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江绾平安找到,太子妃失踪一事总算是有惊无险。
“这些是在秦嬷嬷屋中搜出来的?”
时玖翻着地上的银两,据崔家所言,这是她们之前被肃阳山贼勒索的赎金,上头还刻着相府当时特制的印记。
崔夫人安抚着崔江绾,对着地上清醒过来的秦嬷嬷怒喝道:“刁奴!枉我崔家待你不薄,竟然和山贼勾结,坑害主家!”
听到“山贼”一词,时玖翻看物品的手指顿了顿,崔夫人看了一眼时玖,又对着徐容璋诉道:“殿下,您可得为我们江绾做主,那些山贼实在是欺人太甚!”
徐容璋低垂着眼眸没有回应崔夫人,而是温和地看向崔江绾安抚道:“今日你受惊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身体可还吃得消?”
受了惊吓的崔江绾平缓了良久,含羞看向关怀她的徐容璋道:“谢殿下关心,江绾无恙。”
徐容璋见崔江绾精神不佳,对她低语道:“钦天监已另择良辰,大典事宜往后推移一个时辰,你可以多休息一会。我还有事,等下需要先回宫,长脩会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去做。”
见徐容璋对崔江绾关爱有加,一旁喋喋不休的崔夫人也安静了不少。
崔江绾疲惫地站起身向徐容璋施了一礼,拉住崔夫人的手柔声道:“娘,我没什么大碍,您别担心了。今日事忙,家中这些琐事可延后处理,至于山......”
崔江绾话语一顿,眼神往时玖那边倾侧了一点,转而小声道:“肃阳山那群贼人的事情,殿下自有主张,您莫要再多管了。”
崔江绾捏了捏崔夫人的手,暗暗摇了摇头。崔夫人瞥了一眼平和有礼的徐容璋,识趣点头道:“你说得对,有殿下在,哪里需要我们多言。”
徐容璋适时上前道:“夫人放心,此事自会给相府一个交代。”
崔夫人陪着崔江绾先回屋休息,徐容璋对着一旁一直擦汗的上京府尹道:“把这两人都关入大牢,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典过后,本宫要亲自提审。”
跪在地上的秦嬷嬷不住磕头求饶,被衙役拖走时,一直咿咿呀呀地哀嚎不停,即使一个字也听不清,时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将“冤”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舌头好像方才因为意外伤着了。”时玖看向徐容璋问道,“若是治不好,你又该怎么审?”
徐容璋翻看了一下从秦嬷嬷住处搜出的赃银,确认无误后扔回桌面道:“她的话不重要,能不能说没有影响。”
时玖陪着徐容璋一路走出丞相府,看到门口整队的风羽卫,愣了半晌后心头渐冷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徐容璋神色平平地看着时玖,良久后冷声低沉道:“时玖,明日我便要和崔小姐成婚了,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妻子再出现任何问题。”
“我不是......”
时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想说她没有故意玩忽职守,她也很想保护好崔江绾......
徐容璋并没有打算听时玖的解释,对候在一旁的风羽卫唤道:“周贺!”
“属下在!”
“看护好相府,菡萏苑内严禁任何无关人员进入。”
东宫的人牵来马匹,连声提醒徐容璋宫里等他等得紧,眼见徐容璋就要翻身上马,时玖急忙拽住了他的衣袖。
徐容璋顿时拧眉看向时玖拉扯他的手,见他面色不虞,时玖慢慢松开了手。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在徐容璋的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厌烦表情,是对她的。
时玖缩回手整理了一下语言,昂首看向徐容璋道:“我带人来保护崔小姐安危,但是崔夫人并不让我的人靠近崔小姐,所以......”
“那又如何?”
徐容璋冷淡地问话,轻描淡写地阻回了时玖剩余的辩驳。
“我不是故意......”
“你是故意的。”
时玖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容璋,心中失望不已。
徐容璋面如冠玉,待人平和,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但此刻他却敛了所有的和气,深邃的黑眸锐利地盯着时玖。
“时玖,他们拦不住你。”徐容璋略有愠怒的嗓音愈发低沉,他看着时玖道,“桑塔之战,我劝你穷寇莫追,你无视我的劝阻,率兵而出;浍水之畔,我劝你放弃夺城,你硬是带了一队人马,强行翻越青承山。”
徐容璋神色严峻道,“你觉得是她们拦着,错不在你。但是时玖,你何时这么听话过?”
“不过是你也不想做,而她们也给了你推脱的理由罢了。”
时玖哑然看向徐容璋,嗓中干涩不已。她抿着唇,喉咙几次滚动吞咽后,渐渐找回嗓音道:“所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偷奸耍滑的人?”
徐容璋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反驳道:“时玖,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苦涩蔓于舌根,时玖倔强地问道:“你知我所想......那你说我所想的是什么?”
看到时玖执拗的神情,躁意冲脑的徐容璋绝情道:“江绾蕙质兰心,淑逸闲华,她是最合适的太子妃。时玖,你我霄壤之别,你当知晓。”
东宫的人再一次提醒时辰,见时玖垂眸不语,徐容璋平静冷然道:“这里有飞羽卫在,便不劳烦时将军了,时将军请回吧......”
“二皇兄,时将军?”
徐容璋诧异地回头望去,晋禾正小心地扶着徐听肆从马车上下来。
“四弟这么晚了怎么从外面回来?”
徐容璋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一向体弱的弟弟,徐听肆笑着指了指晋禾怀中的盒子道:“皇兄大婚,我为皇兄准备了一份贺礼,不料老板一直到现在才做好,只得夜里去取。”
徐容璋点头回礼道:“多谢四弟,劳四弟费心了。”
徐听肆轻咳两声,看向时玖道:“时将军?”
时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跪地道:“末将时玖,参见......”
问候之语突然卡壳,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这位皇子的封号,时玖只依稀记得他早已封王,常年在外,鲜少露面。
“徐听肆,我的名字与时将军一般,含着行辈。”
时玖抬头望去,突然想起了有关这位皇子的赞语——“色如春晓,清雅出尘”。
虽然不懂那句赞语所言是何等程度的美,但如今见了本人,时玖觉得大抵就是夸人长得跟神仙一样,确实如此。
时玖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重新行礼道:“末将时玖,参见四殿下......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见谅。”
“惠王。”时玖看向徐容璋,徐容璋强调道,“四弟已经封王,应当称他为‘惠王殿下’。”
“无妨,时将军不必多礼。”
徐听肆伸手虚扶,示意时玖起身。他回头看向晋禾,晋禾会意上前,将东西递于徐听肆。
“这是西市沁容阁的老板托我带来丞相府交给你的。老板说时将军一早去了好几趟,但相府临时所需,他们也没法立刻制好,劳时将军来回奔波,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时玖接过徐听肆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是早上秦嬷嬷让她去催了三趟的那面阴阳和合镜。
徐容璋看向时玖手中的镜子,皱眉不解道:“你要阴阳和合镜做什么?”
“不是我用。”时玖举了举镜子解释道,“秦嬷嬷说是太子妃出阁要用,让我去沁容阁取。”
“太子妃要用?”徐听肆微有讶异地看向徐容璋问道,“二皇兄心细,我听说此次大典所需物品,东宫皆早已为崔小姐备好......”
大概是灌了风的缘故,徐听肆掩唇轻咳了几声,披上了晋禾递来的披风,行举间熟悉的药草苦香顺风而来。
凝桑花独特的药苦香萦绕在鼻尖,时玖的目光落向香味的源头,低头看到了徐听肆腰间悬挂的香囊。
徐听肆顺着时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道:“许多人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我却觉得此味清苦绵延,莫名有安心之感。”
“抱歉,因为身体的原因时常佩着这个香囊,味道不太令你们舒服吧......”
徐听肆将两侧披风拢紧,腰间的香囊被掩于披风之下,凝桑花的苦味顿时轻减不少。
“没有,我也很喜欢凝桑花。”
凝桑花的香味勾起了时玖有关孚宁山的回忆,徐听肆则清眸明亮道:“你知晓凝桑花?”
时玖含笑点头道:“是,孚宁山上有很多凝桑花......”
“本宫还有事便先回宫了。”徐容璋出声打断了时玖的话,看向徐听肆道,“夜间风凉,四弟身体不好,也早些回府休息吧。”
看着徐容璋突然沉下的脸,时玖蓦然想起,徐容璋不喜凝桑花的味道,也不喜她提起孚宁山。
时玖有些疲惫地合了合眼,就如徐容璋所言,他与她霄壤之别,明明有这么多的不合适,她又何必执拗不放?
“时玖,你随我一同回宫......”
“末将会留守在相府外,继续保护太子妃安全!”
徐容璋沉着脸望向时玖,看着徐容璋眼中的烦躁、无奈以及......怜悯,时玖突然觉得自己在上京这三年,真的是糊涂虚度。
“末将奉陛下之命,率禁军看护在此,如今殿下尚未完婚,末将的使命便未完成,待太子妃进宫,末将自会率人回宫,还请殿下先行!”
徐容璋头疼道:“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白......”
“末将也很明白,不会再有问题,殿下请放心。”
东宫的随从焦急地催促着,徐容璋终是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徐听肆与时玖告别,慢吞吞地转身往对面的府邸走去。
想起徐听肆提到凝桑花时的表情,时玖扬声问道:“王爷喜欢凝桑花么?”
徐听肆点头又失落摇头道:“喜欢,但是了解不多,书上关于它的记载很少......”
“末将知道,王爷若是想了解,末将可以......”
徐听肆突然躬身,掩唇猛烈咳嗽起来,一阵急咳后,时玖才发现他的面色苍白,身子十分虚弱。
“王爷您......早些休息吧。”
时玖作揖行礼准备告退,徐听肆却站在台阶上望着她,迟迟不肯动。
晋禾担忧地催促着徐听肆回屋喝药,他却依旧立在原地,目光灼灼地望着时玖。
时玖不明所以道:“王爷?”
徐听肆垂眸抚上香囊道:“凝桑花,你还没说。”
时玖看了看旁边急得转圈的晋禾,帮忙哄劝道:“改日末将不当值,寻个暖和的好日子再说给您听行不?”
徐听肆清浅的瞳眸,因方才剧烈的咳嗽而泛出轻微水光,如盛月色的明眸深深地望向时玖道:“那就当做时将军今日‘有眼不识泰山’的歉礼?”
时玖点头笑道:“行!王爷不嫌弃这个礼便行!”
见时玖点头答应,徐听肆本是清冷的眸子泛起星星点点笑意:“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徐听肆转身回府,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道:“那听肆便恭候将军,还请将军莫要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徐听肆:你看,我们有很多命中注定的巧合......
时玖:什么王?徐什么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