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耐心对各位女郎讲解口脂的色号,并将先前准备好的试用装和铜镜拿出来,现下的管状口脂都是取涂的,不沾唇,没有卫生问题。
因着本钱少,产量低,一直在平康坊小范围售卖,东市上从前并没有管状口脂这稀罕玩意儿,所以很快便吸引了女郎们的目光,尤其这样包装精美的“限量版礼盒”在大唐还未曾有过,更是赚足了噱头。
沈熙薇的摊位前人头涌动。
她面带微笑的推销:“对,此唤‘乞巧节限量版口脂礼盒’,意思是只有今天有,过了乞巧节便没有了,女郎手中这款整个长安城只有十盒。”
“玫瑰花样鹅黄丝绦的是内里颜色偏浓郁些的,最合适您这样美艳的夫人。”
“是新近流行的色号,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洛儿殷都有,可以试涂,保证润泽。”
“各样双支的也有,但建议女郎买双份礼盒,送给闺中密友岂不得到了双倍快乐?”
“四盒吗?4000钱,价格童叟无欺,但可以另外送给女郎轻粉,新进的舶来货。”
沈熙薇天生便是做生意的材料,自有一番八面玲珑,一群人围着,她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而阿罗则负责胡姬市场,一来是她的胡人外貌涂了本次专为胡姬定制的半边娇很好看,是个活招牌,二来她也能和胡姬们说几句家乡话,所谓老乡见老乡,自是多了几分亲切。
二人热火朝天的售卖了一波儿,等到第一波忙碌过后,口脂礼盒已经销售出了大半儿。
做过生意的都晓得客人是一波一波的来,此时沈熙薇和阿罗迎来了“中场休息”。
方才讲话太多,口干舌燥,赶紧拿出水壶喝水。
可闲下来又想起方才的热闹还没看完,沈熙薇好奇谢小侯爷是怎样从那二位贵女之间脱身的,忍不住一脸吃瓜神色的往方才方向望去。
这一望可倒好,与谢泠祐撞了个四目相对!
他人虽未脱身,面色却甚是悠然,沈熙薇隐隐觉得他是有本事脱身,却只想在那里立着的。
“莫不是看这二位贵女娇美,恋恋不舍了,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沈熙薇一哂。
她满脸的幸灾乐祸加不屑,这样的神色都被被谢泠祐那双星眸捉了去,他微微蹙了蹙眉,沈熙薇察觉他神色不悦,知晓心事被他看了去,赶紧扭头避开。
可显然还是晚了,这位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赏罚分明,也不吃亏。
只见谢泠祐低声对那二位郡主说了句什么话,那二人便齐刷刷的转头望向沈熙薇。
吓得她赶紧咽下那口水,堆出个笑来。
因着距离近,那二位郡主已然行至她的摊位前,沈熙薇头皮发麻,升斗小民可惹不起大人物。
谁知这二位郡主竟然出人意料的亲自挑选起口脂来,对于这样身份的贵女平时如此琐事大抵由下人来做,她们只顾着在旁指挥,今晚不知道谢泠祐和他们讲了什么话,竟成功安利了她们买货。
沈熙薇一边殷勤的为大客户做好服务,一边给谢泠祐扫过去一个温柔的目光,这是为了求和,希望这位别计较自己方才的幸灾乐祸,千万别趁着这机会给自己出难题。
谢泠祐面上只拿眼尾扫了一下沈熙薇,可耳朵根却“刷”的一下子红了。
幸亏有这夜色掩着,倒是无人察觉,花灯明明灭灭,夏日的挽风轻抚,不知为何方才的美目流转令他心间荡起了一份涟漪,他眸色微颤,轻轻滑动了一下喉结,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沈熙薇忙着卖货,自然没有瞧见,按说这二位郡主本来不是沈熙薇的客户群,她本金有限,目前做的是中高端产品,用料配不上这二位的身份,产品自是入不了她们的眼。
许是受了谢泠祐的安利,许是沈熙薇的管状口脂颇为新巧,这二人倒是并未嫌弃,反而颇为认可的挑选起来,荣安郡主拿起一管口脂放在鼻下浅嗅,又对沈熙薇道:“香虽一般,却有趣致,还有多少盒,我都要了。”
乐怡郡主听了此话,轻哂道:“嫣姐姐就这么喜欢夺人所爱吗?姐姐中意的,刚好妹妹也中意,莫不是姐姐仗着财大气粗欺负人。”
荣安郡主人在幂篱下看不见神色,可本来拿着口脂的玉手却使劲捏了口脂管儿一下:“若说财大气粗,哪里比的上妹妹府上,不过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先就是先,这口脂是我先看中的。”
她把“先”字拖得很长,“先来后到,”这话说在李武二姓之间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乐怡郡主的声音明显露出不悦:“明明是一并来的!你却非说这样的话!那便能者居之,我加十两银子,娘子,你把口脂统统卖给我。”
“我加二十两!”
“我加三十两!”
沈熙薇听着加钱应是开心的,可眼下这场面她又着实开心不起来,卖谁都要开罪另一位,这二位又不是她能开罪得起的,此时倒能体会出方才谢泠祐的左右为难。
沈熙薇认怂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远远的冲着谢泠祐投去求救的目光。
谢泠祐见了,只觉得心里好似有只小猫的爪子——痒痒的狠,如此损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他觉得毫不划算,决定认怂放弃,这一局倒是没僵住沈熙薇的“军”,二人你来我往几场眉眼官司下来,都讨不到便宜,聪明人不会“两败俱伤”,都打算偃旗息鼓。
于是他星眸微弯,踱步过来,便听沈熙薇在那转圜道:“儿看身姿风华,只觉乐怡郡主娇艳无双,选玫瑰花样的最衬风华,荣安郡主淡雅高贵,兰花型礼盒更显气质。”
这二人听了虽然颇为赞同,但牵扯至此,虽是没有再坚持“包圆”全场,却也都未成松口,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
直到谢泠祐轻声道:“某以为这女郎说的有理。”
二人听了才明显受用,一时间都娇羞起来,况且谢侯爷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最后还是荣安先开的口:“那就依着谢小侯爷的意思,选兰花的吧。”
乐怡也买了玫瑰的。
二人终于达成了和解,各买了一盒口脂后,又各自给了沈熙薇五两银子赏钱。
“五两银子可真不少了!无本无力白白得来的!”沈熙薇对着银钱,从来没有脾气,拿着十两赏银对谢泠祐嫣然一笑,表示友好。
不知是不是天色太暗,她花了眼,竟好似隐约瞧见这冷面侯爷的耳朵尖微微泛红了。
嗯?!!
但沈熙薇没来得及细想,谢清音便带着莺歌过来了,几人说了些话,便把方才的事打岔过去。
后来谢清音又买了两盒口脂,才拉着二位郡主别了沈熙薇,一并往夜市深处逛去了。
沈熙薇顺着他们走的方向望去,实在很热闹,到处都是密密层层的人,密密层层的灯,密密层层的耀眼货品——琥珀色的镶鸡油黄细框小瓷碗,葱绿色包金的簪花,一堆一堆包着纸袋的果脯蜜饯,各色的胭脂水粉,拖着大红穗子的佛珠,织锦的香囊,西域风情的帽子,昆仑奴的面具,还有穿梭在夜市中提着鲜花叫卖的花娘①...
沈熙薇这边货卖的快,便盘算着一会儿都卖光后也要和阿罗去前面小吃街转转,消费消费,毕竟今日赚了不少银子,至于究竟赚了多少,她还得仔细算算。
原有本金2万多钱都投在了货里面,口脂这次做的都是中高端产品,进原材料的价格是60文每管儿,进了三百管原材料用去一万八千钱,另外还有定做礼品包装盒,租赁摊位费用,交通饮食等等,几乎是把所有钱都搭在里面了。
这几天而人共计做出来三百管口脂,做成七十五个礼盒,刨除送给赵五娘的两盒,拿出售卖的共计七十三盒。
每盒1000文钱,现下已经卖出了四十五盒,四万五千钱到手了,又加上方才那二位贵女赏的十两银子,共计有存款五万五千文!
现在全部身家,五十两银子还多一点儿!
沈熙薇眉开眼笑,要说化妆品行业,还是暴利啊!
她正思索着,便迎来的第二波客人,这波与第一波客户却大不相同了。
第一波客人来的早,都是来“乞巧”的年轻女郎,对于管状口脂需求量大,因此卖的颇快。
第二波客人便是成了家不用讨巧的,许多是携家带口的,又有老人、孩子、小郎君,人流虽大,却不是客户群体。
对管状口脂感兴趣的很多是新妇,相比较未出阁的娘子,便精打细算了一些,多数会还价一会儿,这时候进的那波轻粉便起了作用,也有家境殷实的,一口气各种色号都买了一盒,身后跟着的仆从接过一大摞的货品抱在怀里,女主家只负责逛逛逛,买买买。
但如面前这位阿翁一般,须发花白,还蹙着眉认真挑选的却是头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①句型仿写自张爱玲先生,内容是自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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