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异地,第一要紧的事,当然就是找个安身之所。
在镇子里胡乱绕了几圈,言音找到一间客栈,劈头进门打听道:“请问……住一晚要多少银钱啊?”
柜里坐着个笑眯眯的中年人,见小姑娘身上狼狈,怀里抱着的宠物也灰头土脸,一看就是有些难处,便给了个折中价。
“这位客官,一晚收您一两银子如何?”
言音不清楚一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低头打开灵岛弟子给的钱袋,见里面装满了金银参半的碎块。
她拿起最小一块碎银,问道:“请问这是几两?”
掌柜告诉她:“这就是一两。”
想来是灵岛弟子不放心,特意为她多准备了些银钱,应该足够维持一段时间舒适自在的生活。
只是她今后还得独自一人设法生存,并且对这个书中没有详细描写过的镇子所知不多,又没有赚钱的门路,不知道得靠这笔钱撑上多久,到底还是不敢奢侈。
于是冲掌柜道了个歉,又退了出去。
掌柜笑呵呵地点点头。
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待得日头彻底落下,言音才终于在镇子后头的小山里找到了一间空置的木屋。
虽然那屋子看起来荒废已久,连屋顶都有些倾斜,但好在结构完好,柱子结实,应该还是能够住人的。
只是……
言音看着半边遮掩在树影中,显得莫名阴森诡异的小木屋,陷入沉思。
小猫抬头望她:“喵?”
——住这?你确定?
她深吸口气,大声壮胆:“哎呀,不要钱的屋子就不要挑剔了嘛,想想有些人还睡在桥边忍受风吹雨打,我们至少还有这么个小屋子,为我们遮风挡雨……”
伴随一阵微风拂过,那扇小小的木门“咿呀”一声,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
言音:“……”
小猫:“喵?”
——遮风?
“没事,没事……久不住人的屋子总是需要通通风的嘛。”
言音面上故作镇定,实则两股战战的走进屋内。小木屋里布满蛛网,弥漫着呛人的霉味,除了一张石头砌的床榻之外空无一物,根本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可贫穷使人不得不乐观。
言音点头:“嗯!至少可以挡雨嘛,哈哈。”
许是太久没听过活人的声音,摇摇欲坠的屋顶有些激动,几块房梁“咯噔”一下,砸了下来。
挂了人一身蛛丝,灰头土脸。
小猫:“喵?”
——挡雨?
仰望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言音再次试图开口挽回尊严,却被一只毛茸茸的猫爪按住了嘴。
小猫:“咪。”
——还是少说两句吧。
言音:“……”
垂下头对望一眼,竟无语凝噎。
无论如何,直接住进这种地方还是太不现实了,一人一猫灰溜溜地回到山下,打算找原来的客栈住上一晚。
那位掌柜见小姑娘的模样比方才见到的更加凄惨,怎么也想不通这短短几个时辰里又经历了什么,笑着无语片刻,还是少收了半两银子。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言音的行动力被迫变得贼强。
在客栈里头洗完了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烈日当头,她重返木屋,撸起袖子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糊好窗户,使尽力气将木门拍回原处,然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买来一床新被褥铺进石榻上。
这便算是正式入住了。
夜色来临,深山的小屋仍是静得有些诡异,几缕月光穿过塌陷的屋顶,木板的缝隙间风声吱呀。
言音遥遥望着林间阴森树影,和远在山下的暖色灯火,合上房门。
挺好的。
这里远离人群,没有人烟,她可以独自在这个世界里重新开始生活,不用再考虑之后的诸多剧情,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命数和体质会牵连到任何人——就和原来的世界一样。
借着月光,看清身后冷冷清清,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的空屋,她唇瓣微抿,耳边忽地听见一声娇响。
“喵呜~”
糯糯叽叽。
转过头,见小猫行走在新铺好的被褥上,爪子一踩一个小软坑,长尾巴高高翘起,正拍着石榻上的枕头卖力招呼。
“喵~喵~”
——还不快来与本喵困觉!
好好好,困觉困觉。
言音被这只不知从哪来的小猫崽蛊得鬼迷日眼,一下子脑袋空空,忘却了人生一切烦恼,扑上去掀开被褥,美滋滋地和它滚到一处,贴上雪白的毛肚皮里一顿猛蹭。
真好。
肚皮上的皮毛稍短,却很细腻,埋进去像晒过太阳的云层一样松软。
加上这床填满棉花的全新被褥,世上哪有比这更温暖的小窝。
言音心腔安定,抱着小猫沉入梦乡。
在这个世界。
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了。
想要适应一个新的居所,总是需要一点时间,小木屋里头空空荡荡,还随时有倒塌的风险,言音害怕睡到半夜墙壁塌了砸头顶上,费了大劲才将支撑房梁的四个柱子加固,随后看着上头那片破了个大洞的屋顶,做了半天思想准备,还是没有胆量爬上去补好。
行吧,那就当开了个天窗。
顶级的豪宅待遇。
讲究。
总之住的地方搞定之后,就该考虑下一个问题了——
想活着,就得搞钱。
言音低头拨拉自己手头剩余的银两,不由感慨花钱如流水,为这小屋子添置生活用品倒是其次,自己和小喵的衣食才是大头,自己不能总是只穿一件衣服不换洗,小喵又需要吃肉,肉价又贵的惊人,这样下去肯定得坐吃山空。
哎啊,穷逼不配养猫。
小猫在言音亲手做的猫窝里伸了个懒腰,瞅她愁眉苦脸,歪了一会脑袋,放弃躺得正热乎的小垫,颠颠地跳上床,走到言音脸边腻腻歪歪地蹭脑袋,蓬松的尾巴绕来绕去,无比治愈。
好的,穷算什么。
她有猫!
被安慰又被俘获的铲屎官瞬间满血复活,伸手拖出一个竹筐,捞起猫往山下去。
青株镇是药学名山,盛产各种灵草仙葩,四周多是深山密林,镇上的人多以采药为业。
言音走过一段路,看见过道两旁晒着木块树皮,散发着不寻常的清冽香气,高壮的男人手拎一把奇特镰刀,背上扛着装满草木的担子。妇人们捧着簸箕坐在台阶上,手上择着灵药叶子,和邻居说些家长里短。老树下老人们晃着摇椅,手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浑浊的朽目微眯,看着孙儿骑竹马从阶下跳过。
聒噪而安宁。
而在些这片淳朴淡雅且古旧的景致尽头,混进了一座金碧辉煌,充满了恶俗趣味的高大建筑,通体精雕细琢,用的都是顶好的建材,远远看着就觉得富贵。
梁上的牌匾色彩丰富,上头刻着“妙世堂”三个大字,十分具有视觉冲击。
那是这个镇上最大的药堂。
也是言音此行下山的目的地。
走进药堂,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言音将背上的竹筐放下,唤了一声:“狄大夫。”
药柜后边坐着一位老人家,他手里端着茶盏,身子有些发福,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不像是个悬壶济世的的名医,倒像是做买卖的奸商。
他放下茶盏,笑呵呵道:“小丫头来了。”
言音向他问好,顺手取出了竹筐里的药草。
狄大夫是这间药堂的掌柜,也是镇上唯一的大夫,待人和善,德行颇高……就是审美浮夸令人不敢恭维。
言音盯着眼前镀了金镶了玉还雕了花的七彩柜台,沉默好半饷,才轻轻把手上沾着土的药草放上去。
真的很不搭。
自己刚到镇子那会儿,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就到这间药堂里买了些药散。
狄大夫是位健谈的人,据说年轻时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是镇上少数见过世面的人,他看小姑娘是个新面孔,便顺口问了几句,说着说着便谈起了他年轻时的光辉历险,在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中,言音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比如蜂蜜不会放坏,猪其实是双眼皮,还有按住人中可以把喷嚏憋回去什么的……?
虽说不知道这些知识能派上些什么用处,但她还是耐心地听到了最后,结果狄大夫用一种“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的眼神,递给她一本书。
——《灵药图解大全》
言音:“……”
于是,某位恶毒女配进化成了采灵药的小姑娘。
后来坐在榕树下听八卦,热心的镇民告诉她,狄大夫过去的经历虽然有趣,但他已经将那点事儿反反复复地讲了无数遍,镇上人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他还是不肯消停。
或许是太久没人乐意听他说话,那天逮住了言音,着实是让狄大夫过了把瘾。
此时狄大夫看了看柜台上的灵药,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块银子,放到言音手上。
看着那块银子,结合自己最近了解的物价,言音感觉不大对,问:“狄大夫,您是不是给多了?”
“不多,正好。”狄大夫摸着肚子,老神在在,“这几株野兰品相不错,值这个价。小丫头你很有天赋啊,这才短短一个月,你就能自己找到这等灵株,不错不错,想老夫当年啊……”
见老人家又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言音默默地把银子揣起来,想趁机溜走。
可一直乖乖趴在她肩头的小猫突然鼻尖一动,起身警惕的看向了药堂后院的方向。
果然,下一秒,后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汪!!”
一只黄毛生物飞快地穿过堂门冲出来,甩着变成螺旋桨的尾巴,扑到言音身上又蹭又跳。
小喵金瞳一眯,竹筐上顿时多了三条爪痕。
啊,忘了说。
这位狄大夫。
是个养狗人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喵:(起了杀心)我和狗,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