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驴打滚吗,给为父尝尝。”沐芝伸手。
沐念慈递过去,看着父亲优雅的慢慢吃掉了一盘,然后喝着茶漱口。
“父亲不该同母亲起争执的。”沐念慈幽幽道,她不想父亲母亲因为自己事情惹的不愉快。
成群的鸟儿在竹林嬉戏,沐芝抬头看着,轻声道:“父亲只想你自由自在的活着,只要你想,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罢,父亲都会为你争取。
你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抱着父亲的腿要糖吃的娃娃了,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同我与你母亲的心愿相比,你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沐念慈有些感动自己能够遇到这么好的父母,只是扪心自问,不嫁人自然是最好,家中自由,但若因此让母亲终日难眠不安,她嫁便嫁了。
“顺天意吧,女儿不强求。”她只淡淡道。
说什么不强求,其实就是不想要他们为难罢了,沐芝知道女儿虽看着淡薄,但是最孝顺的,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承诺道:“你母亲那恐怕不会歇了这个心思,但父亲会为你把好关的。”
沐芝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也更清楚妻子的脾性,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有父亲坐镇,女儿自然是高枕无忧的。”沐念慈站在父亲身边,贴心的为他盖好腿上的披风。
沐芝轻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身子是个拖累,不然不会让女儿养成一副这样的性子了。
夜深,月上梢头。
沐念慈难得的睡不着,披着衣裳走到床边推开了窗,夜晚寂静,是思绪乱飞的好时候。
白天她对自己的婚事一直都是淡淡的,到了晚上却突然头脑发昏了起来。
就是莫名的羡慕父亲母亲的感情,想着要是能遇到了也是极好的,但又一想上京的这些世家公子,眉头就忍不住一皱。
她虽从不关心那些事的,但是架不住有一个八卦的小丫鬟,所以也算知道不少她口中的趣事,还真就没有她能够中意的。
看着皎白而又清冷孤独的月,她果然还是适合独自美丽了。
清早的鸟儿恼人的很,但是再恼人也不敌青团的一半,沐念慈至无奈的捂着耳朵坐起了身。
“赶明儿把寺庙的钟拿下来,你坐上去,定然比钟要称职。”
青团已经习惯了郡主友爱的问候,站在床边来回踱步。
“郡主还能睡着着,我今儿同李妈妈一起出去采买,想着郡主不是爱吃那老孙家的杏仁酪吗,您猜我都听见什么了!”
青团瞪着眼睛,气的像是河豚一般。
沐念慈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扶额问道:“骂我的又有什么新词了。”
上京之中人人都爱八卦,小到黎民百姓,大到世家贵族,恨不得长了八百个耳朵去听谁家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沐念慈的婚事也在众人议论的册子里,当年要论嫁不出,她排上第二没有人能排上第一,现在安宁伯的大公子没了,她这婚事就又悬着了,自然是头等的新闻。
青团义愤填膺的学道:“有说郡主克夫的,这还没过门就把人家克死了,要是进了门,不得把人家全家都克死了。
您听听这是人话吗,那安宁伯的大公子风都能吹倒的人,就算没有郡主也不见的能活多久啊,这样的屎盆子怎么就扣在郡主头上了。”
沐念慈顺着摸了摸头,然后又嫌弃的甩了甩手,青团这措辞真是越来越会了。
“无关许旁人,他们主要就是挑我的不是罢了。”
这点她自己就想到了,自古以来克夫的名头都是最好安的,凡事男人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能给女人扣一个克夫的帽子,好借此胁迫掌控女人,实在可恶。
但是她们这里也只是说说,并不敢对她做其他的,便真的管不得,就算是天子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青团攥着拳头,看样子就知道最气愤的要来了。
“本来一出去就惹了一肚子的气,奴婢想上去跟人理论,是李妈妈把我拽回来的,结果回来的路上,您猜奴婢又遇见谁了?”
沐念慈被她这一嚷嚷也不可能再睡下去了,索性就直接起了,青团手脚还是麻利的,一边服饰着穿衣一边接着说。
“是安宁伯爵府的丫鬟!他们看见奴婢那真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李妈妈就拽奴婢走,谁知她们竟然把奴婢拦下了,说是郡主害死了他们大少爷,现在伯爵夫人都要哭死过去了,说您是扫把星,谁沾上一点边都没好。”
青团气鼓鼓的说完,心中更难受的还没说呢,其实他们的丫鬟还说了一句,说郡主不光克夫还克父,不然也不能她一出生探花郎就病了。
她虽心直口快,却也知道这样的话是万不能同郡主讲的,驸马的病是郡主一直以来的心病,听了该有多伤心,所以她才这么气愤。
沐念慈安慰的摸摸她的头,“安宁伯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些什么也不必放在心上,不然她既不能怪自己生的不好,也不能怪自己养的不利,除了念世道不公,也就只有我这一个发泄口了,我还是那句话。”
“嘴长在别人身上,勿挂心,才能长清净。”青团聋拉着脸复述道。
她们主仆在屋中说着,却不知梁楚嫣就在门外听着,满脸的震惊,忙不迭的转身就走了。
“行了,叫厨房今日的粥了莫要放荤腥,加些干果来,配牛乳蜂蜜,甜些。”沐念慈昨晚睡的就晚,再被吵醒头脑还是有些发昏的,还是要来点甜的醒醒神。
“奴婢这就去。”
沐念慈清晨习惯出去院子里活动下筋骨,简单的练练功夫,都是请师父来教的,倒不是为了练成什么高人,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她习医,最晓得身子康健的重要。
刚一踏出房门,看着门口地砖上凌乱的粘着露水的脚印,眉头轻蹙。
以后还是要叫青团谨言慎行,刚才的话定是叫母亲听去了,免不了是一顿伤心的。
从前她都跟家中的下人叮嘱过,外头的流言蜚语一律不得在府中议论,所以这么多年母亲都没有听到一点关于她的坏话。
但是眼下就去母亲应当也听不进去什么劝告了,等过了这一阵再去也好。
湘妃苑内。
梁楚嫣手拿帕子掩面哭泣,她身旁站着的老妈妈是在宫中从小就照顾她奶娘,郑嬷嬷,如今已经是像长辈一样的存在。
她最疼爱长公主,见她哭了忙问,“是出了什么事了,你不跟嬷嬷说,嬷嬷也帮不到长公主啊。”
刚才跟着去的大丫鬟连翘将刚才听到的话叙述了一遍,郑嬷嬷眸子垂了下去,这些话她们做奴婢都是清楚的,也就是驸马和郡主护着,长公主这才不清楚的,可她就想,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长公主总会知道的,自然免不了这一场伤心。
“长公主莫哭,这些世家大族的,谁家没有被人嚼舌根的事情呢,那些人哪里管什么真相,不过就是为了嘴上舒服罢了。”郑嬷嬷安慰道,手一下下的顺着后背。
梁楚嫣呜咽道:“慈儿也总是这样说的,她不在意的,但我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一笑而过,我怀胎十月生下的,慈儿从小就是乖巧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听到人这样说她,我心中痛极了。”
郑嬷嬷还想再劝,梁楚嫣忽然就起了身,“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慈儿没有一个好亲事,昨晚芝郎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他一定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不然也不会就任由慈儿不嫁人了。
不行,不行,我必须要让我慈儿嫁出去,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眼下梁楚嫣有些陷进去了,根本也不想听谁说,她认为只要女儿嫁了人家,外面的流言蜚语就会停下了,两人相敬如宾,克夫的名声不就不攻自破了。
郑嬷嬷欲言又止,知道说多也没什么用了,只示意连翘不要再说。
“连翘去备车马,郑嬷嬷,随我进宫一趟,我要见皇兄。”
沐念慈练完了又去梳洗了一番,这才去了父亲那儿,把熬好的药带过去。
沐芝正在亭中作画,如今天晴朗,外面也暖和,就不喜在屋中多待了,他听到声音头也没抬,对着丫鬟吩咐,“都撤了吧,把早膳上了。”
“往后药交给厨房熬就行,省的耽误了你的早膳。”
“无碍,反正也要锻炼筋骨的,正好就熬了,给旁人我不放心,父亲趁热喝。”
现在沐芝的身子都是沐念慈调理的,选药熬制都是亲力亲为,不加旁人手,她现在的医术已经不比那些太医院那些老家伙差了,沐芝现在的身子也确实在慢慢变好的,只是终究还是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桌上都是沐念慈爱吃的几样,还有自己早上要的干果粥,父亲总是牢牢记得她的喜好的。
她在一旁吃,父亲就在一旁慢慢的喝药,日头暖,也暖不过父女两个。
“驸马,长公主刚急匆匆的带着郑嬷嬷进宫去了。”连翘没法子只能来请示驸马了。
沐芝放下手中的药,面色稍微严肃了些。
沐念慈马上就猜到了是为什么,将早上发生的来龙去脉都讲与父亲听,接着又道:“父亲,就依着母亲吧,母亲总不会害我的,而且不过就是嫁人罢了,您的女儿您还不清楚,我哪里是能吃亏的人呢。”
沐芝轻叹了口气,这才又拿起药来,“罢了,为父定会为那可怜蛋撑腰的。”
父女相视一笑,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