希望我走?”
舒茶茶立马缩脖子:“没有。”
季沉眼神意味深长,凉凉道:“你该不会打算趁我出门偷偷逃跑吧?”
舒茶茶:“……”这个还真没有。
“没有呀。”小团子缩着爪爪,神情无辜且柔弱,像是怕他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呢。”
季沉盯着她,目光逐渐褪去温度,随后轻笑一声将她握在掌中揉了揉,迎着那忐忑的小眼神掌心倏地收拢,又及时停下。
小仓鼠尖叫一声,用力把自己从他掌心里往外拔。
“吓着了?”他笑容阴险。
后知后觉被骗了的舒茶茶不敢乱动,怯怯盯着他,喉咙里轻轻的叫了一声,啪嗒掉下两颗泪珠。
惯会装可怜,小骗子。
季沉这个人,心情越是不好笑得越是吓人,语调轻飘飘的。
“有本事就跑,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抓住。”
每落下一个字,小仓鼠就浑身抖一抖,呆呆的仰着头掉眼泪,滚珠似的。
季沉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把鼠放下,锁好门窗出门。
舒茶茶委屈坏了,一屁股坐下,举着嫩粉色的小爪子给自己抹泪,却怎么都抹不干净,最后索性往湿漉漉的眼睛上一遮,把浑身的毛都哭湿了才停下来。
呜哇,鼠鼠她好可怜,果然鼠善被反派欺。
舒茶茶咬着小板牙扔了满床瓜子壳,跳起来打空气,折腾半天没给季沉造成任何损失,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好想恢复灵力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用在狗脾气的搭档手中讨生活,这日子没法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