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都没有女子在朝会上露面的先例,因此参与朝会的大臣们怎么都想不到,弘昌帝竟然不是直接取出舆图让他们传阅,而是宣长乐公主上殿觐见。
惊讶之下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不顾君臣之别大着胆子看向端坐于丹陛之上的弘昌帝,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他是在开玩笑的证据。
却见宁沨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们,微挑眉反问道:“朕观诸卿似乎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礼部尚书侯志发向来以古板著称,此刻他闻言大皱其眉,第一个出列跪倒向弘昌帝进言。
“陛下,万万不可啊。长乐公主乃是女子,想我大景朝立朝以来,从未有过女子登上朝堂的先例。陛下今日开此先河,将来如何该向我大景朝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就算不提长乐公主女子的身份,只说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介稚童,又岂能登上朝堂,这将满朝文武置于何地。
侯志发心中悲愤欲绝,浑身上下充斥着大义凛然的气息。似乎在他看来弘昌帝就是那即将亡国的昏君,而他则是直言犯上的诤臣。
其他大臣虽然没有出列表态,但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无不是赞同侯志发的观点。
对此宁沨没有任何被顶撞的不悦,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在龙椅上坐得更舒服些,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侯尚书这是觉得朕错了?莫非在侯尚书看来,长乐纵使身为朕的嫡长女,也不配与尔等出现在同一处吗?”
幸亏之前瑧瑧就和自己说过,如果她以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会上,朝中大臣们极大可能会激烈反对。
父女俩还专门为此商量到时该如何是好,最终虽说没有拿出完全可行的对策,但多多少少有了些应对的说辞,不然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侯志发乍听宁沨此言被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后立刻下跪请罪,“陛下,臣绝无此意。但臣真的是一心为我大景朝着想,还请陛下明鉴呐。”
闻言,宁沨脸上瞬间浮现愤怒之情,豁然起身死死盯着侯志发,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
太傅赵之恺见状心知不好,即使他也觉得长乐公主一介女子出现在朝堂之上不妥,但他却不赞同侯志发那直接和皇帝对着干的堪称愚蠢的行为。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弘昌帝因臣下进言而当场发作,否则这极有可能会损害弘昌帝的名声,今后史书只怕会留下他容不得谏臣的评价。
赵之恺有心想出列为侯志发求情,求宁沨对他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却终究是慢了一步。
只见宁沨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中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让听到他话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朕是天子,想做什么还要经过你同意吗?既然如此,不如这皇位就让与你来坐如何?还有谁也有这种想法,现在就一起站出来,让朕看看你们是如何效忠大景朝的!”
“陛下息怒!”
就在宁沨话音刚落的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文臣武将,也不论太监宫女,瞬间齐刷刷跪地请罪。
宁沨这话中的罪名太大了,几乎说明说反对他的人有谋权篡位点野心,没有哪个臣子承担得起逼迫皇帝的罪名。
武将们向文臣所在的地方投去愤恨的目光,如果眼神能杀人,最先挑起宁沨怒火的侯志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在武将看来这帮文臣纯粹就是闲着没事干,非要和陛下唱反调来体现自己的刚正不阿,他们哪里知道一张精确舆图的重要性。
只要能确认陛下口中那张舆图的真实性,别说是让长乐公主参与朝会了,长乐公主就是想去军营游玩都不成问题。
文臣们心中也不好受,惶恐几乎占据了他们所有的情绪,生怕宁沨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投入天牢治罪。
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思索宁沨今日的行为和往日有何不同,只是顺从本能地向弘昌帝求饶,希冀他能降低怒火轻轻揭过此事。
就在朝臣跪倒一片之时,长乐公主身着公主朝服出现在金銮殿正门口。
宁瑧没有像大臣们想象中的那样,从连通前朝和后宫的后殿处进来,而是直接从正殿大门进入。
目不斜视地从跪倒一片的朝臣们中间走过,宁瑧向站在丹陛之上的宁沨行礼,“儿臣长乐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出现,宁沨原先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殆尽,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
就算宁沨之前已经从原身的记忆中了解了弘昌帝的过往二十多年的经历,知道他对朝堂的掌控力非同一般,是一位真正的实权君主。
但宁沨在对朝中大臣发难的时候还是会本能感到紧张,生怕自己一时不慎露了马脚,被人识破他并非原装。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之情,宁沨快步走下丹陛亲手扶起宁瑧,“吾儿快快请起。”
宁瑧起身时和自家老爸的双手有了短暂的接触,清楚地感受到他手中渗出了密密细汗。
她对自家老爸的某些习惯称得上是熟悉,自然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故而宁瑧来到朝会之上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受众臣行礼,而是用力握了握自家老爸的手,想要以此来安抚他的紧张之情。
而这一做法果然颇见奇效,宁沨在自家女儿的安抚下逐渐镇定下来。紧接着他转头打量着请罪的文臣武将,似是在斟酌对他们的处置。
眼见弘昌帝迟迟没有叫仍跪着的众臣起身的意思,还是赵之恺见机快,当机立断转向宁瑧行礼,“臣等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史大夫赵恪见父亲有了行动,立刻紧随其后表态。这才带起了其他文武大臣的参拜声,不至于让宁沨再次抓到把柄发作。
“臣等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瑧松开自家老爸的手,转身看向面前跪成一片的朝臣,朗声道:“诸卿免礼,快快请起。”
然而朝臣们闻言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宁沨,等待他的命令。
生怕如果他们真的听从长乐公主命令起身了,宁沨会觉得他们的行为是眼中没有他这个皇帝,将来以此为由来怪罪他们。
“长乐叫你们起来没听见吗?看朕作甚。”宁沨没好气地看着底下的朝臣们,自家女儿在身边他底气足的很。
“是,多谢陛下,多谢长乐公主。”
闻言朝臣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二连三爬起来前还不忘谢恩。
就在朝臣们重新分文武左右站好的时候。宁沨已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今日服侍宁沨前来上朝的是吴陌,他早在之前就见过弘昌帝是如何宠爱长乐公主的,对长乐公主的重视程度完全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
因此早在宁瑧刚进殿之时,吴陌就已机灵地命小太监抬来一张座椅,就设在靠近龙椅的位置旁边。
宁瑧落座于弘昌帝身旁的座椅之上,笑吟吟地俯视着底下一众朝臣。
这种情况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来没有人能如此靠近代表皇权的龙椅,哪怕是以前那些被正式册封的太子也没有得到过如此的盛宠。
见状侯志发被气的不轻,捂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指着宁瑧哆哆嗦嗦,“陛下,您怎可让长乐公主坐于您身侧!”
深吸一口气,侯志发厉声道:“陛下,长乐公主既身为公主,就该为天下女子作表率,绝不可做出不合身份的事啊陛下!”
闻言宁沨瞬间勃然大怒,死死地盯着侯志发,大有后者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当场翻脸无情的架势。
“放肆!长乐是朕嫡长女,我大景朝的嫡长公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间就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纵使长乐公主再怎么是女子,再怎么年幼,她也是君,代表的是大景朝皇室,又怎能容得臣子质疑。
侯志发是礼部尚书,是臣子,谁给他的权力让他敢对皇室的嫡长公主说三道四,怕不是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