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一番谈话后,宫里很快就有了大新闻
——太皇太后不知为什么,把咸福宫沉寂多年的钮祜禄氏提了起来!不仅大加赏赐,还传谕令其居咸福宫正殿,享妃位待遇。
一下子就让钮祜禄氏成了如今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人。
旨意一出,前朝什么反应还不知道,后宫却已是一片喧哗,各宫都在悄悄议论太皇太后这一番动作。
后宫里眼明心亮的可不少,结合前阵子皇上肃清谣言的一番举动,很快就想到了‘继后’的头上。
这下看钟粹宫笑话的人可就更多了。
——原以为是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没想到只是个冒牌子货!这下人家真凤出山,她这落了地的凤凰可真就是连鸡都不如啦!
虽然没人敢说到马佳氏面上去,但这么大的事钟粹宫怎么会不知道?
前些日子刚因为皇上肃清谣言开启的钟粹宫门,又一次紧紧闭上了。
乌拉那拉氏听说后嘲讽道:“她也就这点儿本事了!一有事就关上门缩起来,然后背地里再朝着皇上装可怜。”
呸!做得那狐媚样子!偏皇上还一直觉得她是柔弱心善,毫无城府,总要护着她。
不过乌拉那拉氏转头一想,又笑了:“呵呵,也不看看她如今都几岁了,皇上还吃不吃她那一套!”
若是那年轻娇嫩的美人,做个柔弱可怜的样子,那自然是惹男人怜惜。可若是个容颜憔悴衰败的怨妇惺惺作态,那可就是引人作呕了。
乌拉那拉氏瞧得清楚,皇上对马佳氏早没有以前那么宠爱了,不过是宫里这些年一直没有更合皇上心意的人,再加上政务繁忙,这才一时半会没撩开马佳氏罢了。
乌拉那拉氏问宫女:“听说近来有位储秀宫的乌雅格格十分受宠?”
宫女点头:“是,这些日子皇上甚少回后宫,但只要是回了,就会召乌雅格格伴驾。”
宫女顿了顿,又道:“奴婢特意找储秀宫的人打听了,都说这乌雅格格十分貌美呢!”
乌拉那拉氏闻言往身后的迎枕上一靠,轻松适意地笑起来。
那当然是个十分貌美且合皇上心意的美人儿,不然怎么会让皇上的目光从即将临盆的马佳氏身上转开呢?
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当年的马佳氏娇媚柔婉,独占圣心这么多年,如今她看老了,自然有那更新鲜灵动的美人儿来夺这宠爱!
那样的苦涩,也该马佳氏尝尝了!
……
“呕——”
马佳氏伏在床边,吐得撕心裂肺。
琪儿蹲在床边扶住她,脸上满是恐慌:“主子,保重身子啊!”
门外的太医和妈妈里也急得团团转,精奇妈妈里忍不住催问太医:“大人,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福晋这马上要就要生了,老这样怎么行啊!”
太医比她们更着急,这要是马佳福晋的胎再有个好歹,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马佳福晋这是心病,她自己神思不宁,明明怀着胎还老是多思多虑,以致胎气不稳,太医能说什么?
只能嘱咐宫女多为马佳福晋宽心罢了。
屋里琪儿把这‘宽心’的嘱咐当救命稻草,拼命地想话劝马佳氏:
“主子可千万别胡思乱想,那乌雅格格...皇上也不过是新鲜两天罢了,等您生了小阿哥,皇上转眼就忘到脑后去了!您想想,哪回您怀身子不是这样?谁能抵得过您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啊!”
至于宫里的谣言一事,琪儿不敢提,提了主子该更吃心了,只盼着皇上能来瞧瞧主子,给主子宽宽心吧……
马佳氏这几日容颜越发枯黄憔悴,消瘦的身形衬得肚子更加可怖。她好似没听到琪儿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床帐一侧。
那里挂着一个很旧的和合二仙荷包,与这屋里奢华的陈设格格不入。
马佳氏愣愣地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乾清宫里,玄烨听到太医的汇报,沉默了片刻,却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他们尽心伺候就挥手让人退下了。
太医走后,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一旁的顾问行小心道:“皇上,该传膳了,您看?”
玄烨有些疲惫道:“传吧。”
顾问行应下往外走,玄烨想了想,又叫住他:“等等,摆在昭仁殿吧。让人去储秀宫……”
储秀宫。
紫芙喜滋滋道:“格格,皇上传您去侍膳!”
才过正午就被传召,这还是头一回呢!
沈菡看了看时辰,看来皇上是临时起意的,那她最好不要耽搁时辰。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这一身虽说家常了点倒也没什么不妥,就不必换了,只是妆容还得补补。
青衿拿口脂和螺黛细细地给沈菡补了妆,又在两颊添了点胭脂,再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失仪的地方,这才服侍着沈菡上马车。
到了昭仁殿,沈菡见四周太监噤若寒蝉的样子,知道皇上大概是心情又不爽了。
这是最近常有的事,自打皇上从玉泉山回来,沈菡伴驾时就常常觉得皇上好像心情欠佳。
好在这么长时间了,沈菡也算了解了一点皇上的脾性——他要真是怒极了,是不会有心情找女人的,所以这种不高兴一般只是小有不虞找人解解闷。
知道皇上一般不会迁怒自己,沈菡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昭仁殿的堂屋里已经摆好了膳,旁边的条桌上也放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备着主子有想吃的可以随时换。
玄烨见沈菡来了,放下手里的书,让她免礼,上下扫了一眼:“今儿这一身倒是简单,不是刚做了一批新衣裳,怎么没换上?”
沈菡只当没发现玄烨心情不佳的事,左右瞧瞧,见屋里没人,拖了个凳子轻轻靠坐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小小声撒娇:“我这不是想着时候不早了,怕皇上再饿着……”
说着手还不老实地轻轻在玄烨腹部抚了一把。
“咳!”
玄烨一把抓住肚子上不老实的手,小声斥了句:“没规矩……”语气十分欠缺帝王威严。
沈菡见他面色和缓许多,见好就收。
佯装正襟危坐,低眉敛目,语气诚恳道:“皇上教训的是,奴才有罪。”
玄烨让她作怪的样子逗笑了:“行了,快别在这装模作样了,还奴才……”
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自称过奴才了?
沈菡也是来了这儿之后才知道的,现在的规矩没有晚清那一大套那么严苛,很多地方还没什么死规定。
比如前朝后宫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奴才化”。
虽然规矩上来说,大家都是皇上的奴才。后宫对着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等主子也都该自称奴才。
但私底下说话,除了宫女太监,还有一些过于谨慎的嫔妃,真没谁奴才来奴才去的,一般都是自称‘我’,连皇上有时候聊嗨了还会蹦出一两个‘我’呢。
前朝亦是如此,除了一些想拍马屁,显摆是皇上自家人的满大臣自称‘奴才’外,也没谁把‘奴才’挂在嘴边上。
沈菡知道这个的时候,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要真是必须对皇上自称奴才,连个‘你我’都不敢说,凭再美的容貌,又能处出什么浓情蜜意来呢?
玄烨让沈菡一番打岔,沉郁的心情缓和许多。
两人用过膳后,玄烨见沈菡神色有些疲倦,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沈菡掩口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
一进六月,京城的气温有了明显的上升,紫禁城比起外面更闭塞,温度自然也更高。午后的太阳虽还不至于烤人,但也暖烘烘地熏人欲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嘛,沈菡这个月就很顺应天时的在膳后添上了午睡这一行程。
玄烨:......也太直白了些。
玄烨心里颇为好笑——她倒真是自在,就这么信他不会生气吗?
沈菡这些天生物钟调得很好,这会儿其实已经昏昏欲睡了。
不过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侍驾呢,因此睡之前很有‘求生欲’地先征求老板的允许。
沈菡懒散地往玄烨怀里一钻,伸手搂住他的腰,呢喃道:“我困~~~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玄烨:......
“好。”
罢了,想想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他最近也确实累了,睡会儿就睡会儿吧。
太监服侍着玄烨换下衣服,解了发辫,沈菡也卸了钗环头发。
被子刚晾晒过,泛着暖烘烘阳光的味道,疲倦的两人钻进帐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
外头伸着耳朵听动静的顾问行见屋里安静下来,挥手打发院里的人离远点儿。
顾问行心里有些感慨,他跟着皇上也十好几年了,来来回回经得见的多了。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缘法啊,还真就是看命的!
想想里面那位小主,再看看旁边守着的紫芙
——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命好啊!
顾问行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对紫芙叹了一句:“你是个有福气的,跟了个好主子,往后可得好好伺候着。”
紫芙不知他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不过还是赶紧接下:“是,谢顾总管指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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