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黄狗扑了满怀,言音一下就不着急走了,蹲下身摆好竹筐,使劲挼挼小狗头,软声道。
“小黄,小黄,最近乖吗?”
小狗兴高采烈:“汪!”
——超乖!
尾巴甩成螺旋桨,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明亮,全身上下包括毛发都在表达对人类的喜爱,绒毛控面对这等撒娇攻势,哪里招架得住,当即捧住狗头一阵蹂搓。
呜呜,好小狗!
狄大夫也笑起来:“小黄也认得你了。”
这只小黄狗在镇子里远近闻名,打小跟着孙大夫上山采药,乃是看家护院的一等好手,平日里生人勿进,见贼就吼,只是言音刚来还不清楚,就傻乎乎地给喂了块肉,又摸了摸头,没想到这便让小狗记住了。
言音很是高兴。
小猫蹲在肩上,盯着这只见人就汪汪乱叫,还摇着尾巴试图勾引人的蠢狗。
不是太高兴。
沉住气忍了好一会儿,见饲主还沉溺在揉狗乡中不可自拔,手心里挼满狗味,小猫咪獠牙发痒,尾巴尖杀气腾腾。
狗颜祸水,迎奸卖俏。
当诛!
不过小猫作为一只流弊的猫崽,是干不出吃醋撒泼这种低等事的,它起身抖了抖毛,伸出粉色的肉垫,在饲主脸上戳出一个酒窝,甜甜地“喵~”了一声。
言音被勾引回来,欢喜道:“小喵是想和小黄打招呼吗?”
小猫:“喵~”
人畜无害,嗲到粘牙。
言音心尖软软,不疑有他,捧起自家小猫带到小黄狗面前,热情介绍。
“这是我家小喵哦。”
小黄大声“汪汪”,以表问候。
小猫咪晃动着尾巴,抬起一只短爪子搭在小狗鼻尖上,圆脸乖乖巧巧,肚皮可可爱爱,竖瞳中却隐约闪过一道寒光。
小狗背脊一凉,本能感到不妙,快乐摇摆的尾巴逐渐垂下。
两只毛孩子打招呼的场景实在太过治愈,言音微微一笑,放心地将它们放在一块,起身向狄大夫打听修缮房屋的匠人。
冬天到了,天气越来越冷,屋顶那天窗一直开着也不是个办法,既漏风又漏雨,眼下自己也算稍微有了点经济来源,正好请人来修理一下。
狄大夫摸着肚子想了想,挑出个人选:“你往大榕树下边走,对面有个小伙子叫阿材,手艺还不错,而且年轻收的价格也公道。”
言音点头,狄大夫还想劝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那破房子到底不是个住人的地方,你啊,还是……呦呵?!”
话未说完,老人家突然瞪大老眼,惊奇地看向大堂方向。
言音回头,就见自家巴掌大小的小猫崽子,一爪子将狄大夫家的小黄狗干到了地上,紧接着使出了一套霹雳无敌势如闪电快出残影噼里啪啦的夺命连环拍,对着狗头一顿暴击。
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手起爪落,冷酷无情。
小黄狗被打得昏天黑地,趴在地上,险些被锤出脑汁。
呵。
傻了吧,蠢狗。
让你勾引家里有猫的。
小猫咪嫌弃地甩了甩爪子,将上面沾上的狗毛甩开,气势汹汹地踩着狗背跳下来,正想舔舔毛,抬头对上言音视线,浑身的狠劲一收,连尾巴都顺了下来,腻乎乎地叫唤。
“喵呜~”
言音:“……”
孙大夫:“……”
撤回也没用,已经看到了.jpg
言音冲过去将小猫举起来,压低声音教训道:“小喵!怎么可以欺负人家呢!”像极目睹自家熊孩子犯了事的倒霉家长。
小黄狗呜呜咽咽地匍匐前进,一路蹭到狄大夫脚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嘴里哭得直抽抽,一双黑眼珠带着点白,悄悄往言音这瞟,见她教训小猫,立马呜得更加大声了。
艹,这个心机狗!
小猫一面后悔自己刚才没下狠手把这个试图勾引自家主子的狗绿茶拍死,一面摆出很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可爱面孔哄骗自家主子。
言音:“……”
想不到你小小一只。
还有两幅面孔啊。
狄大夫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小家伙怕不是吃你的醋了啊,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小猫那丁点大,也没伸爪子,小黄皮糙肉厚的,打不疼。”
闻言,小黄狗眼发直,豁然起身。
“汪!”
瞎说!
可特么疼了!
你居然偏袒外猫!
我还是不是你的宝贝疙瘩了?!
言音羞愧捂脸,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起身提起竹筐就要告辞。
狄大夫叫住她,又劝了一句:“那深山老林,你一个姑娘家自己住那到底是不安全,还是尽早来镇上住吧。”
言音小跑着挥挥手:“狄大夫放心。”
狄大夫叹了口气。
早些时候,言音刚来这个镇子,浑身狼狈,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大罪。
好吧也确实是遭了大罪。
但她身残志坚,独自一个人购置生活所需,在山间来往频繁,看起来像是要在后山长住的样子,所以成功引起了镇上居民的注意。
在这个风调雨顺民风朴质的青株镇里,镇上的人们大多心性纯良,对言音这个陌生的外来人口并没有排挤的意思,反倒是见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伤痕累累地来,却不肯在镇里住下,只敢自己一个人躲在荒郊野岭,又不和人来往,身边就带着一只猫崽。
看起来孤苦伶仃。
善良的镇民们觉得她有点惨。
他们想啊,那片后山啥都没有,不是草就是树,老鼠都不爱往那山疙瘩蹦,再想那破木屋子年久失修,是风是雨都挡不得,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连鬼都不肯住那里头,这要不是过去遭了什么大罪,好好的一个姑娘,青春年华的,哪能有胆量选在那种地方安身?
好惨,真的好惨。
好心的镇民们有些心疼。
于是在某天小姑娘下山购置东西的时候,以一众大妈为首,对她表示了亲切的问候——
她们手上要不就端着一箩鸡蛋,要不就拎着一袋子米,甚至还有提着一整扇猪肉的,上来便将言音团团围住,说是自己家里吃不完、多得是、还有剩,非要往小姑娘手里头塞,架势好比市集年底促销冲业绩,笑得格外殷勤。
言音:“?”
还有嫌自家米多肉多的?
什么家庭啊?
某穿书人顿生警觉。
这怕不是什么玄幻世界的骗局?!
深受现代社会防骗教育熏陶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压根没能领会镇民的好意,最后连想要的东西都没买成,趁乱便溜回了后山。
热心大姐们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模样,眼含热泪,转头对镇上的人说,你看这孩子,白给的东西都不要,那小脸慌的,一定是被恶人欺负多了,碰见好心也不敢信了。
啊,太可怜了。
好心的镇民们更是心疼。
为此全镇重点开展了可怜孩子关怀政策,具体表现在——只要发现小姑娘出现在镇子里就堵她,手边有什么东西就往她怀里塞,有米有肉是最好,实在不行给点布料柴火也行,如果她执意不收,那就多到小木屋里嘘寒问暖,争取把小姑娘劝回到镇上住……等一系列关爱行动。
简直是社恐地狱。
经过好心的镇民们不懈努力,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成功的……把小姑娘逼哭了。
“呜呜。”
言音感觉自己最近心力交瘁,吃不好又睡不香,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了,索性打开钱袋,恳求道:“对、对不起,我真的没什么钱,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了……都给你们,别追着我了……”
好心的镇民们:“……”
敢情是把他们当推销了啊。
一番七嘴八舌、手忙脚乱的解释之后,小姑娘这才明白镇民们的一腔好意,感动得不行,险些又落下泪来,终于在镇民们欣慰的目光中收下了她们的礼物。
转头又做了荷包送给她们。
只是过后不论镇民们如何劝说,小姑娘都不肯再白拿东西,怎么说都要拿银钱买,弄得镇民又是笑她实诚又是叹气。
离开了药堂之后,言音走到一家屠户的摊子上,指着里脊肉道:“赵叔,请帮我切一斤肉。”
屠夫干脆利落的一刀,递到她面前:“给。”
言音沉默片刻,开口:“嗯……我只买一斤,这块是不是大了点?”
赵叔道:“正好一斤。”
言音道:“……您都还没上称。”
赵叔道:“我的眼睛就是称,正好一斤。”
言音道:“赵叔,恕我直言……刚刚那位婆婆买了两斤,都没这块肉大。”
赵叔:“……”
老实巴交的赵屠夫十分倔强:“……正好一斤。”
这时赵夫人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就着围裙擦手,见到言音,兴高采烈道:“哎呀,小丫头来啦。”
这位夫人乃是之前热心大妈中的主力君,体态丰韵,面容和善,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在发现自己的热情容易吓着人之后,态度就变得矜持许多,只是说话的口气依旧像哄小孩儿。
她走进一看案板上的肉,便知是为何事,笑呵呵道:“言音啊,你看天都要晚了,咱门家肉还都没卖完,放到明天得多不新鲜呀,就当帮帮赵姨,把这些买了去吧。”
赵叔点头:“拿去吧。”
求你了。
言音试图劝劝这两位生意人:“赵叔,赵姨,这样你们真的很亏……”而且我家猫吃不完的。
赵叔还没开口就被赵姨暗中掐了一把,只能默默看向别处:“……”
姑娘有所不知。
洒家的刀虽然可以剁开猪骨,可你赵姨的巴掌可以把洒家剁开。
言音:“……”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赵夫人的意思,可是天性慷慨慈善的赵夫人简直是社恐克星,一对上她笑眯眯的眼睛言音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好红着脸,拿一斤的价买下了好几斤的肉。
假如赵家夫妇有了孩子,想必会是那种溺爱孩子的母亲吧。
言音心想。
目送着小姑娘往荒无人烟的后山走去,赵夫人伸出小肉手,拧住自家夫君软腰,得意道:“你看,还是我有法子吧,你还是愣了点儿。”
赵叔笑得无奈又包容。
赵夫人又摸着脸叹道:“天都快黑了,那孩子还要一个人爬山路,多危险啊。要不是她太怕生,我就领她回咱家住,院子虽说不大,可也比山上的破屋子强啊。”
赵叔点头:“嗯。”
“人家小孩挣点钱也不容易,揣在怀里还没捂热乎呢就想着买肉喂那猫崽,后山里又没长几株好药,下次要再想挣这么些钱,还不知得在山里找上多久……哎,你下次再给她多切点!”
赵叔点头:“好。”
“我前些日子去山里看了看,那屋子实在没法住人,昨儿让你找个人帮她修修屋子,你找着了没有?”
赵叔点头:“找了。”
赵夫人拧着眉头,小肉手一拍她家夫君,嗔道:“不和你说了,闷葫芦,真没劲。”
转身回屋。
赵叔手脚麻利地收起摊子,跟在夫人后头蹭进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青株镇情报:赵夫人的人物形象请参考慈爱的母海獭(圆圆脸,胖胖手,托腮笑眯眯)~】
【买肉请认准赵家肉铺,一斤更比三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