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年快乐

邬亭给这种能力暂定了个名字——思想寄生。

就像她跟伊媛解释的那样,这是顺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媒介进行的半强制意念传达。最基础的寄生便是她在伊媛身上试验过的,“催眠”。

进阶版邬亭怀疑自己在昨夜那场“噩梦”中被动完成了,那便是“附身”。昨夜当邻居家小男孩再一次遭到酒鬼父亲的家暴生命垂危之际,她寄生到了他身上,帮助他逃过一劫。

触发条件:未知

极限距离:未知

可寄生人数:未知

副作用:未知

······

一切都只是邬亭大胆的猜测,有待验证,不过眼下正有个绝佳的参考对象摆在面前——唐纳,很棘手但也最合适。

首先是因为有过节,她就算再怎么人嫌狗厌,也不至于到是个人看见她都想捅她一刀的地步,百老汇剧院里发生的一切要不是唐纳的阴谋,她就把头拧下来给冀升升当棒球玩。因此就算验证猜想的过程中出什么岔子,她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二是因为如果唐纳真的如她所想拥有“思想寄生”的能力,那他的能力等级一定是进阶中的进阶版。剧场里总共五百观众加上台上的演员,应该都在寄生范围内,否则正常人听见她的惨叫看见这种诡异的流血事件早吓得报警了。

如今回想,从进入检票口开始,整个剧场似乎就笼罩在一种矛盾又诡异的状态里。明明除她之外的所有观众在见到唐纳出场的那一刻都狂热到几乎失去理智,偏偏没人鼓掌没人尖叫,观众席安静如坟场。仿佛疯狂的灵魂被硬生生封印在僵硬的躯壳里,只有邬亭与之接触才会被短暂地解封,无意识又目标明确地向她释放恶意。

虽然跟唐纳的交集少得可怜,但邬亭觉得这种寄生模式非常符合唐纳的控制狂风格。想想晏子斌吧,不就是一个痛苦绝望的灵魂被囚禁在彬彬有礼又逆来顺受的外壳里吗?估计是去趟医院会被诊断为“微笑抑郁症”的程度。

如果真是这样,这场戏的跨年首演一个正经观众也无,499人都被寄生成了“行尸走肉”,剩下一个邬·倒霉蛋·亭更是遍体鳞伤哪有心思关心什么爱情悲剧?台上的男女主角再惨有她惨吗?唐纳却偏偏将这场独角戏演得尤为投入,可见他不光是个控制狂还是个敬业的工作狂。

······

重返游戏,邬亭开始还担心自己的血条刷新伤口没留档,但瞬间回归的痛楚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欲哭无泪,她这生命力真是该死的旺盛!刚才那个拿水果刀的女士就不能直接往她喉咙扎一刀给个痛快吗?

转念一想,对方或许只是唐纳的载体,唐纳应该是想慢慢折磨她的。不愧是“狮子王”,在吃掉猎物前要将猎物玩弄到奄奄一息方才罢休······好好的文明社会,搞什么动物世界那一套啊!信不信她打可可西里罐头公司客服热线举报他毁游戏设定?

邬亭靠吐槽转移注意力,当疼痛超过阈值,脆弱的人体会下意识做出反应,如满地打滚、大叫出声等,跟意志力无关更接近于条件反射之下的本能。太过狼狈有损形象,克制,克制——今日巨蟹座运势四颗星,整体运势不错,感情上有明显进展,工作上能顺利完成任务,社交方面建议不要与人产生纠纷,退一步海阔天空······

“爷,棺柩在灵堂停了三天,该送夫人走了。”

“走了,走了······”越勇趴在那黑色棺柩上呢喃,是的,成亲那夜他没死,只是自导自演一出假死的戏想让晚香看清自己的内心罢了,不想等他过了药效幽幽醒转,晚香凉透的尸体吊在梁上,绣花鞋在他面前晃晃荡荡。

是他害死了晚香,都怪他!该死的是他才对!阎王该收的是他这混账才对!

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响起,越府里满是人,一如成亲那晚般热闹,只是这回个个都披麻戴孝神色悲痛。

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同时站起低头默哀,接着,从一排一座开始,每个人都有秩序地走上台将售票处领到的白菊摆到棺柩边上。越勇站在一旁,若无所觉般反复抚摸着棺柩光滑的表面,如跟心爱之人耳鬓厮磨,台上台下融成了一幕戏,越勇跟唐纳也融成了一个人。

棺柩边的白菊越堆越多,一半纯白,一半染血——从那恶人身上取的血,只愿亡魂能在地下消了怨气安息。

那恶人被放了一阵血后,突得从地上坐起来,抢过刀子就往腕上划,还哑着喉咙对他们笑:“抢什么?排队去,我自己动手。这位离我最近的小姐,你先来吧,检票口你跟立牌合照时咱还咳咳咳咳咳咳咳······见过。”

邬亭用手背抹掉沿着下巴往下滴的血,然后拿过那姑娘手上的白菊将手背上的血擦在上头递还回去:“拿着啊,怎么不拿?都是我身上流出来的,别浪费嘛。”

那姑娘的瞳孔骤然收缩,像从漫长的梦中清醒后突然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般浑身剧烈地痉挛,尖叫出声的那一刻她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发出邬亭耳熟的男声,是唐纳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邬亭:“回越老爷话,小女自愿献祭肉身以慰亡灵。”

“······”

邬亭不知道唐纳借着那姑娘的眼睛盯了自己那么久是在想什么,漫长的沉默后,他突然将刀子夺回去然后一刀扎穿了她的脖子。

狮子王中断了戏弄猎物的游戏,这是意料之外的变故,也许他嗅到了空气中某种令他不安的味道,迅速杀死猎物的他决定让游戏草草收场。属于他的戏就此杀青,而下一位主演已经在台后换完装等待多时了,她在刚刚客串了将近两小时的猎物,还真是马不停蹄呢。

······

邬亭死了。

灰黑的雾气上方出现了一个蓝色光圈,像是冥界通往天堂的出路,邬亭知道那其实是游戏出口。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退出,游戏里她的尸体跟着消失,唐纳必定会警觉。

虽说如今游戏出了变故,也许退出后尸体会留下,但没必要赌这个可能。《倾城之奠》落幕后,剧场会突然停电,接着场地内的音响将开始循环播放迎接新年到来的歌曲,这将打乱唐纳清理凶杀现场的计划,以方便邬亭脱困。

一个礼拜前,伊媛已经在百老汇剧院找了份兼职工作,并拿到了剧场配电室的钥匙。原计划是在邬亭察觉不对后立刻断电放音乐,但邬亭强迫症犯了硬想看完这幕戏剧(事实上认真坐下看的时间一分钟都不到),伊媛的工作就从替邬亭打掩护变成了替邬亭“收尸”。

当然,邬亭从没有告诉伊媛她能随意出入游戏的事,只让伊媛做好计划内的工作,剧场里发生的一切变故,包括跟唐纳的正面交锋她自己会应付。

伊媛拿“钱”办事,见邬亭胸有成竹便不再多问,毕竟邬亭真死了报酬也会在三天后自动发到她的邮箱里,她一点不着急。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

血腥味弥漫的剧场内一片漆黑,突然有稚嫩欢快的儿歌响起,宣告旧年的完结。

怎么回事?剧院的工作人员在搞什么?

唐纳皱起眉,却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接二连三的变故引起了棋子们的恐慌,他快控制不住了。果然这种数量还是有些勉强,即便事先售票时筛选的都是最狂热的那批粉丝。真是一群差劲的家伙,嘴上说着对他忠诚,仅仅是鲜血和黑暗就足以让他们崩溃到忽略对他的爱只想着四下逃窜。

可惜了,本来想好的完美谢幕无法进行,只能换一个粗暴些的方式了,不过在美妙的歌声里,葬礼现场被熊熊烈火覆盖的场景似乎也不错。

所有携带打火机的观众都掏出打火机扔到地上,地毯、座椅、尸体的表面都快速腾起火焰,唐纳张开双臂,在台上做了个标准的谢幕动作,然后不急不缓地从舞台后门退场离开。他跨出百老汇剧院大门的那一刻,密闭的剧场里响起了第一声绝望的尖叫,浑浑噩噩了几小时的观众们终于在被烧死前清醒了。

零点到来之际,各个街区的上空炸开烟花,照亮这万众无眠的狂欢之夜。唐纳脱下外套,以随意的姿势靠在车椅背上欣赏这一难得的美景,时不时拿起小桌板上的高脚杯喝一口白葡萄酒。往年这个时候,子斌会陪在他身边跟他说新年快乐,即便是被他控制着说出的祝福但感觉上也不错,今年连这样的祝福都没有了。

至今他仍没调查清楚晏子斌的死因,但事情皆因晏子斌那个叫“邬亭”的初恋而起,没道理晏子斌死了她还能活着。既然子斌喜欢,那就让她陪葬好了,这是他唯一能为子斌做的事了。虽然子斌的眼光实在让他不敢苟同,那个女孩根本不像子斌说的那样娇憨可爱,可谁让那傻小子喜欢呢?

唐纳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揉着太阳穴,眼睛一点点闭上。这时车厢里突兀地响起车载音乐——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

怎么回事?司机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劲,为什么窗外的街道那么陌生?百老汇大剧院到家的路他走过许多遍,绝不是现在这样的。

唐纳迟缓地抬起头,看向后视镜,带着棒球帽将帽檐压得很低的司机若有所觉,抬起头透过镜子跟他对视,帽檐下赫然是一张他从没见过的脸。

冀升升露出灿烂的笑容,向唐纳送上了新年的第一声祝福:“新年快乐,大戏剧家!”

作者有话要说:邬亭:难得认识几个人可不得速速派上用场?

晏子斌【盒饭版】:为什么会有人死后的戏份比活着时候多出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