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顿三斤肉

比起和条咸鱼一样只知道摆烂的恶毒女配,炮灰头子显然更有反派的职业素养。

——每天都在不知疲倦的找人麻烦。

第二天清早,在青石地板上睡得正香的言音,是被一阵噼里啪啦地敲门声给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迟钝地打开房门,先是被凛冽的秋风糊了一脸,随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外耀武扬威的炮灰头子。

李雅雅在门口拍了半天,见言音一脸睡意未消,笑得特别得意,扭头扬声道:“师导您看,我就说她是睡过了头吧。”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小院子的拱门外,有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玄袍佩玉,周正的脸上眉头紧锁,神色不虞。

言音心下一突。

立刻意识到了此人的身份。

在小说开篇,这座伪装成避世山庄的魔窟里,出场的角色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为数不多的男性配角,除了厨师和守卫之外,就只剩下这位管理山庄的大反派,负责管教和指导少女们修炼,同时也是女主和女配逃离魔窟时的最大阻碍——

成丹期的“师导”

萧至。

见言音从房里出来,萧至这才跨过拱门,走到二人身前,对李雅雅道:“行了,回武堂去,专心修炼。”

李雅雅当然是想留下来看笑话,可师导发了话,她也没有胆量继续在这怵着,只能瘪瘪嘴,有些意犹未尽地离开小院,走之前还不忘冲言音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破案了。

这熊孩子告我黑状。

言音眯着眼瞪她,萧至见了,从袖中拿出教尺。

“今日武堂独你一人缺席,你倒好,还敢责怪你同窗告发?”

说着轻敲她头顶两下。

武堂?

言音回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记起这个设定。

“武堂”,就是这座魔窟里的修炼学堂——由于山庄里留养的姑娘数量众多,负责教习的修士却又太少,无法如正统仙门一般循质传授,于是便将小姑娘们聚到一处,按照狱门的法诀进行批量修炼,普遍培养,重点提拔,以期不久的将来能留下一个优秀的死士。

这在她看来与养猪场无异,小猪崽们吃着饲料,到最后不管是肥是柴,都逃不过被宰掉的命运。

猪贩子还在头顶絮絮叨叨,一派苦口婆心的模样:“言音啊,你也并非全无天资之人,为何要如此懒散?逃课不修,这不是白白被同窗抛到身后吗?眼看试炼大会在即,这一时之差便在千里之外,你的同窗们都在努力修习,只为到时能胜之毫厘,你若肯奋起直追,倒也不是全无希望,可你却在这里偷懒贪眠。可知这山庄外的世界有多辽阔?你难道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去看看外面看看吗?”

言音今早起猛了,脑子还浑浑噩噩,闻言便只是点了点头。

说的都是鬼话。

这地方是女主和女配都逃之不及的受难起源,既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福利协会,又怎么可能会不惜消耗成本将那么多的姑娘养大成人,辛辛苦苦培养修炼,最后还不图回报的将她们放出庄子呢。

这些姑娘大多都是小小年纪就被带到了这里,个个都有修习的天资,被灌输着这里的理念和规矩,衣食住行皆在其中,从来不允许离开庄子半步,对真正的玄修界根本一无所知。

剧情发展到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幕后黑手收获果实的时候,所以这个萧至便利用了姑娘们对外边世界的向往,诱使她们竭力修炼,并许下试炼大会成绩优异者,可以自由离开庄子的诺言。

可事实是,进了这座山庄的姑娘,是不可能有自由的。

也不可能一辈子关在这里。

只不过上头训话的时候,点头就对了。

萧至见她脑袋一点接着一点,迷瞪瞪的,也不像是在认真反省,倒像是要原地补个觉。

态度好不端正。

于是很火大地喝了她一声:“站好了!”

言音被喝得一个哆嗦,困意尽消,仰起头,一脸乖顺。

萧至蹙眉:“你还有何话要说?”

言音耸着眼,小声回道:“师导,我知错,不该贪睡旷课。只是昨日风大叶多,我一个人扫完了整片花园,从白天扫到黑夜,今早身子骨又乏又痛,实在没力气爬起来,所以才……”

反向控诉,说得委屈又可怜。

萧至见她眼下黑影,再一想李雅雅平日的做派,心下了然,又问道:“那为何不来向我告发?”

呵,告发有个嘚用。

若非山庄内有意引导争斗,姑娘间的霸凌行为也不至于如此猖獗。

言音心下暗嗤,面上仍是一副包子相,嗫嚅道:“我不敢……”

萧至注视片刻,面色稍霁,却也无心主持公道,只语气放缓道:“虽情有可原,但旷课一事还是不可不究,你若是平日肯勤学苦练,旁人又怎会欺辱到你的头上。”

言音:“……”

听听。

这道理讲给女主你看她同不同意。

萧至训完,又定下惩罚:“午后去把药田的杂草拔除干净,此事便算过了。”

随即不再多言,转身负手离去。

出院槛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总感今日有些违和,可又觉不出来异样,遂不再深究,缓步消失在小院之外。

后边的言音慢悠悠关紧房门,肚子咕噜一响。

今日成功苟住女配人设。

奖励自己去武堂炫饭。

走到武堂,正好到了发午饭的时间。

李雅雅一伙人抱臂站在柱子下面,冲进来的言音挤眉弄眼。

就等着看她笑话。

言音走过去。

呦,这位姑娘,吃了吗?

还没吃的话吃我一拳啊。

虽然拳头邦硬,可对面人多势众,动手实在是自讨苦吃,言音很冷静地从中间穿了过去。

见她没上套,李雅雅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暗道某人的脸皮真是厚如城墙,也不再关注于她,扭头插到队伍前头领饭了。

魔窟里分饭是有讲究的,修习进展快的,天赋高的姑娘吃得就比较丰盛,而修炼进展慢,天赋比较低的姑娘就吃得比较寡淡。

言音领到手的,就是一盒白米饭上面放着两片青菜,撒上几个肉末,和前面李雅雅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雅雅指着她手里的饭盒,轻蔑道:“看见没,旷课的就只配吃肉沫子。”

言音:“……”

言音幽幽看向她的手指。

考虑从哪一根开始剁。

李雅雅吓地把手缩回去,懵了一秒,又瞪了回来。

小屁孩。

言音转身出武堂。

早上师导盯着修习,下午就全靠自觉,领了盒饭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地往自己院子走去。

由于女配性子怯弱无趣,看起来阴阴沉沉,所以很少有人愿意跟她走在一块。

言音乐得自在,走在后头,盘算着饭盆里为数不多的菜色,心想该给自己房里的猫吃些什么。

前头李雅雅回头一瞥,扬声道:“昨个你们都看见没有,那个安澜雨缩在角落的样子?真滑稽。”

旁边的姑娘也笑道:“可不是嘛,看她平日里那么傲气,被关上几天也变得老实了不少嘛。”

“跟只落汤鸡似的,真有意思。”

“要不是昨日去得晚,天太黑了,我也想往里头泼上一盆。”

言音脚下一顿。

所以这伙人昨天还是去欺负女主了。

剧情并没有发生变化。

李雅雅得意地扶着自己发间的红花:“看看她那样子,跟条狗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天才,不过就是运气好了一点,也不想想师导那般辛苦地教导我们,于我们有大恩,她还敢顶撞,简直是不识好歹。”

欺负了山庄里排第一的安澜雨,在小团伙看来是值得炫耀的事,恨不得所有人听见。

声音大得刺耳。

说话间,她忽然想起什么,对周围的狗腿子道:“对了,你们还记得吗,安澜雨手上那珠串子?”

“记得,记得。”狗腿子齐声附和。

“那东西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居然让安澜雨护得那么严实。”李雅雅很是疑惑。

“我本想给她借来看一眼,那安澜雨还恶狠狠地瞪我。”

她脑洞大开,惊道:“难不成那破烂玩意是什么灵器?!”

言音闻言,抬眼看向李雅雅。

那毛珠链子并不是什么灵器,却真是女主的宝贝。

在小说里提到过,当年女主的家乡闹了饥荒,她母亲为了让她活下去,不得已才把她卖给了途径村子的萧至。那时女主年纪尚小,如今早已记不得母亲的模样,只是牢牢记得母亲那双温暖的手,还有自己在柳树湾下的家。

而那一条毛珠链子,就是她母亲分别时为她亲手带上的。

在女主之后那波澜壮阔又坎坷的人生中,那条链子便是她的精神支柱,陪伴在她的身边,一起走过千山万水,支撑着她度过所有心魔。

是她身边唯一属于她家人的东西。

绝无仅有。

可霸凌头子哪里知道其中故事,就是知道了怕也不会收敛,于是越想越是好奇,越猜越是怀疑。

“你们说那安澜雨修炼那么快,不会就是因为那条链子吧。因为那条链子是可以助人修炼的灵器,所以才让她稳坐第一。”

你想多了,她修炼快只是因为她天资高,是女主,有光环。

可李雅雅这个炮灰头子天生自尊心强,一直坚信自己才是魔窟里最有天资的姑娘,从来不肯承认女主比自己强,只认为女主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这才一直稳压自己一头。

眼下突然注意到了女主那条一直不离手的链子,就立马联想到了助人修炼的灵器。心念一升,越想越觉得不甘,索性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抢来试一试吧。”

霸凌团伙当然附和。

言音听不下去了,在她身后嗤笑:“你明知道不是。”

李雅雅兀地听见她搭话,语气里明摆着轻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喂,你什么意思?”

换做原先性情懦弱的女配,此时只怕已经低头道歉保平安了。

可言音也停在原地,反问她:“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

李雅雅气极反笑,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唯唯诺诺的泥人讲话都会打机锋了。

她走到言音面前,非常顺手地揪住她的领子,挑起唇角:“瓜皮玩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这儿呛我?是,我就是看那安澜雨不顺眼,我就是想找她麻烦,怎么了?难不成这庄子里我想教训个人还得还得问过你?怎么?你居然会替她说话,你知道那破链子是什么玩意?”

对这种没有共情能力的熊孩子是讲不了实话的,讲完只会变本加厉。

言音被揪着脖子也不生气,淡眉杏眼看起来温良无害,嘲讽道:“那东西若真可助人修炼,又岂能瞒过师导的法眼?这事想必你心里也很是清楚,横竖不过是找个遮掩罢了。”

“你与她同修整整十年,起步相同,却处处差她一步,很明显你天资并不如她;她未曾为难于你,你却时时捉弄于她,更说明你心性亦不如她;她受你刁难也未曾报复,你却得寸进尺想夺人所爱,可见你德行也不如她。”

“这就是为什么安澜雨从不曾搭理过你,你却非要找她麻烦的原因?”言音轻笑反问,“因为你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可你却嫉妒她嫉妒得不得了?”

语气平和却字字扎心,李雅雅眼眶都听红了,边上的姑娘们更是不敢说话。

想她这么多年来,在这庄子里一直是名列前茅,唯独被这安澜雨压了一头,不论是修习的进度还是菜的分量都是不如安澜雨。

就连导师都对那家伙多有偏袒。

半大孩子,嫉性最强,像李雅雅这样蛮傲的姑娘,眼里哪里容得下这样一个处处比自己好的人,当然得踩上一脚才能痛快。

心底的平衡被人推翻,她气得举起拳头,不经意对上了言音双眼,心头一悸,动作不自觉一顿。

过去这个姓言的给她的印象都是低着头贴着墙走路,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人,资质寻常胆量又小,连被她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非常好使唤,让她干活就干活,从来不敢有一丝怨言。

李雅雅也从未正眼打量过她,如今乍然一看,才发现那瞳色深得有些骇人。

果真是中邪了!

李雅雅深吸口气,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用力一推,将言音推到在地。

“哼,伶牙俐齿,说的跟真的似的。我看你是不想我去找那贱骨头的麻烦吧,倒是难为你编排了这老长一段,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关心那狗东西了。”

她习惯了用恶毒的词代指女主。

“可我今儿就是就要去扒她的皮,抽她的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是担心,就来救她啊。”

她冷笑一声,居高临下指着言音,“以你的修为,顶多和她一起挨打。”

说罢,大手一挥,对着她那群狗腿子道:“咱们走!”

几个姑娘大摇大摆地离去,言音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尾巴骨,不慌不忙地爬起来。

担心?有什么可担心的。

炮灰,你对女主光环一无所知。

……

回到房间,言音立马跑到床边蹲下,看见好好窝在床底的小毛团子,心下一松,轻轻敲动床板。

“叩叩。”

里头小毛团子睁开澄金色的竖瞳,不急不缓地瞥了过来,其中带着股嫌弃的意味。

言音打开餐盒,饭香盈满房间,询问道:“嗯……让我看看,猫能吃什么?这里有青菜,米饭,玉米,还有小肉条。”

小猫咪当然不会回答,只是安静地蹲在床底下看着她,内向又警惕。

结合昨天猫猫身上的惨状,也能理解,只是不知这头小猫是如何受的伤,身上的血从何而来,又是为何会平白出现在这魔窟的花园里。

不敢再惊吓它,便拿出了一张素纸,把所有菜都放到纸上,再推进床底。

等了没一会,听见床底下传出吧唧吧唧的动静,低下头,发现只有肉条不见了。

言音:“……”

对面那小猫崽子舔舔爪子,砸吧着小瓣嘴,对上人类的视线,那双澄金色的竖瞳里除了嫌弃,还有点意犹未尽。

“……”

确认过眼神,是养不起的猫咪。

以女配现在的修为和等级,在武堂只能领到最低限度的餐食,里面的肉只有小气吧啦的几个小条,显然是不够猫猫塞牙缝的。

于是言音提议:“爷,您尝尝菜叶子?”

猫主子目露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的初次养猫感想:是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