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烛火亮如白昼。
夏桀坐在高位,手里握着竹简,半斜着身体靠在榻上,一手握成拳头撑着脑袋,看起来十分惬意舒适。
“陛下!陛下!!”
杨琰华提着裙摆冲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泪水,哭得声具泪下:“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杀终晴姑娘!这些事都是妺喜干的!求陛下为妾身做主啊!”
夏桀放下竹简,剑眉微蹙,淡道:“何事?”
杨琰华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委屈:“陛下,妾身去劝姐姐自首,姐姐还想杀了妾身,您看!这伤口就是妺喜做的!!”
她高举着手腕的伤口,为逼真一些她刚才忍着痛摁着伤口,血染着白纱布,她虚弱得唇色发白,娇小的身子摇摇欲坠。
夏桀敛着眸看着跪在大殿哭得惨兮兮的杨琰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竹简边缘轻点,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不快。
杨琰华回眸使了一个眼色,她身边的宫女素容便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磕头埋在双臂之间,声音颤抖说道:
“陛下,奴婢亲眼看到姬妃娘娘将终姑娘推下湖的。”
夏桀眼眸一敛,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只是一瞬便也掩去,他淡淡看随身宦官赵公公一眼。
赵公公便扯着嗓子道:“宣姬妃娘娘。”
······
月上高空。
苏洛洛随着引路的小宦官,穿过庭深的宫墙,便见到传说的倾宫,倾宫微微倾斜,并不如传说中那般高耸入云,如入仙境,夜幕看的时候似有袅袅雾气罢了,不过对比在古代确实巍峨雄伟,金鼎琉璃,宫殿四角屋檐高高翘起,悬挂着红色灯笼,与天上的月色映照,优美得像一幅画。
底下朱门大敞,幽暗的石柱困着两盏烛火,古树成荫,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再往里面走,便见左右两边各有长池,池水微波粼粼,萦绕着酒香,闻着都要醉了,长长一条道铺着红布,延伸至大殿,殿中烛火通明,古香古色,令人生出一股庄重肃然之感。
苏洛洛走入大殿,杨琰华在殿中跪着,见到苏洛洛前来,脸上露出几分挑衅和幸灾乐祸。
“参见陛下。”苏洛洛微微福身请安。
夏桀将竹简放置文案,眸色淡淡看着眼前这位瘦小的女子,他忽然想起当年在马背上所见到的一抹红衣女子,那时候她还用红面纱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可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充满坚毅,她看起来虽然虚弱,但不柔弱。
赵公公说:“姬妃娘娘,有宫女说看到您将终晴姑娘推下湖淹死,陛下传娘娘前来,是为了查清此事。”
赵公公所说的宫女便是杨琰华随身宫女素容,在洛水宫两位宫女其中之一,苏洛洛早就猜到杨琰华会恶人先告状,对此并不意外,从容一笑:
“陛下,臣妾一直待在洛水宫,从不出门半步,不认识终姑娘,更加没有见过终姑娘。”
杨琰华呵呵一笑:“有人亲眼所见,你狡辩也没用,陛下!快杀了她!为终姑娘偿命!”她一刻也容不得苏洛洛站在面前碍眼。
苏洛洛说道:“陛下,我可以问她几个问题吗?”
夏桀默许。
苏洛洛走到素容身边,屈膝蹲下来,问道:“你一个小小奴婢,栽赃陷害妃子,知道是什么罪吗?”
素容吓得瑟瑟发抖,不停的眨眼睛,她害怕的想要向杨琰华求救,可是苏洛洛捏着素容的下巴让素容抬头看向她,温柔一笑问道:
“问你话呢。”
素容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奴、奴婢···”
苏洛洛皱着眉头:“在陛下面前你也敢撒谎,就不怕诛九族?”
素容吓得哭了,磕着响头,一边哭一边道:“陛下饶命啊,都是琰妃娘娘逼奴婢这样说的,奴婢知错了。”
“贱婢!”杨琰华气得站起来,一脚踢翻素容,怒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是?”
素容浑身都在发抖,爬起来跪在地上,哭得甚是凄惨: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想死啊!”
杨琰华跑到夏桀身边,跪在文案边,委屈巴巴的撒娇:“陛下,她们串通好来陷害妾身的,您不要相信她们!”
苏洛洛也站起身来,看着杨琰华像一条哈巴狗跪在主人身边便觉得有些好笑,她淡淡说道:
“妹妹,人是你带来的,我又如何串通?”
“陛下,您要相信妾身,妾身是冤枉的。”杨琰哭起来尤其楚楚可怜,她便是仗着夏桀的宠爱有恃无恐,只要她一口咬定不知情便可。
“妺喜那个女人心狠毒辣,她不仅杀了终姑娘,还想杀妾身啊,您一定要为妾身讨个公道啊!”
夏桀轻轻抚摸着杨琰华的头发,漆黑的眸子看着殿中的苏洛洛,微微的竟有一丝莫名的笑意。
苏洛洛也不否认:“妹妹身上的伤口确实是我所为。”
杨琰华一听脸上笑开花,特别天真无邪指着苏洛洛说道:“陛下您看,她承认了!您快下旨杀了她!”
苏洛洛不紧不慢伸出手,露出包着纱布的手臂,一点一点解开纱布,便能见到纤白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深可见骨。
在场的人见此都不禁倒吸一口气,这么深的伤口都能活下来,令人惊叹。
苏洛洛面上有伤心失落神色:“妹妹带着人来我洛水宫,逼着我割腕自杀,我也是迫不得已伤了妹妹。”
“不!!”
杨琰华面漏惊恐:“陛下,她撒谎!!她是故意陷害妾身的!!”
苏洛洛说:“这位宫女也在场,陛下若是不信,您可以亲自问问。”
夏桀站起身来,朝着素容走去。
杨琰华急急忙忙提着长裙追在夏桀身后:“陛下!陛下!”
夏桀停下来,顺势便抽出侍卫的佩剑,锋利的剑停在杨琰华的脖子处,一双桃花眼锐利又邪魅:
“琰儿,寡人让你起来了吗?”
杨琰华没有见过夏桀这幅冷血的模样,心里发杵,吓得跌坐在地,脸上的血色褪去。
素容看到杨琰华都自身难保,给她是个胆子也不敢在夏桀面前撒谎,便也全招了:“陛下,都是娘娘让奴婢这么干的,是娘娘说要将杀害终姑娘的罪名推到姬妃娘娘身上,反正姬妃娘娘在朝中无权无势,死了也不会有人管,这些都是娘娘的主意,娘娘还说奴婢要是不照做,就杀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想死啊!求陛下饶命啊!”
“胡说!!”杨琰华慌忙摇头,扯着夏桀的衣袂,哭得泪眼汪汪:“陛下,您不要相信一个狗奴才的话!我才是您最爱的妃子啊!”
“妹妹当时还有一位随身宫女在场,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宣她前来,此事洛水宫的人都可以作证。”苏洛洛说得不紧不慢,她既不是咄咄逼人,亦不是为自己辩解。
赵公公眼色很快,在小宦官耳边说了几句,小宦官便匆匆出大殿。
此时侍卫通报已经抓到那位随身宫女。
进入大殿的是一位穿着云烟长裙的美艳女子,她面容姣好,弯弯柳叶眉,一双眼睛微微含笑,她迈着莲步,一举一动十分温柔娴淑,在她身后有一位侍卫拖着满身是血的宫女进来,宫女已经晕死过去。
这位美艳女子是杨琰华的妹妹——杨琬苕,是岷山国的公主,与杨琰华一同进贡的美人,她长得也是很好看,只可惜入宫之后夏桀只宠幸杨琰华,她明明也是妃子身份,也只能侍候着刁蛮任性的杨琰华。
“参见陛下。”杨琬苕甜甜一笑,脸上有个小酒窝看起来真的可爱极了。
夏桀眸色淡淡。
杨琬苕轻柔的声音道:“妾身看到这宫女偷首饰,抓过来一问才知是背着琰华姐姐逃出宫的,这位宫女交代琰华姐姐杀了终姑娘已经被抓入大牢,便连夜逃命,妾身觉得此事要告知陛下,便贸然前来了。”
杨琰华不可置信看着杨琬苕,她冲过去揪着杨琬苕的衣襟:“你为什么要害我?”
侍卫们拉开杨琰华,杨琬话就如疯癫了一般挣扎:“放开本宫!陛下陛下!这些都是假的!”
杨琬苕看起来很伤心,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失望叹气:“姐姐,您为何要执迷不悟。”
“你这贱人!你是不是早就想弄死本宫了!!?”杨琰华瞪着双眼,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杨苕琬。
高云和张峰被侍卫押着前来,说法也是一致:“琰妃娘娘闯进洛水宫,说有事要与姬妃娘娘商议,后来卑职听到姬妃娘娘的叫声冲进去,看到琰妃娘娘用匕首刺杀娘娘···”
“一派胡言!你们根本就没有进大殿!”杨琰华怒极:“陛下,她们都是合起伙来想要嫁祸给妾身!陛下,您不要相信她们啊!”
夏桀将剑丢回给侍卫:“拖下去,关入大牢。”
杨琰华被拉着走,绝望的叫道:“不!陛下!您不可以这样对我!陛下!陛下!”
杨琬苕走到苏洛洛身边,一副非常担心的模样:“姐姐,您没事吧?”
苏洛洛看着眼前说话温柔的杨琬苕,再看看那位浑身是伤的宫女,显然已经是用了私刑,难怪古人常说越漂亮的女子越狠毒。
“没事。”
杨琬苕松了一口气,这才笑道:“妹妹那儿有上好药酒,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这就差人给您送去,希望姐姐不要对妹妹心生芥蒂。”
苏洛洛客气:“怎会。”
夏桀冷眼看着杨琬苕与苏洛洛寒暄,抬起眉梢,道:“退下罢。”
杨琬苕就像是那种体贴入微的妻子,娇羞福身退下。
苏洛洛也准备退下,夏桀却说:
“妺喜,留下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