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在跟随徐听肆之前,觉得他大智近妖,所以当徐听肆以帮他复仇为好处,提出合作时,他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再后来看着徐听肆端着谪仙之姿,撑着一副病弱的身体,没事捧着茶杯看看书,一整个人畜无害的样,结果一张口就是算计,他觉得自己这把赌得好,找着了一个狠厉省心的好同伴。
直到两年前在蘅俞道遇到了被人埋伏下套的时玖,他才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心梗。
他一直以为徐听肆是旷野上疯狠的野狼,无所忌惮。
结果只要事关时玖,他就会化为她身侧最温驯的忠犬,哪怕时玖踢他一脚,他也只会呜咽着找出最柔软的部位送给她踢。
实在是太心梗了!
严青看着眼前面色温柔,满目自豪地夸赞自己心爱之人的徐听肆,忍不住多翻了些眼白叹气道:“主子,您清醒点,时将军是来剿匪的,剿匪!您知道现在谁是匪么?”
见徐听肆掀起眼帘看向自己,严青伸出手指向自己道:“我,她现在要剿的匪是我。”
徐听肆沉静地看了他片刻,轻轻应了一声,重新拾起桌上的书册慢慢翻看起来。
“哎不是!主子,您听明白了么?”见徐听肆无甚反应,严青不禁有些气短道,“那日您让晋禾来找我,说是肃阳山不安全,让我们撤离。一切准备就绪了,您又让白居通知我们,暂缓撤离,先陪周贺他们好好练练。”
又是一声平淡的“嗯”,严青急得趴在桌上靠近道:“您让我带人故意去上京附近闹事,下太子他们的脸,结果您也没打商量,硬是让我把刀架您脖子上,赖着我回了寨子......”
严青看着面前漫不经心认真看完两页内容的悠闲人,大着胆子抢过他的书道:“您想给时将军送功增名,可也得给属下指条路啊!总不能为了搏美人一乐,把咱们蓄了三年的力全泄了!”
手中的书突然被夺,垂着的眸子慢慢扫过书册,然后直直盯向焦急的严青。
被冬湖般寒凉的浅眸注视了片刻,严青讪讪地把书重新放回徐听肆的手中,然后瘪着嘴老老实实缩回到了座位上。
“等她平安剿了梁从他们,你就可以按原计划带人离开了。”
徐听肆随意交代了严青一句,然后抬手抖了抖袖子,提起桌上沾了墨的笔在书上圈画起来。
严青见他一点也不着急,深吸了一口气,牵起嘴角硬挤出笑容耐心道:“您觉得时将军剿了梁从他们后,会放过我这个肃阳寨三当家么?”
徐听肆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在书上做着圈画批注,严青等了许久,以为不会再等到回答,准备放弃离开时,徐听肆突然放下笔,将手中的书拍入他的怀中道:“路。”
“什么路?”
严青迷惑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快速地翻看徐听肆刚刚拍给他的书。
看完书上的内容和徐听肆在一旁写下的批注,良久后严青才瞪着眼不可置信道:“这......您是早就计划好了?”
徐听肆没有理会严青的问话,点了点书册道:“白居已经和郝庄说好,他们会在出口接应你们,到时候你们只需乔装为工人随他们离开便可。”
严青点头应下,随后犹豫道:“您真的要离开上京去青州么?”
徐听肆轻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将杯中余茶饮尽站起身道:“走吧,把我交给梁从他们吧。”
严青迟疑地站起身道:“主子,我还是留下来陪着您吧,梁从这人做事阴狠,我怕他狗急跳墙再伤了您......”
“不用。”徐听肆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回头道,“让他跳。”
严青:“......”
见徐听肆铁了心,严青也只能任他去做,沉沉地吐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拉门,徐听肆突然唤住他道:“你说她已经来了,今日寨中可有什么异常?”
明白徐听肆口中的“她”是谁,严青开始回想道:“倒是没什么特别异......哦,我方才来前,哨林里倒是有些躁动,不过很快就静了下来,可能是风的原因。”
徐听肆侧耳听了听门窗的动静,摇头道:“不是风,方向不对。”
严青皱了皱眉头,惊疑地看向徐听肆道:“难道是有外人闯上来了?”
徐听肆思考了一下问道:“今日山下的人有何举动?”
“听梁从的探子回报,周贺与时将军共同来到肃阳山,周贺带着人一路往西搜查,时将军则留在营地。”
徐听肆眉宇一动道:“她留在了营地?陈易他们呢?”
严青愣了一下问道:“陈易是谁?时将军就只带了禁军那位和她处得好的副统领。”
徐听肆思忖了须臾,当机立断道:“立刻送我去梁从那,方才哨林的动静不是偶然,等会回来后仔细查查寨子。”
“啊?”严青挠着脑袋道,“哨林那边没动静,这也没别的路进来了啊!”
徐听肆眸光流转轻笑道:“她很熟山路。”
严青神情逐渐严肃道:“时将军若是真的已经摸进来,我们该怎么办?”
徐听肆略作思索道:“她应当是自己来探路的,你若是在寨中发现她,就装作没看到,寻个法子不动声色的把我在梁从那的消息透露给她便可,然后等她离开,你就带人速速撤离。”
“是!”
严青带着徐听肆走出屋舍,毫无阻挡的山风吹得人猛然瑟缩。他茫然地看向周遭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山尖,心里不禁疑惑道,三面陡崖,这不走哨林还能上哪开出条路来?
谷风呼啸着蹿过川峡,带着尾音的凄厉风响与张垣变了调的哀嚎高低重叠。
“头,头儿!小十九!好妹妹!”张垣手脚并用的紧攀着绳索哆嗦道,“看在我以前让过糖葫芦儿给你的份上,咱换条路吧!”
走在最前方的时玖转身看向趴在绳索上不敢动弹的张垣挑眉道:“上来前你自己说小菜一碟,谁哭谁狗熊,怎么现在就开始练习狗熊的姿态了?”
“狗熊怎么了!”张垣瞅了一眼下方的急流,皱着五官龇牙咧嘴道,“狗熊至少不用走这破绳索!”
时玖看了看尚有一段距离的对岸,平展双臂微微摇晃着往张垣的位置走去。
“啊——奶奶个熊!你别动!”随着时玖的走动,绳索晃动的更加剧烈,张垣闭目张嘴哀嚎道,“别晃了!我快攀不住了!”
嘴上说着攀不住,张垣的四肢却是攀得更紧更牢固了。
时玖在绳索上稳住平衡,收回平展的胳膊掐腰笑道:“七哥,你一个山匪在山上住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恐高,丢不丢人啊?”
张垣羞愤地抬头反驳道:“山匪也不用靠着这么一条破绳索横跨山涧啊!”
“十九啊,听哥一句劝,咱们轻手轻脚地走,没准可以骗过那些只鸟儿,穿过密林混进去!”
“七哥,惠王在他们手上,我们赌不得。”
看着张垣满额冷汗,时玖收起玩笑的表情道:“七哥,你先回去吧,去找陈易他们等我的信号。”
张垣喘着粗气睁开眼,抖着手擦去糊住双眼的汗水,猛力一甩道:“不就是一条绳索么!我行!”
见张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时玖皱眉片刻,快步上前搀紧他的手臂,提气蹬索带着张垣掠回刚刚离开几步远的平地。
刚刚落回地面,张垣便腿软的跪趴在地,时玖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一个人可以,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先将惠王救出来。”
张垣缓过劲,指着前方锈迹斑斑的绳索道:“太危险了!十九,惠王是他们的保命符,他们不会轻易伤害他的,咱犯不着冒这个险!”
时玖望向延伸至夜色中消失不见的绳索,慢慢摇头道:“如果不先救回惠王,就会一直僵持在这里。”
想起徐听肆送她的那块帕子与他所说的话,时玖顿了顿低声道:“而且惠王殿下是很好的人,好人不该吃太多的苦。”
时玖重新踩上绳索回头道:“七哥,你去和陈易一起等着,放心吧,我在山上野惯了,这算不了什么。”
双脚站稳后,时玖重新展开手臂笑道:“而且没你在,我就不用担心这绳索承不住重量断了!”
“你奶奶个腿儿!”张垣一句粗口后又软下声音道,“你慢点儿,注意安全!”
时玖对着张垣挥了挥手,稳住神小心地顺着残桥留下的这根绳索,在疾风中轻晃着身子,一点一点稳步走向对岸。
幸运地抵达对岸后,时玖不禁松了口气,她望向最后一段百米高的断崖,抽出腰间匕首,借力向上攀去。
天色渐明,终于摸到寨子后方的时玖谨慎地混了进去。
恰逢寨内守卫换岗,她钻着漏躲进了一处屋舍夹缝后。
悄悄探头观察着寨内情况,仔细判断着徐听肆可能被关押的地方,就在她锁定了一间茅屋,准备摸过去查看时,身后突然传来厉喝道:“什么人!”
时玖身形一僵,看着脚下的露水湿印,为自己的大意懊恼地皱紧了眉。
背对守卫的她眼眸轻转,旋即放松下来举起双手愁眉苦脸地转身道:“别!小的是东头的人,特来投靠三当家,求三当家收留!”
刚刚从东头回来的严青,一眼认出了立在守卫面前睁眼说瞎话的时玖,登时头疼不已。
这小姑奶奶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而且张口就瞎扯,这要他怎么配合才能不动声色地将她引去梁从那边和主子会合!
严青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下人已经先一步斥道:“放屁!东头根本就没娘们!”
时玖:“......”
严青:“......”
时玖尴尬地摸了摸后颈脖,这么大个寨子没有女匪,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严青:这戏谁爱接谁接![摔剧本.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