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头淋下的液体成分不明,只是那气味倒是明明白白的令人作呕。
周围的姑娘被这股味道惊吓到,纷纷捂住口鼻,远远散开,唯恐避之不及。
就连安澜雨都忍不住倒退几步。
李雅雅用袖子抹开脸上的污水,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见掌心污水的颜色,呸了几下又忍不住弯腰作呕,怒不可遏地尖声跺脚:“啊啊啊什么东西?!谁?谁!”
她回过身,那人就在自己身后,神态温和,手中举着一个水瓢,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言音。
是言音!
安澜雨睁大双眼,甚至有几分恍惚。
她怎么回来了?
李雅雅高声怒骂:“言音!你疯了?你干什么?!”
言音平静道:“浇花肥。”
此话一出,李雅雅这才终于清楚倒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气得险些昏厥,上前抖着手就想扇到对方脸上。
言音不徐不缓,从脚边的水桶里勺起一瓢,凑到她面前:“还要吗?”
我给你加餐啊。
浓烈的气味直直怼到嘴边,李雅雅被迫逼退数步,脸上青白交加,几欲作呕。
见她停手,言音又把目光转向那群狗腿子,真诚地询问:“你们要吗?”
管够哦。
姑娘们脸色骤变。
这下霸凌团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气势,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她手中的水瓢,生怕她发起疯来四处做乱。
李雅雅咬牙瞪着言音,黏哒哒带着恶臭的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淌进她的衣领,透进里衣。一股剧烈的恶心夹杂着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姓言的,你给我等着!”炮灰头子撂下一句狠话,哭嗷着跑出了药园。
其余的姑娘们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慌慌张张的样子犹如躲避洪水猛兽。
言音目送她们离去,放下手上的水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水边,可劲洗手。
赠人花肥,手有余香。
呕。
安澜雨神情恍惚,不知如何评价此情此景:“你可真是,真是……”
不知如何形容。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等事。
言音洗了好几遍手,又拿草叶使劲搓了搓,确定没味道了,才甩了甩水,扯着安澜雨的袖子擦手。
“如果你是想赞美我的聪明才智,那你大可尽情发挥,只要是在一万字以内,我是不至于骄傲的。”
安澜雨任由她埋汰自己衣袖,感觉一腔澎湃的心绪全被水打湿了。
“……你现在看起来已经够膨胀了。”
言音沉默一会,问她:“你以前也这样站着挨打吗?”
安澜雨顿了顿,摇头:“不,我会还手,基本都是两败俱伤。只是李雅雅那人不肯吃亏,被打也不甘愿,没过多久就又会过来找我麻烦,她们人多势众,我被磨累了,总有吃亏的时候。”
“那你就打个狠的,打领头那个,打到她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为止。”言音抬起拳头,愤愤道,“照着李雅雅鼻子打,打断那熊孩子鼻梁骨,见一次打一次,让她迷途知返。”
物理度化,最为直接!
之前看着书里那几行字,还不觉得炮灰做的是什么大事,实际接触过后,才体会到校园暴力为何令人深恶痛绝。
言音面露微笑,眼中杀气腾腾:“你要是实在不忍心下手,我也可以天天蹲在她床边泼泔水,泼到她领悟被霸凌的痛苦为止。”
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和熊孩子讲道理是屁用没有。
能反抗暴力的只有更暴的暴力。
多符合恶毒女配的人设。
被她凶残发言惊吓到的安澜雨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朋友,良久,她喃喃:“你竟是个不好惹的……”
所以你之前到底为什么会被李雅雅那伙人使唤来使唤去?
女主深感困惑。
两人相对着站了一会儿,之间的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安澜雨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听着风吹过枝叶的飒飒声,忽然开口:“谢谢你。”
言音刚想端着饭盒溜走,闻言停下脚步:“嗯?”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帮我。”安澜雨抬起头,定定看她一会儿,“还有前几日,你愿意替我说话,都谢谢你。”
看着女主凤眼间流露出的郝然,再想起自己一开始远离女主的设想,言音怔然片刻,心间百感交集。
半饷,还是洒然一笑:“不客气,顺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反正没有哪个受过义务教育的现代人能眼睁睁看着霸凌发生还不上去锤熊孩子的。
既然已经在机缘巧合下相识,之后再小心避开剧情就是。
说完,恶毒女配大着胆子挼了挼女主脑瓜,挥挥手,如往常一样小跑着离开药园。
秋风拂过,安澜雨一个人停留在原地,感受头顶逐渐散去的温度,想起自己方才想要告诉她的事,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把人叫住。
可没想到,过了没一会儿,人又匆匆跑了回来。
安澜雨一愣:“怎么了?”
言音捧着饭盒,有些尴尬。
“那个……肉。”
安澜雨幡然醒悟,连忙打开饭盒:“哦哦,有有有。”
不得不说,猫这种生物,真的非常会记仇。
自从上回惹毛了小猫两次之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小猫还是不肯出来活动。
每当言音把肉菜放进碟子里,小猫都会趁她不注意把碟子勾进床底,等吃完了再一蹬后腿,让碟子突然闪现。
长达半月有余,和小猫在一个小屋檐下同吃同住的言音,除了看见小猫咪的尾巴尖,就只见过床底下圆滚滚的背影。
言音:)
好气哦。
可是自己要养的猫,能咋滴。
忍呗。
怨种饲主一边叹着气一边把肉和菜装进小碟子里,蹲在床边,有些赌气地把装满美味的碟子推进床底。
哼。
不理就不理。
我堂堂食物链顶端怕你这只小猫咪?
言音拍拍手上并没有的灰,坐到桌子边上吃饭,吃着吃着,她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床底下的白色身影抬起了头,一双猫瞳在昏暗之中格外明亮。
虽然言音并不介意一直这样养着小猫,但剧情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试炼大会就在两个月后,倘若她到时没能逃过此劫,葬身在了魔窟,那这只小猫咪该怎么办?
这里是狱门的山庄,是违背玄修者规则,囚禁无辜少女,培养死士的地方。为了防止被外人发现,方圆十里绝不允许有一只活物的存在,一旦被山庄其他人发现,唯一的下场就是变成正午的加餐。
监管此地的萧至绝不会允许计划出现不可控的风险。
是带着小猫一起离开,还是先想办法将它送走?
小猫和她,会有办法在萧至眼皮子底下逃出十里之外吗?
言音心里充满无从言说的焦虑,倚在墙上,不自觉地低喃出声:“一直把你关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啊。”
阴影里的小猫静静注视着她,不曾发出一点声响,闻言只是尾巴轻甩,小小的耳朵微微垂下。
什么意思?
是……不想养了?
小猫咪听得懂人类的话语,却不理解人类的苦衷,只当是人类又要抛弃自己,缓慢地挪动前爪后爪,悄悄缩回床角,尾巴耷拉在地上,仔细打理着自己还没完全长出来的皮毛。
舔舔爪垫,梳梳头顶,捋捋耳朵。
忙得不得了。
也没关系,反正这个人类一点也不好。
想要的时候,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想要的时候,就把自己丢到外边去。不仅如此,还把它的毛毛剃得乱七八糟,舔都舔不顺,剃完又嘲笑它不够漂亮,明明一天到晚的被欺负,还老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打猎……
本座才不需要她来养!
小猫咪越想越是生气,耳朵尖高高竖起,愤愤不平地抱住尾巴。
讨厌的人类!
此时房门外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暴躁的怒骂声大得可以刺破人的耳膜,把屋里的一人一猫吓得一跳。
“言音!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打烂你的门!”
听到炮灰头子的声音,言音毫不意外,想了想,先到柜子里找出几株药草,藏进自己袖子里,这才走到门边。
刚把房门打开,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一个巴掌就直直呼到了她的脸上,言音只觉得脑子一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坐在了地上。
门外果然是李雅雅。
李雅雅从药园回来已经洗了三遍的澡,还是感觉一股恶臭残留在自己身上,她气得失去理智,上来就扑到言音身上揪住她的头发,表情扭曲丑恶如夜叉。
厉声道:“该死的,老娘要撕了你!你居然敢往老娘身上泼粪!!”
守法公民果然预料不到恶霸的脑回路,言音怎么也没想到她上来就是暴击,忍着一腔被激起的怒火,试图从这个近乎疯魔的人身下挣脱出来,可是刚想撑起身子就被拽着头发摁在地上,李雅雅霸凌经验丰富,扯头发的动作非常熟练,另一只手压着言音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在原来的世界,言音是个安分守己的好人,身娇体弱的艺术工作者,并没有多少打架的经验,在挣扎几番之后还是被得手了,李雅雅掐着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吼着。
“不知死活的贱人,居然敢招惹我!老娘我今天就要弄死你!你敢惹我!你居然敢惹我!”
她手上的力道仿佛真的要把人置于死地。言音从刚才就一直咬着牙关,没有出声,如今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呜!”
随着这声呜咽,房内忽有一道白影闪过,扑到李雅雅背上,狠狠咬上她的脖子。
一口见血,撕皮抽肌。
“啊啊啊啊!”李雅雅长哀一声,再顾不得掐人脖子,反手捂住痛处,狼狈地扭动身子试图甩下自己背后的东西。
白影也不想继续在她身上多待,轻巧落到一边,爪牙皆开,从喉咙里发出愤怒地低吼。
言音得到空隙,坐在地上奋力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勉力睁开眼帘,只见一只泛着金光的小小身影拦在自己身前。
“……小喵?!”
一直以来都躲在床底,连尾巴都不肯轻易示人的小猫崽子,此刻忽然出现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当初对着言音表现出的防御和低吼,如今都冲着李雅雅,新长出来的毛发金白相间,在残阳的余晖中透出一片柔光。
晃了言音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深思熟虑)嗯,为了不崩女主人设,我决定不管女主死活。】
【还是言音:(撸起袖子)校园暴力不能忍,能忍的那都不叫社会主义接班人!】
【小喵:(以为自己要被弃养)猫猫好,人类坏,猫猫不稀罕人类养!】
【还是小猫:(亲眼看见饲主被欺负)(冲出去)吃我猫猫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