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早春清晨,日晞未明,露湿霜重。
时辰尚早,但盛府外已然聚满想给盛家二小姐盛姝说亲的媒人,甚至有那按捺不住内心躁动的公子郎君候在府外。
乌泱泱的一群人,生生将盛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高谈阔论,来来回回也不过是围绕着盛姝这个人或者她那不知会花落谁家的婚事。
府外人声鼎沸,紧闭的府门忽然之间开出一条极小的缝隙。
周遭霎时间寂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皆不约而同盯过去。
婢女多宁从门缝内看见这情形,连忙用力关紧了府门,叮嘱了门房两句后疾步回到静姝院。
盛二小姐盛姝自幼居于静姝院,院落虽不算大,但胜在雅致,以四水归堂布局,碧水峦石萦绕其间,早春时节一派露白风清景象,别有雅韵。
多宁自府门走向垂花门,绕过九曲回廊,拨开门牖珠帘缓步入内,低声道:“小姐,奴婢已瞧过,府门前堵满了人,甚至连偏院角门外都有人候着。”
说及此处,她想起盛姝今日目的,不由面色忧愁地询问,“小姐稍后还要赴薛家小姐的约,这该如何出去?”
盛姝此刻正闲适地倚在美人榻上翻看书卷。
她乌发未挽,柔顺地垂落在腰畔,卷翘的睫羽微微颤动,那双灵撤的眸含情淡笑,红唇轻抿,一缕乌发散漫地落在脸颊旁,姝色惊人。
慵懒地放下手中书卷,盛姝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挑一缕发丝打着旋儿,看向一旁的婢女三柒:“意料之中的情况,三柒,将方才我交待你的话复述给多宁听。”
三柒闻言没有照做,反而犹犹豫豫地看着盛姝,“小姐,当真要那样做?”
“不然呢?”盛姝缓缓起身,晧腕上金钏滑落,金玉鸣击发出轻响,她回眸轻笑,“难不成你们希望我被那些人堵在府门外?”
比起自家小姐被人堵住,那个办法确实看起来可行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盛姝和两个婢女皆戴了幕篱,多宁在盛姝的再三催促下这才咬牙拉紧了幕篱,仿着盛姝的仪态从府门往外走。
府外的人久等盛姝,瞧见多宁带着幕篱出去,以为是盛姝本人,顿时激起千层浪。
“盛二小姐从府门出来了!”
霎时间,一众公子郎君纷纷不顾体面挤了上去。
盛姝站在隐秘处瞥见这一幕,目光冷了几分,趁多宁还没被人发现是冒充,转头吩咐三柒:“你从角门出去混淆视线。”
时间紧迫,三柒虽然担心盛姝独自出行,但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
见都已妥当,盛姝悄悄地走到府内园子里,顺着园子墙角那棵梅树,驾轻就熟地翻着墙出去。
今日约盛姝的人——盛姝的手帕交薛谣的马车已然在墙外候着了。
盛姝顺着墙外的杏树踩稳落地,利索地双手交叠拍了拍手。
这个动作本是有几分市井江湖的感觉,但盛姝气质脱俗,被她做出来却生生带了几分闲适的优雅。
薛谣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真该叫那群堵在府门前的大公子小郎君们好好瞧瞧你这翻墙的模样,好教他们知道,仙姝一般的盛二小姐竟是个常翻墙头的梁上客。”
“若不是他们堵着,我也不至于走这条不同寻常的路。”盛姝轻哼了一声,转眸见四下的人都已被府门外由多宁伪装出的“盛二小姐”引走,趁机将薛谣拉上了马车。
马车起步,稳稳地驾过盛府门前,还能听见府门外那此起彼伏“盛二小姐”的呼唤。
薛谣将车上备好的茶水斟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询问:“媒人与公子日日堵你府门,你如今考虑好要便宜哪家公子没?”
盛姝闻言抬眸,勾唇睇了薛谣一眼,似笑非笑地回道:“府门外那些人皆不可,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你我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薛谣顿时哑然。
她忍不住抬眼打量盛姝,马车内光线不大好,半昏半明里,薛谣觉得盛姝似琉璃般夺目,但她却清楚,盛姝有着琉璃无法匹及的坚韧心性。
候在盛府门外的那些人多是什么目的?为的不过是“捡漏”而已。
前些日子工部于淮南主持修建的大坝无故坍塌,工部为首的尚书、侍郎等官员皆已下了大狱,盛姝的父亲盛明安身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虽未曾入狱,但日日被大理寺提审,境况已是朝不保夕。
盛姝因容貌在上京久负盛名,这种情况下,那些痴心、妄想、贪图之辈皆聚了过来,如狼似虎,想要趁人之危将盛姝这朵潋滟牡丹生吞下腹。
感受到马车内气氛凝固,盛姝从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莞尔一笑,霎时间春暖冰融:“无妨,我自有打算。难得出来散散心,不谈这些糟心事。”
薛谣点了点头,笑着换了别的话由:“在府里憋闷了那么久,难得趁那些人无瑕盯你的时候出来散心,走,请你去上京最大的醉江月品茶吃酒去。”
盛姝在盛府的时候被继母柳夫人管得很严,今日能得空出来,不过是盛父在官场上前途未卜导致整个盛府惴惴不安,柳夫人无意间放松了对盛姝的辖制。
马车一路疾驰,快至琼林街时盛姝掀开车帘朝外瞥了一眼:“我之前交待过多宁和三柒,出府后在珍玉阁碰面。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将她们带过来。”
车夫得了吩咐,将马车在琼林街一侧停下。
盛姝俯身走下马车,带着幕篱穿过琼林街繁华的街巷,站在珍玉阁门前。
多宁与三柒皆是走门出府,不像盛姝翻墙耽搁了些时间,盛姝抵达的时候,她二人已在珍玉阁的迎客室内等候多时。
见盛姝毫发无伤地出现在面前,多宁同三柒双双松了一口气。
盛姝瞧出她们的担忧,轻笑一声:“出府之后便没事了,随我走吧。”
多宁和三柒点头,跟随在盛姝身后,却未曾想盛姝一只脚才迈出迎客室,迎面被一位身着红衣骑装的贵女撞上,若不是多宁眼疾手快扶盛姝一把,怕是要直接摔倒。
这一撞虽然没有人跌倒,但那贵女错身碰撞带起的风直接掀翻了盛姝头上幕篱,轻纱再也掩不住盛姝的容貌。
盛姝似乎有些惊魂未定,那双明澈的眼眸波光浮动,晨曦拂落于她身侧,晕出一层朦胧浅光,更衬得她唇红齿白,美得恰似画中仙,只一眼,就稠艳得令人心神荡漾。
珍玉阁原是卖琳琅首饰,在盛姝容颜展露的一瞬,整铺珠宝皆在盛姝面前黯然无光,世间再珍惜之物皆不及她三分皎色。
整个房间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汇聚到盛姝身上,有惊艳,有震动,也有嫉妒,不一而足。
幕篱轱轱辘辘滚动,掉落在珍玉阁门槛的不远处。
多宁快步上前去捡拾,方才触到幕篱,门外忽而有人影笼罩,另一只属于男子的手抢先将幕篱夺了过去。
这手的主人同先前那位撞到盛姝的贵女一样身穿骑装,他将幕篱拿起,目光轻佻地落在盛姝身上,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与痴迷:
“好美的脸,这位小姐,这幕篱可是你落下的?”
多宁闻言脸色一变,警惕地朝前一步阻拦这个男子看向盛姝的视线:“麻烦这位公子将幕篱归还给我。”
但这男子却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盛姝,活像一匹色中饿狼:“这位小姐,跟了我如何?蒋小爷的名号你总听过吧,绝对不会亏待你。”
盛姝被这样黏腻的目光看着,只觉得浑身不适。但所谓“蒋小爷”盛姝还当真听过,是奉国将军的嫡子蒋淮,上京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麻烦这位公子将幕篱还给我的婢女。”盛姝语气冷淡的开口,“此非君子所为。”
许是盛姝的样貌太具有蛊惑性,蒋淮一把将幕篱塞回多宁手里:“那你说怎么才叫君子?你是哪家的小姐,我让我爹去提亲。”
这话一落,方才撞到盛姝的那个红衣贵女嗤笑了一声:“我说哥哥,你还没认出来?整个上京能长着这张狐媚脸的,除了盛府二姑娘还能有谁?”
“盛二姑娘?”蒋淮听到盛姝的身份,原本仅剩的三分克制如今一分也不剩,直接就要进去拉扯盛姝。
看出蒋淮的意图,盛姝暗道不妙。
自己的婚事本就麻缠,倘若传出自己与蒋淮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可还了得?
找准了时机,盛姝拉着三柒就朝外跑。
比起珍玉阁内空间有限,外面可以避人的地方极多,加上不远处还有薛谣在,自己的身份蒋淮自然是不看在眼里,而薛谣身为户部尚书之女,蒋淮不敢乱来。
眼见要被自己捉到手的人竟然跑了,蒋淮恼羞成怒就要追,才朝外迈了一步,他忽然神色遽变,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扭头就往珍玉阁里面跑。
薛谣看出盛姝那边情况不妙,已然从马车上下来,她一把拉住盛姝疾步把人往右侧的巷子里带。
“怎么不上马车?”盛姝语带困惑。
“嘘——”薛谣摆了摆手,示意盛姝朝外看。
只见原本喧闹繁华的琼林街不知何时变了个景象,道路中间空出一条宽阔的行车道,整条大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躲至两侧,甚至有人以手掩面,不敢睁眼。
盛姝不由压低了声音询问:“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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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矜身为琅琊王氏的嫡长女,身份比当朝公主还尊崇。
世家相会,王矜看见谢家那卑贱的庶子谢迟暝如同野兽般被人围观群殴,满身泥污狼狈不堪。
那少年身上血迹斑斑,眼尾泛红的桃花瞳满是阴鸷,却紧咬牙关倔强不肯求饶。
鬼使神差地,王矜出手救了他,像讨要只牲畜一般轻易地向谢家领走了他。
从此,王矜温柔救赎他,护他、信他、爱重他,在他受欺辱时站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微笑安抚他:“别怕。”
她像是暗夜里的一抹天光,一点点融化了谢迟暝的心防。
谢迟暝一直以为王矜待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结果某个雷雨夜,谢迟暝就看见王矜在王家门前捡到一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狗,护它、信它、爱重它,在它被欺负时轻揉狗头说:“别怕。”
谢迟暝不敢相信自己在王矜心中地位和流浪狗相同,于暗夜中低眸攥紧了五指。
后来王矜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出嫁了,王家留不得闲人,你走吧。”
谢迟暝冷笑一声,自此不见踪影。
王矜出嫁那天,号称修罗将军的谢迟暝以狠辣手段攻城,让人胆寒。
众人皆道王矜眼光好,幼年时曾救过谢迟暝,这点恩情足以保全自身。
却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不是报恩,而是谢迟暝满身血迹,从花轿中劫掠新娘,让她在万民目光中屈辱地跪在自己的身前。
他俯身凑在她耳畔,语气冷漠却又似情人间的低喃:“王矜,开口求我。”
那时候的谢迟暝并不知道,他将会为王矜这一跪付出怎样的代价。
众星拱月娇矜贵女X美强惨狗比庶子
ps:大概是两个曾经彼此伤害的人最终彼此救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