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抵达省级司法鉴定中心。
接应的两名男子身穿黑色西服,凛冽的气质如一触即发的利箭,他们一左一右,走在提着勘查箱的许千鹤旁边。
两人的气势比刑警的更加强势,此情此景像是抓捕犯事的歹徒,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
“等等,我需要带我的助手法医前往。”
其中一名西服男子冷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只带许法医你一人前往特研处。”
许千鹤据理力争:“解剖需要两至三名法医在场。”
“会有一名法医辅助你。”
边上的何雪梨知道去不成,有些失望,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切,装腔作势。”
她看着不甘心的林逸帆走过,低声嗤笑。
车内,除了行驶的声响,一片死寂。
许千鹤坐在后座,旁边是一名西服男子守着。这两人不苟言笑,她识趣地保持安静,就算向他们打听,他们也不会透露任何事。
出乎意料,特研处居然位于市//委的背后,几栋高耸的办公楼平平无奇,看不出楼里藏着神秘的部门。
两人领着许千鹤来到某一栋的一楼。
洁白的地板,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白炽灯,这里的走廊使人心情豁然。
“许法医你好,我就是致电给你的调查员池荣兴。”说话的中年男人满下巴短胡茬,衬衣的领口没有扣上,黑色领带有些松垮。“这位是李法医,这位是我的搭档高夏。”
许千鹤看向另一位年轻的男调查员。
这两个男人,正是昨天藏在车里监视两个小区的可疑人物。
而头发斑白的李法医,露出她常见的质疑眼神。
“闲话不多说,先去解剖,请——”
穿戴好解剖的装备,许千鹤在明亮、通风极佳的解剖室看到池荣兴两人进来。
两人同样穿戴防护服、头罩和、口罩和手套。
“你们也参与解剖?”许千鹤诧异。
“不用在意我们,我们负责拍照和记录。”
习以为常的李法医没有阻拦,为解剖台上的尸体掀开盖脸的白布。
下一秒,许千鹤瞪圆杏目。
“对了,尸体刚运回来,不影响计算死亡时间吧?”边上的池荣兴慢悠悠地插话。
“运送回来的时间是多少?”
“路程十分钟,加上在现场用了五分钟以内的时间装尸体上车。”
“明白了。”许千鹤握死者的手肘关节,然后按手腕的肌肉。“全身已经僵硬。李法医,我先去测尸温。”
“好,我去检查死者的体表。”
许千鹤拿着尸温计注视赤/裸/裸的死者,按下五味杂陈的心情,专心尸检。
死者是小区的保洁大爷,人称臭脸大爷,脾性是粪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神憎鬼厌。
此刻,他的尸体长着狰狞的尸斑,成了任人摆布的物件。
尸温计被她插/入死者的肛/门测量直肠的温度。
“尸温20摄氏度。现在是春季,从现在的尸温推算,死者死亡12.9小时。”
正在检查尸首的李法医抬眸,语气不咸不淡:“哦。”
边上的高夏赶紧记录。
李法医没有吩咐她接下来做什么,她仔细检查尸身的损伤情况。
“死者的躯干没有外伤。”
“呵,当然没有,致命伤在头顶。”
闻言,许千鹤快步走到李法医旁边。
死者的天灵盖被开了一个圆洞,伤口的边缘粘着带血的头发。
李法医瞅她一眼,“准备开颅吧。”
“等一等,我想先割开创口附近的头皮检查。”
“为什么这么麻烦?”
许千鹤掷地有声地分析:“死者的躯干和脖子没有外伤,也没有皮下瘀血,只有头顶的一个致命伤,证明死者死前没有挣扎,而我要证实致命伤有没有生活反应。”
生怕两个外人听不懂,她解释道:“有没有生活反应,可以判断致命伤是生前造成还是死后。”
李法医沉默地看向负责拍照的池荣兴。
后者朝他点点头。
“你要证实就自己来割。”李法医让开位置。
许千鹤独自给死者剃发,然后拿起锋利的手术刀,沿着圆形的伤口切开第一层薄薄的头皮。
旁边的李法医注视她娴熟又麻利的手法,目中偷偷地闪过赞赏之色。
“创口的边缘残留透明的固体,并且有皮下血斑,有生活反应,死者被破开天灵盖的时候还活着。”她接着小心翼翼地割开第二场头皮。
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不明的透明固体。
“证实有生活反应还不够吗?”
她无视李法医不耐烦的语气,耐心地解释:“皮下血斑深入头皮……不止,深入头骨表面,凶器压着伤口好一段时间造成瘀血。可以开颅了。”
两位法医合力为死者手动锯开颅骨,骨粉横飞,难闻的异味使年轻的高夏色变。
池荣兴淡定地拍照。
当锯开死者的头盖骨,他们神色各异。
两个调查员反应不大,李法医深深地叹气,许千鹤则震惊。
什么凶器能够干净利落地使死者的大脑完全消失?比取脑手术干得更干净,一点脑花的渣渣都没留下。
而且不开颅就能完整地取脑,人类的各项技术无法办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内心的声音疯狂呐喊,否定最近发生的一切不合理现象。
“许法医,你没事吧?”李法医发现她没了动作,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许千鹤连忙回神。“没事。”
“已经明确死因,辛苦李法医和许法医了。”池荣兴朝着死者空空的脑部拍照,然后放下相机。
“结束了吗?不打开胸腔和腹腔检查吗?不检验透明的固体吗?”她难以置信。
除了解剖尸体,还得检查死者的衣物和随身物品,结合现场勘察锁定犯罪嫌疑人。
“已经找到死因和致命伤,你能想象出凶器的模样吗?”李法医问。
她迟疑一秒,不确信有这样的凶器存在。“头皮的创口直径比头骨的创口直径大,凶器是长、沿着末端变尖细、类似锥子的锐器,头皮创口只产生细微的卷皮能证实这一点。”
李法医没有表态正不正确,继续提问:“能不能根据尸检模拟凶案现场?尽管说说。”
她凝视□□的尸体,大胆地重组犯罪现场:
“如果只根据尸检模拟——昨晚十一点左右,死者开门让歹徒入室。死者的鼻腔没有出血、口腔黏膜没有损伤、指甲没有可疑的纤维,证明他不是在床上死去,否则只要他挣扎一定抓紧身边的东西。而且凶器压着伤口一段时间,凶手却没有用物体堵着他的口鼻阻止他呼救。”
她顿了顿,说不出接下来匪夷所思的推测。
“不妨继续说。”池荣兴刚从裤兜拿出香烟盒,想起身处解剖室,无奈地放回裤兜。
“我需要查看现场的照片。”她冷不丁地提出要求。
“抱歉,保密。”
“推理犯罪现场需要结合现场的情况判断,我不能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继续推断,对死者不公。”
戴着口罩的池荣兴弯了弯眼睛,似乎笑了。“许法医,借一步说话。”
许千鹤瞪他一眼,走出解剖室。
剩下李法医和高夏。
李法医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她能挺过信仰崩溃的难关,使尽你们的手段挖她过来吧,太缺人手了!”
“会的会的……等等,你还没摘手套!啊!我的西服啊救命!”
解下防护装备并消毒双手后,许千鹤随池荣兴走,她的后背凉飕飕,早就满身冷汗。
“池先生,真的存在我推测的凶器吗?”她忍不住打听。
“呵,你是法医,这问题你比我清楚。”
她咬唇。
两人最后来到特研处的食堂。
池荣兴慢悠悠地抽出一根香烟,嘴叼着。“许法医还没吃饱吧?这一顿我请客。”说完,他不紧不慢地按打火机,点燃香烟。
现时下午三点四十分,她确实饥肠辘辘。“我不客气了。”
为了不暴露胃口变大的秘密,她点餐的份量跟得病前一样。
池荣兴打量她点的份量,大刀金马地坐在她对面,一只手夹香烟,另一条胳膊搭在椅子的靠背上。
许千鹤不跟他客套,先吃为敬。
“许法医,你认识死者对吧?”
“你们知道这事才找我来做尸检吧?”
“没错。既可以找你做尸检,又能从你嘴里知道死者的情况,一举两得。”
呵,难怪请她吃饭。
“大爷是我们小区的保洁人员,每天早上八点以后打扫小区。他经常骂住户,说话很损,很多住户讨厌他。我和他不熟,不了解他的其他情况。”
池荣兴盯着她,“你也讨厌死者吗?”
“他骂我令我不舒服,说不上有好感。”
“所以连大度的你也不喜欢他,其他住户简直是恨他了。”
许千鹤狐疑地抬眸。
他从哪觉得自己大度。
“我们先不谈这起案件,你对金庭园的碎尸案怎么看?”
她顿住筷子。
金庭园是她住处对面的小区。
她言简意赅:“凶手是该小区里的住户或者相关人员。”
“同感,你看看这张照片。”池荣兴叼着香烟,递去一张从监控录像截取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容颜比较模糊,但从她的黑长直、齐刘海的发型来看,许千鹤肯定她是郁瑶。
郁瑶的背后是金庭园的大门。
“什么意思?”
“这是案发第二天早上,我们从小区大门的监控录像看到的,照片中的少女正离去金庭园。而前一晚九点多,监控拍摄到她进入金庭园。”
池荣兴没说明郁瑶是否犯罪嫌疑人,许千鹤直觉他在提醒什么。
“可惜案发的垃圾投放间没有监控拍摄。”他遗憾地补充道。“你对照片中的少女有印象吗?她和你同住一个小区。”
许千鹤紧握筷子,“她叫郁瑶,住在我楼上。”
闻言,他指夹香烟,前倾身体,意味深长地说:“许法医,猫在狩猎的时候会玩弄猎物,等到猎物精疲力尽就一击致命;但有的更加糟糕,他们会豢养猎物然后吃掉猎物,跟人类养猪的目的一样。”
“许法医,你对身边的异变毫无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QAQ都在养肥吗?还是写得不好?(泪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