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思来想去,都觉此物不论原意如何,于她却是利大于弊的,可惜她虽兴冲冲打了半晌主意,待到真要寻时,黛玉方知,自己竟全似无从下手呢……无它,乃因黛玉所谋者,正是传说中的“守宫砂”。
此物难寻,乃因寻它的是黛玉。传说中的“守宫砂”,虽说为得是标示女子之“纯洁”,到底其功效所涉太过阴私,常人如何会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谈及?这无人谈及,黛玉又如何能知晓?纵是托言书中所见,可若要与人论起来,这“守宫砂”点上时倒没什么,可要问这去掉之法时,又该如何说?“合阴阳”、“有交接事”,不论听者作如何想,这黛玉一个女孩儿,也说不出口呀……纵是装作不懂,这,以后长大了,也定是一个天大的笑柄啊,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啊。且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必别的有心人再说什么,贾母心里就必定不痛快:自己外孙女儿忽地对此物上心,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毕竟她这内宅里就养着一个宝贝男孙——宝玉呢……
哎……由来都只听说女子一出生时就被点上的这守宫砂的,几时有过如黛玉这般样主动要求点的,黛玉一时纠结万分,左右都寻不出个妥当的法子、与妥当的人,在妥当的时候来开这个口。说要甩开手去么,心里多少又不太甘,此物不说于自己有利,单就是这贾府里,只怕也要干净几分——好歹以后论起来她也是在这府里住了许久的,贾府的名声干净点,于她以后的名声也是极有利的……这是往远了说,这眼面前的……只要瞧瞧那个俏丫头睛雯,但凡想起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隔不上两年,正是花开美好之时,就将香消玉陨,怎不让人惆怅。
黛玉如今见天地都要碰着晴雯,这于黛玉而言,实实算是作种折磨。初进府时见着的那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这才年余,就已是贾母身边用得着、叫得上名儿的大丫头了,确也有几点本事。只是,黛玉真不知何来晴雯是“黛副”一说,她真不是这般一个“刁面憨”的呆子与自己有什么相似的。难道就为着她人长得好,心思又灵巧,口齿又伶俐,投了贾母的缘?还是为了她虽会使小性儿,却不会背后害人?哎,她还犯得着背后害人么,她都是“堂堂正正”地当面得罪人。在人前处处占先、色//色要强的,吃了亏存不住半口气,掐了尖就忘形得让人想撕了她的嘴……偏又没得那些丫头打小一处长大的情份,无依无靠的,能得着哪个维护?不过是万幸活儿做得利落,没出什么纰漏,且虽是在老祖宗贾母身边,却也不是太要紧的差事,才算混个平安。这般没气度的直性子,走得越红,死得越惨啊……黛玉每见她一回,就在心底叹一回,有两次与她说了两句话,瞧着虽是个伶俐的,奈何她正走好运呢,哪里就听得进黛玉隐晦的劝词。且黛玉另有一层顾虑:自己带来的丫头,这守宫砂点了也就点了,可如晴雯这等的,却是贾府的奴才,各自都有主子管束,哪里轮着自己越俎代庖?纵是为她好,想给她点上以证清白,这……也点不着啊。是以这主意虽说利人利己,奈何确是难为,黛玉纠结了几日,终知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了,只得徐徐图之矣。
话说,这孩童做得久了,黛玉也生出些孩子气来。所谋之事不顺,黛玉瞧着宝玉,多少就有了些迁怒——若不是多个他,哪里就多出这许多事儿来?是以待宝玉就有些淡淡地,不大理会他,若缠得紧了,就使些主意支得他跑东跑西。不想宝玉本是个“无事忙”,只怕姐妹们不理他的,再不怕事多的,这两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算得是各得其乐了。
宝玉在内宅的时间实比黛玉预料的要多得多,除了那几个黛玉熟知的那几个节日外,还有父辈祖辈的各项寿诞、亲戚往来等等;另有许多诸如方位不吉、日冲太岁等黛玉全没听过各项正当“迷信”原由;这且罢了,倘若宝玉被舅舅贾政责骂了,另有贾母特批的养伤假、压惊假,等等、等等,层出不穷,真可谓只有黛玉没听说过的,没有宝玉休不到的。是以宝玉一月里总有十数日散淡在内宅里。黛玉为此着实笑过宝玉几回,宝玉不仅不以为然,反很得意之态,真真让黛玉为之气结。
只是府里另两位适学的少爷——贾环与贾兰,黛玉瞧着,却并无如此“舒适”的待遇。其后方知,原来此二人早先也是与宝玉一处请的座师,不过在宝玉第N次赶走座师后,再次进入“被动休学期”后,这两位,或是这两位的母亲罢,大抵忍无可忍,是以主动要求去了族中家塾中就读。舅舅贾政见二人努力上进,自是赞许有加,又思及宝玉顽劣成性,不尤得又是一顿训斥,却让宝玉一气放了好几日的“压惊假”。——宝玉能记得此事,只怕也是为着那次的假放得着实开心罢,倒叫黛玉听得此事,更是无语,不知是该笑舅舅贾政教子无方呢,还是白眼宝玉的厚脸皮,又或是暗叹这府里人情之复杂。
待到入冬时,因着时节变换,贾母不合又贪了回嘴,身子竟有些不大爽快,偏她老人家仗着身子一向硬朗,又强撑了两日。待到延医问药之时,病势竟有些沉了。吓得贾赦贾政并东府里贾珍等子侄辈日日派人请安,内眷们更是时时相陪。三春并黛玉等一众孙女儿年龄方幼,原做不得什么,只是黛玉经历了母亲那场伤逝的急病后,于亲人生病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如今见着贾母有恙,虽知她老人家尚年寿有余,但也怕自己一不小心改了她的命,总是自己的外祖母,不管待自己如何,到底是除父母外最亲的人了。黛玉心下着实忧虑,是以也如侍候母亲一般,或捧药侍汤,或捶腿捏腰,倒将丫头们贴身侍候的活儿揽下了大半。她又是惯常伏侍过病人的,自然事事拿捏得比那些丫头们更知轻重,贾母自是受用,心更喜之。旁人见她熬药煎汤,指挥得一板一眼;食忌药讳,说得也是头头是道,兼黛玉又时时提着“为母尽孝”一说,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贾母身体渐复时,黛玉更将那些《孙真人养生铭》、《养老奉亲书》等书取了出来,边读边用。这类书原本也是黛玉在母亲初初病时所看,奈何母亲病势凶猛,沉疴难起,未待黛玉临起抱住佛脚,就已用不着了……如今黛玉重拾此书,心中自有一番感慨,自比原来看得更有心。遇有不明之处时,一一记下,待到大夫入府给贾母复诊时,她或将问题交于嬷嬷拿将出去讨教,或在帘后细细求教,只将大夫作了个便宜的夫子。如此三番者,终是有人闲来提起此事。
其时贾母正喝罢药,拥被靠在榻上,就着黛玉的手吃果脯呢,听得人道黛玉给人添了麻烦,且又不大合大家姑娘的规范时,不由转头调笑黛玉道:“可说你呢,昨个儿可是又问了许多问题?吓得大夫都不敢进咱们家的门了。”黛玉但笑不语,只调皮地皱了皱鼻子,一边轻手轻脚地将贾母身前侍候吃药的大帕子撤了,拢好了被子,就侧身静静坐在一旁——在有些人面前,黛玉是很懒得说话的,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娴静。^.^
贾母含笑看她半晌,转头笑道:“别听那起子小人胡说,这事儿我原是知道的,玉儿为了我的身子,特地向大夫讨教些养生之道……也难为她一片孝心,想得这么周全,什么规矩能大过这份孝心去?……且她自己身子也弱,正该多看看这些,平日里也好自个儿注意些……年下多备份束修给王大夫罢,这阵子也辛苦他了……”话题一时就转到年下里各项应酬往来上,贾母虽不管事了,但府里往几处重要公侯家的礼数,还是要在她老人家这里讨主意的。
“……说起香来,我却想起了……玉儿你衣上薰得是什么香,这几日我闻着怪舒坦的。”贾母忽地转头笑问一旁作陪的黛玉。
黛玉不由一怔,心道不好,怎地又提起此话来了,虽不是第一次应付,到底是贾母相询,也不敢轻慢了去,遂笑道:“回老太太,玉儿衣上并不曾薰香……”说着作势抬袖轻嗅,又道:“想是沾了些房里的佛香罢。”
“不尽像,却有些花木清新之气……”
“极是,我叫丫头们燃香时,都是焙了些香果或芝枝,正是取它们的清新呢。”
“这法子倒好……晴雯且记下了,明日咱们也试试。”贾母笑嘱道。
一时贾母又与人说起旁的闲话来。黛玉在旁悄悄舒了口气,她方才答的虽是她房内薰香的法子,可惜却不是贾母所闻之香气的来路,正可谓文不对题、南辕北辙,半点也不沾边的——她实实在在是撒了个谎。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本章,不知为何卡住了,反反复复地,就是写不下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卡文"了.所以自己也很无语,这周更就变成月更了~~请各位大大见谅~~
来晒晒本章中提到的中国古代养生之作:
延年益寿,人同此心。达官贵胄、方外修真、三教九流,于此莫不关注,故而养生文献不限于医家,诸子百家均有所涉及。中国现存养生类著作约数百种,尚不包括涉及养生内容又非养生专著的书籍。养生书籍可分为以下几大类。
通论类
主要从养生的大旨、理论、指导思想等立论,全面分述各种养生方法,泛而不专,有助于人们了解养生理论,并指导一般的养生,如汉代魏伯阳著《周易参同契》、梁代[[陶弘景]]著《养性延命录》、唐代[[孙思邈]]著《孙真人养生铭》、宋代陈直著《养老奉亲书》、元代李鹏飞著《三元延寿参赞书》、明代高濂著《遵生八笺》及胡文焕著《寿养丛书》、清代曹庭栋著《老老恒言》等。
食养类
主要从饮食物性味、补泄滑涩的效用与人体状态、天时气候、地理方域等的关系论述养生之道,也包括节食、辟谷等内容。著作如元代忽思慧的《饮膳正要》、《道藏精华录》收载的《服气长生辟谷法》(著者佚名)、清代简缘老人的《节饮集说》等。
导引类
主要从论述气功、导引练形的理论及具体方法上阐明祛病保身、益寿延年之道,内容包括各种门派、形式的气功,各种导引练形(如八段锦、五禽戏、易筋经等著述。如后人从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中辑出的《巢氏病源补养宣导法》,明代尹真人著《性命圭旨》和朱权著《臞仙神隐》、清代马齐著《陆地仙经》,以及南北朝达摩祖师的《易筋经》、明代袁黄的《静坐要诀》、清代娄杰的《八段锦坐立功法图诀》等。
炼丹类
主要是各种炼制丹药法的有关记述,古人曾希望通过对各种矿石药物的复杂烧炼过程制造出令人长生不死、霞举飞升的灵丹,虽说设想荒诞,近于虚幻,但却也得到了一些有疗效的治病丹药,开人类药物化学研究之先河。疗疾者如红升丹、白降丹等,临床已有定论。这类著作主要收藏于道家的汇编类道书《道藏》中,如宋代吴悞著《丹房须知》、金陵子著《龙虎还丹诀》以及著者佚名的《黄帝九鼎神丹经诀》等,记载炼丹术最早、最著名且传世者则是晋代葛洪的《抱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