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直楞楞盯着女性内衣,微风吹起她的刘海,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聂勋的心扑通扑通乱了方寸,两条腿更是不受大脑控制,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抵到土墙才停住。
他的指节无意识抠着墙灰,面皮像是着了火,脑子里不停回放自己手搓内衣的场景。姑娘家的内衣小巧精致,还没他巴掌大,清洗时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如兰似馥的香味。
聂勋屏住呼吸,脑子里一遍遍回放自己是如何涂抹肥皂,如何打水清洗,如何拧干晾晒......
更记得自己不停用爷爷也帮奶奶洗衣服来说服自己,现在想想,就跟鬼迷了心窍一般。
直到把内衣摊平晾开,他才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蹿出院子,跟被狗撵似的。
过了不知多久,聂勋才调整好心情。他重重的把手插进裤兜,和以往一样吊儿郎当的吹着口哨踏进院子,视线规矩地盯着脚下的三尺见方。
“回来了?正好吃晚饭。”
咔嚓声响起,钨丝闪了几下才稳定下来。暖暖的灯光里,蒸腾的热气中,细云面容模糊,声音却愈发的温柔。
原来他调整心情用了这么久?
聂勋黑着脸舀出一勺井水,洗个手,坐下。
美味的饭菜最能安抚人心,聂勋也黑不下脸,老老实实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
细云今天没有洗澡,简单擦洗后便打着呵欠靠到床头,随手拿起小学课本看得津津有味。
这里的字虽然缺胳膊少腿,但她脑子聪明,连蒙带猜也能看得懂。
要想真正融入一个时代,就必须掌握这个时代的知识。
细云能令世子倾心,自然不是草包美人。她非常明白,只会以色示人,总有色衰而爱弛的一天。
她一个洒扫庭院的末等丫鬟,破格进入小书房当伺候笔墨的二等丫鬟,惊掉多少人的眼球。她能在小书房立住脚,靠得就是她八面玲珑,聪颖好学。
想她细云,从最低等的烧火丫头,提拔到针线房,被贬到洒扫庭院,最后一跃成为世子的贴身丫鬟,其中经历过太多的艰难坎坷,最后要不是......
世子夫人说不定都当得。
所以,徐嬷嬷也不算构陷她,她的确勾引了世子呢。
“咔”,房门被拧开,细云听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她不动声色的抬高手,用课本挡住脸。
窸窸窣窣,脚步声很轻,可以想像聂勋蹑手蹑脚的样子。
“咳咳”,细云故意咳嗽几声。
果然,脚步顿住了。
这聂勋,怪有趣的。
虽然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早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不妨碍细云对聂勋感兴趣。
“这被子怎么放在春凳上?”
聂勋声音瓮声瓮气的,声音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细云放下课本,露出宜娇宜嗔的桃花面,把说辞又说了一遍,末了还露出个“我很伤心但我忍着”的苦笑。
聂勋:......
其实,大可不必。
可想到昨晚自己说的口豪言壮语,只得垂下脑袋,抱着被子独自生闷气。
总之,高大健硕浑身肌肉疙瘩的男人蔫蔫的,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狼狗,还是很有反差感的。
细云在心里嗤了一声,把课本合在枕头边,翻身躺下,同时阖上眼睛。
睡觉。
拥有新身体刚几天,她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不但睡着了,还发出细微的鼻息声。
聂勋好气。
他直挺挺地站起来,重重地跺了几脚,又拿眼不住地偷瞄床上人儿的反应。确定她真的睡着后,那一股子气更深了。
他站在灯泡底下,呼哧呼哧喘了会粗气,才梗着脖子合衣躺到春凳上。
聂勋把双手枕到脑后,眼神空洞,能一秒入睡的他居然失眠了。
坚硬冰凉的荒郊野地他睡过,凹凸不平的泥巴地他睡过,又脏又臭的猪圈他也睡过,明明春凳比那些地方好太多,但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思来想去,都怪床上那个罪魁祸首。
他侧过头,目光炯炯,胶水似的黏在那人身上。
。
不出意外,细云又起晚了。
她迷迷瞪瞪坐起,秋水般的杏眼像蒙了一层薄纱,显然还没醒透。
坐了一会,她才慢腾腾的穿衣下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角沁出生理盐水,妩媚而不自知。
端着脸盆的聂勋看呆了,差点维持不住凶狠的表情。他“哐”的一声把脸盆放下,水面荡出涟漪,声音说不出的嫌弃,“赶紧洗漱,懒死算了。”
细云笑嘻嘻的应了声好。
男人看着凶,其实是纸老虎,她才不怕。
吃过早饭,聂勋又拿出个竹篮,“呶,回门礼。”
细云揭开盖着的毛巾,笑了。
篮子里最显眼的一条肉,大概有两斤左右。肉的边上摆着一瓶老酒,看牌子是本地产的粮食白酒。这种白酒细云在叶支书房间的柜子里见过,逢年过节叶支书才舍得拿出来喝上一盅。
最后还有一包点心,看样子是老少皆爱的桃酥饼。
这份回门礼,着实拿得出手。
见细云盯着桃酥饼,聂勋以为她想吃,他有些不自在的挠挠裤缝,“碗橱里还有一包,你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他只是顺手,真的。
细云把毛巾盖上,眼中秋水盈盈,“谢谢你,聂勋。”
不知怎的,聂勋积攒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怒气,就像雾气遇到阳光,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哼,我只是不想丢聂家的脸面。”他声音凶巴巴,却也有后续无力的味道。
细云没有拆穿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挎起篮子,回娘家啰。
。
吴月英把碗摔得哐哐响,脸阴沉得快要滴水。
沈芳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喘,怯怯地把东倒西歪的碗撂整齐,又拿抹布把灶台上的脏水擦干净。
“月英,你摔碗做什么”,郑巧娥抱着捆稻草进来,见状拿出大嫂的威严呵斥。
见到大嫂,沈芳像是见到救星,暗暗松了一大口气,细声细气的问道:“月英,是广云惹到你了?”
吴月英委屈地想掉眼泪,她倔强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两个嫂嫂,哽咽道:“不关广云的事,我就是心里憋着股气,憋得我浑身难受,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猛地回头,憋了一晚上实在是不吐不快,“她叶细云真是好命,嫁了人,娘家人照样偏宠她。我就不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娘只会把好东西留给我哥哥弟弟。”
郑巧娥和沈芳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说实话,小姑子受宠她们多少也有意见,但绝不会像吴月英这样眼红到难以接受。
欸,郑巧娥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命吧,但作为大嫂,该劝的还是要劝。
“就为了点螺蛳,你至于吗?先不说这螺蛳是他们兄弟仨捡的,就算是我们捡的,全给细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你这样耿耿于怀。你真喜欢螺蛳,大嫂帮你捡去。”
沈芳连忙点头,闪着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大嫂。
咳,昨晚回房她也提过一句,就差点挨巴掌,吓得她不敢再吱声。
反正螺蛳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给就给吧。
听到大嫂的话,吴月英火气更大,“我男人摸的螺蛳,凭什么给别人!”
她好歹理智尚存,知道不好大声嚷嚷。
吴月英压抑到扭曲的语调还是让两个妯娌吓了一大跳,郑巧娥想不也想就捂住她的嘴,脸同时沉了下来。
“够了,你有本事闹到公婆面前去。当着我们的面哔哔,不算本事。”
吴月英眼睛瞪出眶,听到公婆,她立马哑火。
见她冷静下来,郑巧娥这才松手,好声好气的劝道:“公婆疼细云,是她命好。还有,要是细云到家我们还没做好饭菜......”
郑巧娥的话成功让另个两个妯娌打了个寒战,同时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不然,婆婆一根手指就能“收拾”她俩。
郑巧娥这才满意,拍拍衣角的灰,并没有告诉妯娌们香喷喷的螺蛳在碗橱里放着呢。
吴月英小心眼太多,是该吃点教训。
。
细云挎着竹篮走在前面,聂勋叼着草根懒散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也没有言语交流,看不出丝毫新婚的如胶似漆。
叶素梅感觉掌心的钥匙上全是汗水,想到什么,她从树后转出来,高高抬着头颅往仓库的方向走去。
回家必须经过河塘。
对,就是原身溺死的那个河塘。
河边巨大的柳树冒着新芽,柔软的枝条随风摇摆。
细云指着柳树,兴致勃勃地问:“我跳河的时候,你就躲在这棵树后吗?”
聂勋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第一次碰到见到自己的出事地点兴致高昂的人。
普通人,多少都会有些心里阴影的,对吧。
他至今还记得,三月的河水冰冷刺骨,他在河中捞起细云时,她呼吸微弱命悬一线。
“我拨完责任田里的草,准备回家做饭,正好路过。”他把草茎吐在地上,笑容玩味,“你,还记得为什么跳河吗?”
细云一梗,不过干这事的是原身,她理直气壮地回头,“遇到人渣又不是我的错,而且......”
她的眼神里汹涌着无限情意,就那样直直的落在聂勋身上。
聂勋招架不住,眼睛逃也似的撇向河面。
片刻之后,他似乎觉得退缩很没面子,又凶神恶煞地瞪回去。
细云反而凑上去,左手撑在他胸口,眼睛像是勾子,“要不是我跳河,怎么会看清人渣的本质,又怎么能嫁给你。”
“对吧?”
理由足够强大,眼神足够销魂,聂勋无言以对,一败涂地,“赶紧走吧,叶支书等急了。”
“叶支书?呵,要叫爸爸。”
聂勋似乎被缠的没辙,呐呐道:“叶...爸爸。”
细云这才满意,完美转身。
徒留聂勋在原地纠结,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