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青团掀开卷帘放下一盆水,为沐念慈脱掉鞋袜后轻轻放到热水里,然后给她按摩着。

坐了一天的马车,脚都有些发胀了,沐念慈舒服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这间屋子不大,毕竟是县令府,没有那么大的占地,但是房子都是翻新过的,家具器物都不俗,可见司家底蕴还是丰厚的,这县令当的也不孤苦。

只是这一个个心思各异,不见一个光明磊落之辈,这般看来侯爷虽然庸碌了些,但是人品还是没什么毛病的。

沐念慈修长洁白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一想起这一大家子就觉得头疼,只想快些回去了。

司廷玉一身白衣坐在旁边,腿翘着,没骨头一样椅在后头,一手拿书一手转动着扳指。

小桌子上的灯火映着两人的影子摇摇晃晃在窗上,青团抬头看着两人,虽不言语,但十分温馨,一时加快了速度,替郡主擦干了脚上的水再穿好袜子后才退了下去。

这种时候她就不当那多余的了。

沐念慈现在好像也渐渐熟悉了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不过就是身边多了个烦人的碍眼,再加上一群乌央乌央的亲眷,除了吵闹些,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了。

日子实在寡淡。

原本以为嫁给司廷玉这样的人,也要刺激的活着的呢,再抬眼看他,脚晃着,好不悠哉,心中不禁急迫的问了一声。

“你未免太闲了些。”

司廷玉嗤笑了一声,随即合上书本,歪着头看她,“如今铺的路还不够结实,大多观望不前,还需再等等,不过夫人也不必急,眼下就要有热闹看了。”

“那也是你的家人,未免太幸灾乐祸了些。”沐念慈虽也不喜他这一大家子,但也不会说出口。

一阵风将烛灭了,内室就只剩下一盏还燃着,屋内暗了大半下来,司廷玉起身就往床上走,脱了外衣和鞋袜就躺了上去。

“一日颠簸的我有些疲乏,躺着我同你说些有趣的。”

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人说的话,带着坑蒙拐骗的语气,沐念慈没动,惹得司廷玉噗嗤一笑,“夫人抱过了就翻脸不认人,你身上的利器毒药睡觉都不忘了摘下,怎的还怕。”

激将法对沐念慈倒是没用,只是还是绕过了他到里头躺下了,既然是合作,难免有牺牲,就当旁边躺了条狗就好了。

同人交际废心神,她可不想将就着睡地上累跨了身子。

“我这些亲眷如今你也见了个遍,做何感想?”司廷玉侧着身,脸对着她问。

沐念慈:“除了侯爷和夫人,乌烟瘴气。”

他都这样问就别怪她实话实说了。

而且这都委婉了许多,她心中有个疑问,按照着她的性子可能不会问出口,也不知是不是远处烛火映过来的昏黄的光迷了眼,抑或是她的确是寂寞的,想要同人说说话。

“侯爷兄弟三人真的老夫人亲生的吗?”

老夫人自打见一次就能看的出来是个心气高的,年轻时想必也是个不俗的女子,怎的这几个孩子都差劲许多。

老侯爷她也是有耳闻的,从前是寒门弟子,愣是一路高中,才有了这封侯的机会,若是寻常人,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司廷玉哈哈笑了一声,等笑够了才开口,“怪不得你能入了老太太的眼,竟真的有她老人家年轻时的样子了,有胆识,也够聪明,只不过老太太没你这样的好命。”

沐念慈微微侧了侧耳朵,明显好奇了起来,老夫人身份神秘,她本不是那个八卦之人,可是架不住他家这些人实在蹊跷。

“当年老爷子凭借着一身的才华从底下杀了出来,颇得先皇赏识,还当过今圣上和几个王爷的老师,后来一次宫宴上,见着了上京贵女之首,才情皆盛的王家嫡女,这一眼就动了心,有意交往几次下来才发现王家嫡女对他无感。

可老爷子陷了进去,不肯放手,就求着皇帝赐婚。

皇帝虽看中老爷子,但是王家当时就有诸多朝廷重臣,老爷子又已经是帝师,再娶王家女,未免风头太盛。

但是老爷子心意已决,只要能娶王家女,放弃为人臣的机会也愿意。

先皇惋惜,但是也同意了,只还是给了老爷子封了侯,可继续享富贵荣华。”

王家嫡女就是老夫人,原来是强取豪夺的戏码,所以老夫人才诸多怨恨,那日也就能说的通了。

“强扭的瓜不甜,老太太心中生怨,自然对老爷子没什么好脸色,倒是生我父亲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好景不长,老爷子把他在老家的老母亲接了过来,我那曾祖母是纯纯的农妇,一辈子没出过山,更不识得一个字,被泼天的富贵迷了眼,人也愈发昏了起来。

她想立婆母威严,但是老太太的心性怎么肯,再加上老爷子向着她,曾祖母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只是她又不肯消停,寻死觅活的拿捏着老爷子,一个孝字压下来,我父亲就被曾祖母接过去养了。

原本老太太带的好好的孩子,跟着曾祖母学了不少坏,老太太本就不喜老爷子,孩子又成了这种模样,索性亲生的也不管了。

老爷子不忍心儿子废了,就自己带着,可他毕竟照顾不了那么周全,我父亲虽有才情,但是从小看着老太太和老爷子曾祖母三人的脸色过,压抑了不少的本性,一来二去人就木讷了不少。

到了我二叔和三叔,老太太是彻底不管了,生了就直接抱给老爷子,老爷子管不过来,还是被曾祖母接了过去,两个孩子就硬是被惯成了如今的样子。

直到后来曾祖母和老爷子相继去了,老太太也老了,这笼子即使开了门,也迈不出去了。

老太太为此更恨,恨老爷子将她囚禁在这个牢笼,更恨她生的这几个孩子,所以他们每次见了老太太都像是耗子见了猫。”

沐念慈听的眉头直皱,直接就说道:“你祖父倒是害人不浅。”

“老太太若是听了这话恐怕更喜欢你,她老人家骂的倒是更甚。”

他们只是当成故事来听,老人家可是真真切切荒唐的度过了这一生,笼中鸟的痛,岂是笼外人能体会的。

“所以那日老夫人才说了那番话,怕是因为我们也是被赐婚,她看不惯吧。”沐念慈喃喃道。

司廷玉轻嗯了一声,黑暗中沐念慈都能看着他的眼睛发着光。

“可是我不是老爷子,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为此放下真正的志向,你更不是老太太,陷进去一辈子都出不来。”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沐念慈只想着若她是老太太会怎么做。

“若你是老太太,恐怕进门的第二年老爷子就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了,然后守着宅子一个人潇洒的过活。”司廷玉突然说。

沐念慈突然被戳破了心思,微愣了下,转而竟然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忽然近了些,呼出的气就打在她的耳边,“那我可要好好讨好夫人了,求夫人手下留情。”

外头的烛火燃尽了,内室陷入彻底的黑暗,沐念慈心中微动,慢慢往上溢出些许热意来。

这滋味让她感到陌生,索性就压下去了,略微僵硬的转过了身去,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睡觉。”

黑暗中司廷玉的眸子闪了闪,嘴角也慢慢勾了起来。

“遵命,夫人。”

翌日天不亮各屋的灯就亮了,丫鬟们匆忙的来来回回服侍着主子洗漱更衣。

沐念慈昨晚思欲重,睡的便迟了,又起的早,脸拉着是不悦的模样,青团已经习惯了,别看她们郡主勤快,可是一旦没睡好脾气可大着呢。

司廷玉走的更早,沐念慈就睡在他旁边都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走了。

说来也奇怪,她睡着了从来都是警觉的,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了,与司廷玉同床后反倒是睡的死,都让她怀疑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药了。

因着是上山祭祖,所以只能穿素净的颜色,即使打扮的素净也奈何不了沐念慈那张姣好的脸蛋儿。

厨房送来的都是干的吃食,半点不带汤水,就怕上了山不好方便,沐念慈没有胃口,只浅尝了几口,就迎着露水出去了。

祭祖在山上,到山脚下还要一个时辰的马车要坐,好不累人。

赵氏跟着沐念慈坐在一起,同样都是年轻辈的媳妇,赵氏找了几句话聊,三句里两句离不开孩子,沐念慈只应付了两声,赵氏自觉没趣,也就闭上嘴了。

马车到了山脚正好赶上日出,景色宜人,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那些个小姑娘们少爬这样的高山,多有埋怨。

沐念慈常练体,爬山还觉得神清气爽,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待繁琐的仪式罢了,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回走,沐念慈在山上没看着司廷玉的影子,倒是一进院子发现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神出鬼没的。

司廷玉看着她进屋的背影,嘴角勾了起来。

沐念慈上山出了些微汗,她进屋沐浴的这会儿功夫,院子已经热闹了起来。

司曼雪一身洁白的纱裙,头上戴着一只海棠,羞答答的对着司廷玉福了下身子,轻声细语的唤了一声堂哥。

“堂哥明日就要回去了,曼雪这有副字画,还请堂哥给点评一二,都说堂哥的字写的好呢,”曼雪一边说一边拉开字画,手臂移动漏出洁白的手腕,身子微微前倾,凑的又近了些。

司廷玉嘴角虽然还勾着,眼神可冷了不少,他顺势接过,只道了一声好。

司曼雪欣喜一笑,又讨教了几番,她身旁的丫鬟悄悄凑到跟前去,袖子罩住那茶壶,从袖子里偷偷放了些药末进去,待放完了才慢慢后退,给了司曼雪一个眼神。

“堂哥说了这么多怕是口都干了,曼雪给您斟茶。”她眼神里是忍不住的喜悦,就快要的得手了。

司廷玉看了看茶杯,又拿起茶壶斟了一杯,“堂妹也喝,两人共饮不是更好。”

司曼雪现在满眼都是堂哥俊俏的脸庞,头脑昏沉,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

司廷玉也喝了一口,然后微笑着看着她,“我与堂妹聊得甚欢,不如到屋中等等堂哥,我们再多说说?”

“好好好,那曼雪就等着堂哥了。”司曼雪脸红的像果子,心中澎湃不已,被丫鬟搀扶着进了旁边的空屋子。

司廷玉看着桌上的茶,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司廷玉:我夫人说跟着我无趣,那我可要给她找点节目看看了。

司曼雪:没错我就是个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