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大气洋流那些气候影响因素,只能说一句,“师父讲道时,曾讲天文气象,东边不亮,西边亮。”
她不是文科生,历史也马马虎虎,还有些虚假认知是从影视剧里来的,但不论从哪一个说,乱世人口急剧减少,都不是战争一个因素,威胁更大的是灾害,和疫病。
徐长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今年春,琅琊郡所有青壮都要服徭役。剩下老弱妇孺还要看顾田地里的所有活计,挖水渠都找不到劳力。”
“提前打井吧。”琅琊郡靠海,郡邑却没有大江大河流过,一条小河,还绕过了徐家村,若是干旱,不知道会不会断流。
徐长也只能点头。
村人清理了家中和路上的积雪,修补坍塌的屋棚,不少人家怕烧柴没有盘火榻的,也顾不上节省柴火,寻求怎么盘火榻。
天寒地冻,挖土难,徐长就组织热心农人互相帮忙,在有火榻的人家打坯,再运到盘火榻的人家里使用。
挨过雪灾,徐长犹犹豫豫地问徐希,“若是乡里开办砖窑,不知道能不能行,能不能守住。”
“一分为十,我家占二,交税占三,郡守赠二,村人分三。”徐希回他。
徐长思虑半天,长叹了口气,“顾不了多的,先顾乡里吧。”
送了徐希去谷中,徐长回到家里,就找了弟弟徐尚,和徐氏族人商量烧砖窑,先从小做起,一个小窑烧了砖给乡里农人家使用,还是先禀告郡守。
徐氏族人听他有烧砖之法,大为欣喜,一番商议,决定先占住,“郡守虽素有仁德,然郡内豪族不知底细。我们徐氏一族如今寒微,为防抢占之事,先从小的试做,就在乡里,若能试成,再禀告郡守,慢慢做大。”
徐长也倾向于从小做大,商量完,他就开始召集族人,先在村中建立一个小窑烧砖。
头一窑红砖出来,成了大半。
徐长立马又烧了两窑,慢慢摸准了感觉,等族人都掌握诀窍,就在村中招募农人,说了自己想在乡里办砖窑作坊的想法。
他家那个小窑也并不小,徐氏族人往来不绝,又是打坯,又是运柴,动静闹的很大,村人早就想打探情况。
一听是要在乡里办一个砖窑作坊,都惊了。一个作坊建到乡里,意味着他们周边这些农人可以去做工挣粮挣钱了。徐长还许诺凡乡里农人用砖,价钱一律减半,赚得多,还能分钱。
这样的好事,没人会拒绝,个个激情支持。
就是对分给外村人好处,有些抗拒。
但徐长是乡三老,掌管一乡的教化,红砖作坊又是他家拿出来的,旁人做不了主,只能羡慕了。
砖窑作坊被定在了早就勘测好的位置,距离五个村子都差不多。
只是砖窑还没建起来,服徭役的日期到了,青壮们背起行囊,不舍的离开家。
留下的人不论男女,能上的全都上,很快建起一座庞大的砖窑。
徐长请了郡守到砖窑门外的墙上题字。
“①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好句!好志向!妙哉妙哉!”郡守念了一路,几乎入迷。
徐氏红砖随着这个好句迅速地名声远播。
徐希不知道家中情况,只看着山泉越来越细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山泉越来越小了。”徐希没回头,继续接水。
“你最近,老实的过分,就没有什么想作的?”维风斜着她。
徐希瞥他一眼,暗哼一声,懒声回他,“没有。”
维风停了半天,不说话,也不走。
徐希打满一小桶水,他默默拎起。看的徐希都稀奇,小声嘟囔,“黄鼠狼给鸡拜年。”
维风惊疑,“我拎个水,就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会有好心?”徐希反问。
维风张了张嘴,跟她讲,“我难道对你不好?你第一件狐裘还是我送你的,你养发的脂膏也是我拿来的方子。”
徐希抿嘴,“我准备剃光头了,第一茬韮菜长得不好,割掉之后第二茬就长得茂盛,我的第二茬头发,想必不用养,就能茂盛起来。”
维风气笑了,“行,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支持你剃光头。”
徐希是真的想剃,哪有六七岁的人,还顶着一头稀黄三根毛的?
维风以为她歪理邪说,也只是想想,没想到真找老祖把头发剃光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犯罪之人才会作髡刑,老祖怎能由着她胡来?”
老祖却看的很开,还跟徒弟一起把自己的头发也剪的很短,“徒儿想试验头发会不会如韮一样一而细,再而密,并身体力行,此精神可嘉。”
众人虽然不敢杠老祖,但对徐希就没那么客气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讲了一堆,埋怨她连累老祖也剪掉头发。
徐希听的头大,感觉帽子都紧了,拿掉了帽子,露出锃光瓦亮的脑袋。
几个士子看着她的模样,当场心梗,又骂了她一遍:竖子不识礼。
徐希抬起脑袋,大步出去,到内谷练剑。
维风又凑过来,看她连帽子都不戴,剑眉拧起,暗自咬咬牙,“希,他们都嘲笑你剃头,你想不想再多一个人陪你一起剃?”
徐希吓的剑都掉了,脚一踩踢起来,伸手抓住,盯着他诘问,“你到底想干啥?”
维风知道她聪敏,状似不在意的问她,“你想不想学兵法谋略?以后出将入相,可做贵族。”
“你要教我兵法谋略?”徐希觉得很奇怪。
“是,你聪慧不凡,合该学些厉害的兵法谋略。”维风扬起一个和善的笑脸,夸赞她。
“学成了为你效命吗?你是哪国的公子王孙?”徐希直接问。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维风姓什么呢,管猗和管禾也不知道。
维风摇头,“我非公子王孙,只是觉得你聪慧,想教你兵法谋略,看你学兵法可有别的神奇见解,能悟到什么不一样的。”
徐希很想翻眼,她一个化学生,哪里懂兵法谋略。她只是新瓶装旧酒,投胎没喝孟婆汤,站在巨人肩膀上,也不是什么聪慧不凡的神童,能悟出个屁来!
“我对兵法谋略不感兴趣,只对美食和养殖感兴趣,倒是还想学织布。”改改织布机,增加生产力啊。
维风一听这话,大为生气,“你......你虽然生为女身,但你是老祖的关门弟子,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志向,去学那些普通女子都会的事项!?”
“普通女子怎么了,且师父又没限制我学什么,又有何不可。”徐希不再多说,转身练剑。
维风换了几次气,开始跟她讲兵法谋略的好处,“兵法谋略不光用在打仗上,还有与人相交上,不仅大臣们要学,天下士子,商贾豪族,包括庶人黎民学了都有大用。运用得当,能让你始终占据优势,不吃亏,还不被人欺负,若被人欺负,也能报仇回来。”
徐希回他个假笑,“我相信以理服人。”
维风不知道她的理就握在手中,以为她也爱儒学,就围着她讲打仗的趣事,和苏秦合纵抗秦,张仪连横的趣事。
这些倒很少有人讲,徐希出了一只耳朵。
看她感兴趣,维风又跟她讲史学趣事,全是兵法谋略一类,棋高一着,都能谋取胜利。
徐希只是想多了解点历史,毕竟战国时期的人肯定比汉朝的司马迁要知道的更清楚?
他讲了几天,也不厌烦,还指点徐希练字,甚至跟她一块喂鸡,就差连蚯蚓也一块养了。
这天老祖招了徐希到学室,“你字已认得许多,雅言也说得成调,为师开始正式教你学本领。”
“师父现在就在教我本领啊,师父讲道,我不做课业时,也都在听。”徐希疑惑,师父除了道,除了武,还能教她别的?
老祖呵呵呵笑着摇摇头,拿出一把简牍,“我这里有悟道养生,兵法谋略,纵横谋略,天文历法气象之术,法经法典刑名之法,辩理之法,医道之法,你想学什么?”
一排简牍一字排开,放在她面前。
徐希惊呆了,她这师父......活得久,会的多,也能解释,可这会的未免太多了!
为什么她关于历史的记忆里没有玄微子这号人物?
“徒儿想学什么,师父便传于你什么。”老祖笑着道。
徐希早想过她今后要做什么,能从谷中启蒙毕业就可以了,现在大路摆在面前,她忍不住伸出手,“我想学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法。”
“当真要想清楚了?”老祖扬眉追问。
徐希有自知之明,她做不了战场上的将,也不会去做冲杀的卒,她有更重要的事,现在只待积攒力量,等候时机。
“我想清楚了,师父。我就想学这些。”
老祖望着她仰天感叹,“吾徒识道也!”
徐希想说,她不识。
老祖看她的眼神亲切又宠爱,摸着她的头,“徒儿选了最难学的两项,且两者无甚关系,皆是耗费心神,耗费时日之道,可要用心专心才是啊。”
徐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祖开怀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①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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