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的刑事案件较去年同期增长5%,而自杀事件较去年同期增长18%……”
本地的新闻频道正在播放市警局的发布会。
“请问为什么今年的自杀事件迅速增长?”
“警方还在调查原因……”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许千鹤迅速换台。
祁言就知道她心系工作,端着血粥来到客厅。“你还没完全康复,别急着回司法鉴定中心。”
她心虚,却坚定与之对视。“我感觉没有大碍,而且能下床了,不该浪费假期。”
“不,接下来才是关键的康复期,最少需要一周时间。”
她疑惑不解。
祁言理直气壮:“虽然你有了气力能走动,但是身体依然非常虚弱,接下来的一周还不能出门,去楼下买东西也不行,必须呆在家里。”
“散步不是更有助于康复吗?”
“不可以。”
一瞬间,她恍然看见他的瞳孔收缩,迸发冷峻的慑人气息。
亦是陌生的气息。
她不禁疑惑,他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吗?
转眼间,祁言恢复以往蔫坏的笑容。“我明天去买一周的食物放进冰箱,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我需要离开几天去处理些事,答应我,在我回来前不要出门,好吗?”
“如果出门会怎么样?”
他沉下脸压低声线,用讲鬼故事的抑扬顿挫语气唬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惹来恐怖的厄运。”
许千鹤低头打量身穿的睡衣——他回来那天,没嫌浑身是血的她脏,替昏迷的自己换上。
虽然身体被他看光了。
不想他担心,不想辜负他的照顾。
“好,你早日回来。”
说完,她暗自吃惊,似乎以前从没说过这种话。
以前他忙着外出考古,她则忙着尸检,闲暇时通过微信视频或者语音聊天,却从没对他说过“早点回来”。
但他会对自己说思念的话。
果然她以前很木讷,不懂说情/趣话。
闻言,祁言笑颜逐开,桃瓣般的笑眼藏不住喜悦。“粥还温着,这是最后一次喝。”
“这次我自己来。”
“好吧,我会怀念喂你的时候。”
淡淡的红晕浮上脸颊,她边舀粥水边问:“你似乎了解治疗的周期?专家说这种传染病没得治。”
他笑着说出匪夷所思的话。
“因为我也得过U型传染病,不过早就痊愈了,不用担心。喝完粥早点休息,这段时间熬夜会拖慢康复的速度。”
闻言,她一口闷。
祁言哑然失笑。
血粥令她睡得很好,但有了一次半夜醒来看时间的经历,她的生物钟自动调整。
半夜,她又迷迷糊糊地醒来。
咔嚓。
有人出门。
手机的时间又显示凌晨一点多。
这一次她睡不着,起来到没人在的次卧。
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都没他的身影。
出门的人果真是他。
凌晨的春风寒凉,穿过客厅,许千鹤打哆嗦。
沙沙沙……
似乎是风刮响楼下的枝叶,惊扰凌晨的死寂。
她却盯着厨房的窗外。
沙沙沙……
声响与她一墙之隔。
许千鹤悄然走进厨房,朝着声音的方向靠近。
与此同时,外面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她扶着洗手台,朝墙壁前倾身体。
嗞——
刺耳的划声蓦地穿透墙壁,她吓得后退。
午夜的楼房像高耸的墓碑,一条庞然、长长的黑影飞快地爬过厨房的窗户下面,爬过楼外的墙壁。
月钩冰冷地俯瞰人迹罕至的废弃工厂,白惨惨的月光如同凄然的丧服,笼罩堆积垃圾的厂房。
月光倾进厂房的窗户,把某个车间分割成半明半暗。
堆积如山的垃圾丛中闪过黑影,它拖拽着长长的脏器,躲在垃圾堆进食。
黑暗中,一双阴鸷血红的眼睛盯上它。
鬼魅庞大之物在黑暗中伸展,在月光下闪现,猝不及防地袭击垃圾堆。
哀嚎响彻厂房。
“库库库~你还不算弱……乖哦……活着放血才够新鲜……”
墨云遮蔽月钩,万物黯淡。
黑色轿车驶回小区,他下车的瞬间,四周窸窣的动静迅速沉寂。
小区依然是普通的小区。
进家门后,他凝重地放下背囊和大袋子。
一掀开被子,一把寒闪闪的水果刀划过他的脸。
“发生什么事?你还没睡?”他轻易躲开。
见是祁言,被窝里的许千鹤连忙放下水果刀。“我听见外面有怪声,担心有小偷翻进来。”
“小偷?”
“是啊,还带了锐器,我听见尖锐的刮墙声。”
祁言拿走她手里的水果刀,“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可疑的人,他可能吓跑了。没事,你安心睡觉。”
哪知她凑近嗅祁言的衣服,隐约闻到甜味。“你去哪了?”
“去屠宰场买猪血。”
“怎么你沾上甜味?”
“屠户刚好在吃汤圆,而且我是熟客,他请我吃一碗。”
她不解。
去过屠宰场不会沾上腥臭的气味吗?
“乖乖睡觉,我去冷藏新鲜的猪血。”他轻轻地拍她的头顶。
而后,祁言把水果刀放回厨房。
洗手盆的壁上粘着一根长长的黑色发丝,他沉着脸捻起,捏成碎末。
翌日,许千鹤的脸蛋白里透红,恢复血色。
祁言熬着一大锅红彤彤的稀粥,香甜的气味勾她的味蕾。
“我把所有猪血熬了,你今天分三顿喝完。”
“你要走了吗?”
暖暖的指腹轻按她皱起的眉心,笑眯眯的脸凑到她面前。“我有事要出门,最快两天后回来。等会我出去买一周的食材回来,我回来前,你尽量不要出门。”
“好。”
“我们拉勾,不然我不放心。”
许千鹤轻叹,配合他幼稚地拉勾。
傍晚,夕阳在高楼大厦丛的背后沉下,橙黄的夕照披在祁言的肩头。
他背上黑色的背囊、提着几个垃圾袋,准备离开。
许千鹤送他到家门前。
“小鹤。如果你遇到奇怪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奇怪的事?”
“嗯啊,老人家不是常说,虚弱的时候阴气重吗,可能会看到诡异的现象。”
她一本正经:“我是相信科学的法医。”
“许法医,如果有事,请你用科学手段通知我。”
他玩世不恭的笑脸冲散凝重的气氛。
“还有,如果你真的闲不住想出门,最好挑清晨,外出的时间越短越好。”
无疑,他非常了解许千鹤的性子。
她无奈地轻叹:“知道了。”
“最后一件事。”他凑到许千鹤的耳边低声说:“除了我,别轻易相信其他人,包括你的同事。好了,我要走了,记得想我。”
他趁机mua她的脸蛋。
家里又剩下她一个,冷冷清清。
家里的垃圾袋全被祁言换上新的,她找不到熬粥的猪血,哪怕一丁点残血——始终没见过完整一袋的猪血。
许千鹤深呼吸,决定去洗澡。
她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脱掉上衣,蓦然想起前晚因为脖子疼而半梦半醒,鬼使神差地看向镜中的脖子。
“咦?”
她凑近镜子,检查颈后侧的头夹肌。
居然留下浅浅的牙印。
她吃惊,摸不着头脑。
当晚,她喝完剩下的猪红粥。说来奇怪,她喝了一周,居然没有喝腻。
到了第二天,不喝猪红粥后,她遇到难题。
打开冰箱,冷藏柜和冰冻柜塞满的每一层吓着她。
“一周也吃不下这么多吧……”
她大致翻找一遍冰箱里的食材。玉米、青菜、芹菜等果蔬都有,然后她打开用保鲜袋包装的。
猪肉丸、牛肉丸、虾、蟹柳、牛肉、猪肉、鸡肉鸭肉、鱼……肉类占了七成,她十分意外。
她没有大鱼大肉的习惯,苦恼地搔了骚头发。
窗外,夜幕已降临,她晚上八点才饿,开始做晚餐。
既然之前喝一碗粥就饱,她决定做容易消化的面条。
“黄教授,我想请教关于U型传染病的事。曾经有患者康复吗?”她致电询问大学时的临床医学教授。
“千鹤啊,这个问题……”
“我是以个人名义请教,绝对不会外泄。”
“我相信你的为人,只是这个问题……好吧,我不瞒你了,我们接收的患者是百分百死亡率。”
“一个康复的患者都没有吗?”
“没有,住院的患者确认死亡以后,尸体都运去太平间等家属领走。”
许千鹤心不在焉地挂线。
祁言也得过U型传染病,可是她没见过他出现病症,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恐怕是那段时间躲着她,隐瞒病症。
“唉——”
原来她以前顾着工作,对他的关心不足够。
还没吃饱的她低头想夹面条,哪知她早就喝光汤,碗里空荡荡。
吃一碗粥能抵上一顿,现在吃完一碗面还喝完汤却不饱!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厨房里的冰箱,咽口水。
大病初愈后身体虚弱,新陈代谢高,容易饿,但是肠胃还没恢复从前的健康状态,绝不能暴饮暴食。
再吃一根香蕉,就一根。
吃完一根又一根,她还没饱。
“得找事做转移注意力。”
她低估如影随形的饥饿感,如同染上罂粟瘾的蚁群钻进她的神经,暴躁地叫嚣吃吃吃吃吃吃!
她难以专心地观看线上的病理鉴定讲座。她一合笔记本,溜到床上躺着。
她搂紧兔子布偶辗转反侧。
咕噜噜……
肚子偶尔鸣叫几声。
睡不着!
饿!
她抱着兔子布偶滚来滚去,想排解肚子的空虚感,用被子裹成蛋卷里的夹心。
再忍忍,没准一睁眼就天亮。
她紧皱眉心闭眼,自言自语:“额部或枕部着力时,脑组织前后活动,造成额极、额叶眶面、颞极及颞叶底面的挫伤……”[1]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亮,许千鹤甩开被子,直奔厨房。
她饿得四肢发软,先冲泡两碗方便面垫肚子。
不饱!
她打开冰箱取食材。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煮好白饭和四道菜——四道菜都有肉。
要是平时,她肯定吃不完。
这一次,她吃惊地打量风卷残云过后的空碗和空盘子。
勉强吃饱。
大量补充肉类比较容易饱腹。
离谱,大鱼大肉抵不上一碗猪红粥。
“这么吃下去,冰箱的食材根本挺不过一周。”她苦恼地搔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法医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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