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把他扔到陈积库好了。
陈积库是户部存放各类废旧物资的地方,离城区很远且没有实权,大小官吏没一个愿去那的。
最关键的是,把沈耀祖贬到这个位置上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陛下,以及朝中重臣的机会了。
这样可以有效避免沈耀祖兴风作浪。
……
……
数日后,永平侯府,沈耀祖的屋子内。
沈耀祖、何氏二人忙前忙后,笨手笨脚地将各类珍玩、一锭锭银子装箱、打包存好。
再过些天,就是朝廷考核大小文武官员一年表现,进行铨选简拔的日子,到时候有人上,也有人下。
沈耀祖准备这些财物,正是为了接下来各处打点,疏通关节以谋求升迁。
所以他今天才会跟何氏一起亲手打包,而不是让下人们代劳。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花出去了,说不定最后连个响都听不见。”
打包完成后,何氏望着满地的箱子,一脸肉疼道。
过去每年铨选,沈耀祖都要花费不少银两,送给各路上官,来争取升官。
而今年,他送出去的特别多,何氏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别胡说,往年正是因为送得少,所以关键时候才没人愿帮我说话。今年我送得这么多,一定有用的。”
沈耀祖听不得何氏说这话,有些不耐烦地斥责道。
何氏低头,不敢在这事上与他争辩,可还是很郁闷:“唉!照这么送下去,也不知侯府这些家私,最后还能剩多少给理哥儿他们三个呢。”
“目光短浅。等我把眼前这些送出去,被提拔当了大官,到时候还怕缺银子?”
沈耀祖一脸自负道,“只怕那时,咱家的银子多得都要放不下了。”
此刻,他正做着升迁的美梦,盼着几天之后,自己也能穿上三品红罗孔雀补子,届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旁边,何氏经他这么一说,想了想后,脸上的阴云也渐渐散去,焕发出了光彩:“要果真如你所说,那咱们可得尽快把银子送出去。免得被别人抢了先,弄得上官还以为你诚意不够呢。”
“这道理不消你说,我自知晓。旺儿今天回家看他老娘了,你快另寻个口风紧,办事牢靠的小厮过来给我驾车,我现在就要往那些上官家里赶,否则就耽搁了。”
沈耀祖催促道。
何氏连忙遵命,走出屋子后牢牢带上门,在侯府里踅摸起来。
片刻后,何氏找到了个向来牢靠的小厮,命他备好车马后,又跟沈耀祖一起,亲手将装着财物的箱子,装上了马车。
等沈耀祖人也上车后,伴随着一声鞭响,马车缓缓驶出侯府,往各路达官贵人的家中进发了。
这一天,沈耀祖直到深夜才回来,整个人看起来既疲惫又兴奋。
等他回到屋中后,何氏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老爷,事情办妥了?”
“妥了,妥得不能再妥。有几个往年不肯收我银子的人,今年都收了。尤其是光禄寺卿,今年终于把他拿下了。有他支持,我升官一事定十拿九稳,不对,应该是十拿十稳。”
沈耀祖眉开眼笑道,声音再低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激动。
“送出去就好,送出去就好。你官做得大些,对理儿他们哥仨的前途,也大有好处。”
何氏替沈耀祖脱去身上披的貂皮大衣,高兴地说道。
打这天成功送出贿赂后,沈耀祖一连几天情绪都很不错,每日都要举行家宴,胡吃海喝一通。
沈珙对父亲的表现感到很奇怪,于是找到沈瑛分析。
“三弟,你说父亲这些天是怎么了?平白无故地在家设宴,莫不是遇上了喜事?可问题是府上这两天明明也没发生什么啊。”
沈瑛屋中,沈珙手扶青花釉里红茶杯,满脸不解道。
面对沈珙的问题,沈瑛略一沉思后,给出了答案,“应当是最近两日,朝廷就要举行铨选简拔了,他自以为能得到右迁,所以才这么高兴。”
“只不过,我觉得他必然是白高兴一场。”
沈耀祖是什么样,沈瑛看得很清楚:能力平庸,为人一般,工作也时有错漏,只想着靠拉关系,使银钱升迁。
这种伎俩,放在中层的位置上可能还有用,可到了再往上的高层,是不会有效果的。
更何况以沈耀祖的为人性格,指不定已经在哪位朝堂大佬心中留下了坏印象,在过两天的调整中被贬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沈瑛喝了一口大红袍,看向哥哥沈珙。
只见沈珙稍作沉吟,点了点头:“我赞同三弟所说。他现在的高兴,很可能最后化为空欢喜。”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他能做到如今位置,已属侥幸,再往上,纯粹就是非分之想。”
两天后,户部衙门。
对于户部各级官员表现的铨叙文书,堆在了靳原案前。
靳原拿着文书一目十行,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实则已经在内心,对手下每一位官员,以及铨叙文书本身作出了评判。
大部分官员尚称勤勉,绝大部分文书的评价也算得上公正。
偏偏其中关于沈耀祖的评价,靳原觉得出了问题。
光禄寺卿对于沈耀祖的各项表现,除了一个乙等外,其他居然全给了甲等,光看纸面简直是冠绝户部。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沈耀祖是天下第一清官,天下第一能吏。
对于这个铨叙结果,靳原觉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沈耀祖先前犯的错,他还历历在目,光禄寺是觉得他每天公务繁忙,所以把这事给忘了?
更可笑的是,沈耀祖一个为了找借口,不惜当他面污蔑亲生儿子沈瑛的人,品行操守一行居然是甲等?
而且沈瑛是那么地才华出众,靳原可是亲眼见证了,以此来论,沈耀祖除品质恶劣外,还是个有眼无珠的人,可偏偏铨叙结果里,还说他明察秋毫?
荒谬,着实荒谬。
靳原心想道,看着文书都有些犯恶心。
“传沈耀祖过来,本官有话当面问他。”
靳原将沈耀祖的铨叙文书往桌上一掷,声音平静道。
他决定了要申斥沈耀祖一番,再当面宣布对他的贬职。
“遵命!”
堂下胥吏拱手道,立即牵了匹快马出了户部衙门,乘马往光禄寺飞驰而去。
此刻,光禄寺内,一派热闹景象。
许多官吏都知道沈耀祖在铨叙中拿到了极高评价,不出意外将得升迁。
于是大家都选择在这时卖个乖讨个巧,提前恭喜沈耀祖,这样以后找他办事说不定能方便些。
“恭喜沈寺丞,您一心为国夙夜在公,这次铨叙结果,是对您最好的肯定啊。”
“沈公,恭喜高升。等您高就了,可别忘了我们这帮老朋友。”
人群中尽是对沈耀祖的恭维声。
而沈耀祖也毫不谦虚,大大咧咧地接受了全部恭维,时不时高声表态,说以后遇上什么事,全包在沈某身上。
在沈耀祖看来,自己升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享受这人生高光时刻。
就在沈耀祖最春风得意时,光禄寺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光禄寺丞沈耀祖,靳侍郎有话要问你,请速往户部堂上回话。”
马蹄声停下后,替靳原传话的胥吏来到光禄寺衙门内,宣布命令道。
光禄寺内立即鸦雀无声。
众官员望着传话胥吏,内心都在猜测靳原于当前这个节骨眼上召见沈耀祖,究竟是何用意。
沈耀祖起初也慌了神,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上差辛苦了,沈某马上就随你去见靳侍郎。”
回应了胥吏后,沈耀祖又看向光禄寺的同僚们,“各位在这先忙,待沈某从户部回来,再与各位同乐。”
沈耀祖说完命光禄寺的马夫备好车马,随胥吏赶到了户部。
片刻后,户部公堂内。
沈耀祖坐到了靳原面前,低头的同时,试图用余光观察靳原神情。
只见靳原正襟危坐,面色无喜无悲,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心理活动。
沈耀祖内心咯噔了一下。
这厮无故召见,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不断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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