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君被捕

可......怎么会是他?

镇国公的手下都是军中带出来的亲随,令行禁止,纪律严明,转眼间就一阵风似地,列着队消失了干净。青泗这时候才敢从马车上探出身来,“夫人,您没事吧?”

见叶满园几乎失魂落魄,口中喃喃不止,青泗疑惑又担忧,“‘是他’?什么是他?夫人从前见过这位大人么?瞧这不可一世的做派,连锦衣卫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

“是镇国公。”

青泗长长噢了声,“镇国公裴大人?怪道呢!裴大人同皇上论甥舅,又是一手为天家匡扶江山的大功臣,锦衣卫再得皇恩,也不能与这位裴大人相提并论。”又啧啧称奇,“原先只听说裴大人年少有为,见了真人才知道竟这样年轻——裴大人领职兵部尚书是不是?那比咱们家侍郎大人的衔儿都高呢!”

青泗脾气冲、胆子大,眼下有惊无险,很快便又活泛起来。可叶满园仍心有余悸,也不想去寻什么神医问诊了,匆匆忙忙打道回府。

回到徐家,叶满园又差小厮往镇国公府门上候着,只等国公府宴罢,赶紧迎自家大人回家。思来想去,今日之事就算是误会,高低也得有个由头,衙门里的具体营生她虽一窍不通,可必要问问情形。叶家大小也是官宦人家,比徐家在上京城根基深,她爹当了十几年刑部侍郎,朝堂上的诡谲阴谋她并不陌生,若真有危难,她得提前拉止善一把。

可天不遂人愿,事情真就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叶满园等到入夜,仍没等到门上传来信,偏阖府上下独她一个知道里头利害的,心中焦灼起来,却没旁人可商量着拿主意。

还是青泗看不下去,过来劝她,“夫人别着急,您想啊,今日裴大人为您解了围,是为什么?向来可没听说咱们叶家同镇国公府有交情。是以多半是因姑爷在兵部领职,假假也算裴大人的下属,顺手照拂一二,总不至于回头又为难姑爷。”

“顺手照拂?”叶满园勉强扯了下嘴角。裴大人什么身份?宣大总兵,如今又兼领兵部尚书,‘裕和之乱’时江山差些就改姓了,全凭裴大人从宣大率兵回朝救主,这等赫赫功勋,才换来世袭一等公的爵位,‘镇国’二字的分量是实打实的......这等人物,会‘顺手照拂’一个籍籍无名的七品主事?

晌午分别时的惊鸿一瞥,还有他那句“夫人别后悔”,此刻愈发叫她坐立不安。

只怕真的出事了。

叶满园终于下定决心,“你去安排,我要去一趟镇国公府。”

“夫人这时候要出门?”青泗骇然瞧了眼更漏,“就快交亥时了,合适吗?”

再不合适,也不能眼睁睁由着止善涉险。叶满园笃定地交代青泗,“镇国公府也在东城,走一趟不费什么功夫,你不用跟着我,万一老夫人那儿有吩咐,你替我周全......”

话没说完,院门上骤然掀起一通嘈杂,远远听见有人喊“夫人”。

叶满园紧张抬头,“出什么事了?”

果然是出大事了,二门上的仆妇跑得直喘,急道:“夫人,镇国公府上出事了!遣去镇国公府的小厮独个儿回来的,说是国公府宴罢,大人却在府门外叫人逮了,二话没说便戴上镣铐押走了,眼下且不知道被关在哪儿啊......夫人,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叶满园震惊极了,“押走了?”腿一软,捧着心口跌坐在圈椅里,眼中“啪嗒”就掉下泪来。

好在她终没叫这消息冲昏头脑,缓了口气立时追问:“既然是叫人押走的,那是什么人领的头?刑部还是锦衣卫?”

仆妇哪知道那许多,摇头答不上来,叶满园忙叫人传小厮亲来回话。可派去的人还没出院门呢,就听见老夫人闻讯而来,老远就开始哭天抢地。

进了房门,也不讲究叫人行礼问安了,一把抓住叶满园的手哭嚎起来,“我那大郎命真苦啊!十几岁上没了爹,好容易如今挣了功名,眼见日子渐好了,谁知道飞来横祸,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儿?唉哟我可怜的大郎......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怎生是好啊?大郎......”

老夫人哭到伤心处,几乎一口上不来,噎得直抽抽,狠狠抹了两把泪。叶满园本就心绪焦灼,叫老夫人一哭,更是悲从中来,强忍着哽咽劝道:“您先别着急,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老夫人全不理会那些客套话,抬起头来,一口打断她,“如今能救大郎的,只有你了。”

老夫人满脸的泪痕,哀哀唤了声儿媳,“你进我徐家虽只短短仨月,可我都看在眼里,止善他待你情真意切,一颗心全在你身上。如今他有难了,咱们徐家没权没势,一家子都没见识,便是想使力气捞人,这满上京的权贵、官衙,咱们连门都没摸不着,只有你能指望......夫妻同心,儿媳啊,你可万万不能弃他于不顾啊!”

老夫人一席话说得动情恳切,那一脸希冀与哀求着实不似作伪。叶满园双手叫她攥得生疼,抽了下没抽动,只好作罢了,柔声安慰她,“您放心,止善是我夫君,他若出了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老夫人得她应承,大大松了口气,诺诺说是,“唉,是这话,是这话......你们夫妻情深,自然该如此。这么着我便放心了,亲家老爷在刑部当官,满上京城的刑狱之事,都得打叶老爷手下过,他说一句话,咱们大郎便不愁了,定然能清清白白回家来。”

这话说得不讲究,叶满园微微蹙眉,又很快舒展开,“眼下当务之急,是将今晚之事打探明白——在镇国公府抓走止善的究竟是何许人、得了谁的命令?明白了缘故,咱们才好有的放矢,替止善脱罪。”

“是是,你说的在理。”老夫人拍着她的手,无有不应,“儿媳啊,如今我只有你能指望了,你可万万要将大郎平平安安地带回家啊。”

上京城的水太深,区区一个刑部侍郎,在满城贵胄面前压根儿不够瞧。何况家中有继母,早将她爹管得服服帖帖,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夫家寒微,毫无助力,如今便是求到爹爹跟前,她说的话还有多少分量?

遇上这等事,叶满园也慌,老夫人却几句话将责任全揽在她肩上,更压得她心头沉重。正不知该如作答,角落里忽然响起个声音,替她解了围。

“母亲只对嫂嫂委以重任,竟叫我这个做弟弟的面上无光了。”

叶满园这才注意到徐明德,原来他也跟着老夫人一道过来了,先前没作声,这一霎开口,倒很镇静,没事儿人似的,同老夫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见叶满园抬眼看他,徐明德还闲闲调过视线,朝她温和一笑。

“嫂嫂别有负担,这件事,咱们徐家上下理应与嫂嫂一同分担,势必不叫嫂嫂一人受累。只是......大哥鲜少谈论官衙中事,事出紧急,实在叫明德摸不着头脑。嫂嫂呢?今夜之事,眼下您可有些眉目?”

叶满园嫁进徐家三个多月,还是头一回见徐明德这位小叔子一本正经起来,不紧不慢的几句话,甚至还挺彬彬有礼。

可她也暂且没头绪,只能摇头,“是谁下的令,背后又有何牵扯,我身在内宅,哪能厘清那些关窍?只有先传小厮来问话,好歹是在镇国公府门前从头瞧到尾的,或许能问出些内情。”

“哪还有闲工夫问话?得拖到多早晚去!何况一个下人,眼皮子浅得很,他能瞧明白什么?”老夫人急切地嚷起来,嗓门一大,便显得颐指气使,适才一点恳求之色荡然无存,“不是在镇国公府出的事儿么?那不如直接就去问国公大人,还绕什么弯子!”

老夫人急不可耐,“啪啪”地拍着叶满园的手,“儿媳啊,亲家老爷好歹是三品官,刑部二把手,国公大人跟前儿很说得上话的人物。就算不替大郎求情呢,只问问眼下的境况,国公大人总不会不卖这个情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卖情面?连皇帝陛下见了镇国公,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声“舅舅”,她叶家凭什么叫镇国公给脸?

叶满园红着眼,最后一点儿体面都快挂不住了,无奈又窘迫,只能随口扯个由头搪塞,“爹爹这两日领旨往京郊办差去了,不在城中,要请他去向镇国公打探内情,只怕一时半会儿不能够......”

徐明德忽然道:“那能否请嫂嫂出面,借叶大人的名义,请见国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