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雅跌坐在地,这一摔,倒让她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看见了在言音身前螳臂当车的小猫崽子,也看见了言音面上掩饰不住的紧张慌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开嘴巴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像是阴冷的毒蛇一口咬住了猎物的命门,一种抓到了对方把柄的美妙快感让李雅雅眼前发亮。
她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指着言音道:“好哇,你胆子真的大了,你居然敢偷养一只畜生在咱们庄子里。”
“自打咱们进庄以来,导师便三申五令,不准庄子里有一只活物,不准私自偷养灵宠,你居然阳奉阴违,在自己屋子里藏了这个玩意儿!”李雅雅紧紧盯着她,咬牙切齿,“好极了好极了,姐妹们又有得加餐了。”
言音脸色发白。
“怎么,你不高兴嘛?你看你,平日里吃得都是些碎肉沫子,今儿难得的机会,不如求求师导,让他多分你几块肉吃,多分你几碗汤喝啊,也不枉你辛辛苦苦养它一场吧!”
李雅雅嘴上说得恶毒,心底也是十分畅快,仿佛是想将今日吃进肚子里的晦气都吐到对面人脸上。
她低下头,见那畜生还敢呲牙向着自己,脸色狰狞一瞬,想也不想抬脚就踹。
只是这一脚没能踹到小小的猫崽身上,坐在地上的言音便豁然起身,一巴掌糊到了李雅雅脸上,紧紧按住了她的口鼻。
李雅雅嘴里尝到了一股草木的苦涩,紧接着甜腻的气味直直冲进鼻息,不过一息,她便感到头晕目眩,世界颠倒。
待言音松开手,她浑身的气力都已散尽,脚步不稳地跌在树下,勉强抬头一看,只见几片花瓣缓缓落下。
李雅雅感觉到了不妙,嘴里再说不出威胁人的话:“你又干了什么?”
——复灵叶,花粉会致人昏睡。
没能听见面前人的回应,只有一阵接一阵强烈的睡意侵蚀神志,李雅雅无力地靠坐着一旁的树干,硬撑着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她慢悠悠地走到自己身前。
居高临下。
“按理来说,大人应当拥有原谅小孩无知与叛逆的气度。”言音看着她,“但说实在的,我对熊孩子一贯没有什么耐心。”
“比起温柔的包容,我觉得让熊孩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是大人的责任。”
错误?李雅雅心底冷嗤,我能有什么错误,分明是你先来惹我的。
把我扔进装烂叶子的箩筐里,不知死活的和我顶嘴,不过就是抱上了安澜雨的大腿,你就敢给我摆脸色……我也不过是想给你们两个一点教训,你居然就敢把花肥泼到我身上?你们做出这种事,凭什么来冲我说教。
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看你这个眼神就知道你自己是想不通的。”
言音转身,把小猫抱回房间,关上房门,“不过没关系,不学好的孩子也有成长的义务,是时候让你感受一下现实的残酷了。”
回头慢悠悠走到李雅雅面前,俯身拍了拍她的脸颊,提示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在这个庄子里作威作福就很了不起吗?”
言音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悲悯,好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牲畜。
就和刚才她看小猫的眼神一般。
“不知道自己只是等着被放血的一只待宰小猪,还在傻乎乎地为自己的刽子手做事。”
什么意思?
李雅雅心生疑惑,使劲挣扎着撑开眼皮,想要质问个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言音勾起了她的疑心,却并不准备解答她的疑惑,反而托着下巴在一旁笑着等待,任由她带着怨恨与不解,沉沉地昏睡过去。
“……”
后边,捧着饭盒找过来的安澜雨,看到眼前一幕,身形凝固,从嘴边遛出一连串省略号。
什么情况?
傍晚安澜雨遵照约定,在药园子里等着言音过来换肉,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没等来她的身影,想起今天中午和其他人发生的冲突,心里放心不下,索性过来院子里找她。
可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言音正拿着麻绳把李雅雅五花大绑。
“……”
安澜雨一脚门槛里,一脚门槛外,认真思索着要不要把前边这只脚收回来。
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言音绑得正欢,扭头看见安澜雨,喜道:“呀,你怎么来了。”
“……”短短一句话,安澜雨觉得自己悟到了两种意思:
其一
‘你来得正好,帮忙把这东西埋了吧。’
其二
‘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只好把你一起埋了。’
不论是那种意思感觉都不太妙,幸亏言音并没有这个想法,她瞧见安澜雨抱着的饭盒,恍然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去领饭,我晚上是不是没得吃了?”
安澜雨深吸口气,还是把另一只脚踏进了院子里,指着地上的李雅雅,问:“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言音面含羞涩:“我们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学术交流。”
安澜雨:“……友好?学术交流?”
言音指了指地上的花瓣:“关于复灵叶的花粉确实会导致人昏睡这一实验结果,我们达成了充分共识。”
安澜雨:“……这件事还需要你们两个达成共识?”
言音振振有词:“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安澜雨:“……”
无话可说。
看这情形,应该就是李雅雅心里头气不过,跑过来找人麻烦,结果被言音反杀了。安澜雨扶着额头想了一会儿,又松了口气,总归没吃亏就好。
“你打算怎么办?”
“嗯……我本来想把她埋到地里去,可我担心明年会长出十个李雅雅来。”言音说着,真情实感地啧了一声,叹息摇头,“那可就太烦人了。”
安澜雨:“……”
安澜雨:“不是往地里埋什么就会长什么的。”
言音:“是吗?我以为连太阳都可以种呢。”
安澜雨:“……”
安澜雨:“那你怎么不往地里种肉片呢。”
言音:“唔。”
有道理呢。
最后她们二人把李雅雅扛到了上回安澜雨关禁闭的那间茅屋里,上好锁,拍拍手,回到院子里分盒饭。
安澜雨几度欲言又止:“言音,我有事要告诉你。”
“现在?今天?”言音抬头看了眼天色,“你不觉得今天运气有点背?”
而且房里有只猫崽子等着她哄。
安澜雨回想一下今天的种种遭遇,忽感身心俱疲,妥协道:“那还是明天吧。”
主线再次搁浅,二人各回各屋,言音走进房间关上门,月色已经高高悬挂在枝头之上,院中明暗交错,仍是一片静谧。
小猫在被褥上等她回来。
和言音对上视线,那双澄金色的竖瞳猛然一缩,迅速跑进了黑暗中。
言音一怔,疾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
“小喵?”
小猫崽子躲在熟悉的角落里,尖耳朵微微一转,确定没有聒噪的拍门声和骂声再响起,这才伸出前爪在青石地上蹭了蹭。
爪子上还残留着从那个陌生人身上撕扯下来的皮肉,嘴里还能回味到新鲜血肉的腥气,它在狩猎中回想起来,自己骨子里有着温驯灵宠所没有的嗜杀本能,和掩藏在无害皮毛下的残暴本性。
她会怎么想?
会觉得自己是个野性难驯,不适合在身边娇养的畜生吗?
爪子沉重到抬不起来,耳朵紧紧贴在头顶。
小猫崽低下头,故作轻松地舔毛,想把自己打理得体面一些,舌尖却泛起苦味。
这下她肯定更不乐意养自己了。
……
“刺啦——”
身后响起一声瓷碟子与地砖的摩擦声,小猫崽耳朵迅速抖了几下,转过头,见言音正躺在被褥里抱着半床被子,一只手伸长了往床底推肉碟子。
窗缝的光撒在她的身上,头发乱糟糟,眼神亮晶晶,像极了另一只毛绒绒的动物。
“谢谢你救了我,小喵。”言音笑眯眯的,说。
“我们和好吧。”
小猫注视着她,没有动作。
良久。
“喵~”
伴着一声格外绵长的猫叫,软绵绵的小猫崽子扬着它蓬乎乎的尾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直栽进眼前少女的怀里。
温热鲜活的感觉溢满了怀抱,柔软的触感仿佛天上遥不可及的云朵。
言音抱着它,脸颊紧紧贴着它的皮毛,舒服得喟叹。
“喵呜~”
——好吧。
——那就和好吧。
月光温柔,穿过门栏边角缝隙,从言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舒舒服服地睡在了有床垫的木板床上。
被褥换了被单,干净地裹住了她和她的猫崽。
暖和的被窝里,小猫睁着眼,小心打量着言音脖子上的青痕。
不久之前,言音后脖子上也有过青色的指痕,是和安澜雨初见时按出来的,过了几天便消了,如今前脖子上也有了青色的指痕,是方才李雅雅当着猫的面掐出来的,且又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让它消失。
小猫呲了呲牙,有点后悔没有咬开那个人的脖子。
可惜,它现在还不够强大。
它还需要时间。
在小猫看来人类是出去捕猎了,因为她每次出门,都会带回来很多食物。捕猎是猫这种生物的生存之道,是它们骨子里的本能,对于人类出门这种行为,它们也只能如此理解。捕猎在它们眼中是危险的事,会受伤,会死亡,所以有的猫咪在主人回家之后会围着主人蹭蹭嗅嗅,用来确认自己的主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危险。
对于猫来说,主人是父母是兄弟也可能是同伴,每天目送着主人出门也希望主人平安回家(当然也希望主人能干一点捕一些妙鲜包什么的)。
之前它对言音生气,有一部分是因为它觉得言音不应该关着自己。
小猫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所以它不需要言音独自面对。
小猫凑到言音边上,闻了闻她的脸颊,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她脖子上被掐出的青痕。
没关系,它很强大。
它只需要,再一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命簿情报:叮!反派元神攻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