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物？”
蔺晁原猛地坐起，一改往日悠闲姿态。
“什么？”
沈秋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叶华宁身上的藤蔓越缠越紧，手腕淤青发紫。
“师兄，你感觉到了吧”
蔺晁原看向掌门项怀清。
项怀清与蔺晁原皆是剑修，对剑气的感知比他人要敏感许多。
他点头道：“你说叶家那丫头么？不知她的心魔究竟是……”
两名剑修对视，已互明心意。
叶华宁身上，有一股滔天的杀气，那是本命剑在主人垂危时才会爆发的护主意志。
而古往今来，杀意如此骇人的剑只有一把。
——上古凶剑，「煞血」。
叶华宁挣扎着爬起，她能感觉到，因为灵力严重透支，已损伤元神，她的瞳孔、耳膜、喉头已渗出汨汨鲜血，视线都被模糊成瘆人的黑红之色。
可此刻，她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张北辰还活着，她还不能死！
她那双琼珠般的眼睛，森冷地瞪着张北辰，像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照出自己一生的荒唐光阴。
张北辰被看得发怵，喝道：
“煞血剑！听我号令！”
话音刚落，剑格中央紧闭的龙眼愤然睁开，露出赤红的龙瞳。
瞳仁中央绘满了古铜色的符文咒印，禁制着剑中神灵的恐怖力量。
叶华宁知道，那是龙子睚眦沉睡剑中的神魂。凭借这股力量，张北辰得以一己之力踏平魔域镜月刹，震碎幽冥天地。
在这世上，根本无人能与「祂」对抗。
果然，煞血剑出鞘，龙爪状的剑气腾空一扫，九九八十一块莲灯碎片顷刻间碾为粉尘，飘然消散。
咔。
叶华宁右手无力地垂下，她已然感觉不到手骨断裂的疼痛，泥一般瘫软在地，再不能动弹。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么？
就在此时，一个颀长的白衣少年闪身挡在她跟前，手持煞血宝剑，与张北辰对峙而立。
他银发及地，赤瞳灼灼，四周光尘四起，如镀金身。
“该醒了。”
他的声音清冷空灵，仿佛仙人口谕。
“不……张北辰他……我还没有为叶家报仇……”
“你说他么？”少年淡然抬眸，“杀了便是。”
还未等叶华宁反应过来，张北辰胸口已破开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中，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滚落在地，淌出一线殷红，身躯化作黑雾散去。
张北辰一死，整个梦境迅速坍塌，周边的景物都褪去了颜色，虚幻如影，只剩眼前的少年还是实体。
叶华宁本想拽住少年的手臂，可他手背上咒文一红，她瞬间被什么东西烫了，下意识缩回手：
“……你是谁？”
“元——”
呼。
叶华宁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身处于秘魂古树下，身上的藤蔓已经收回。
身边的弟子都陷在心魔之中，各个表情狰狞痛苦，如在经历一场浩劫。
“第一名，叶华宁。”
监察弟子宣告。
叶华宁看向幻钟，从她入梦到醒来，竟然才过了半炷香时间，可她却像历经了整整一日。
【宿主，你没事吧？】
叶华宁摇摇头，她身上除了藤蔓的勒痕，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原来她的心魔，竟是觉醒前夜的那个梦。
按系统所说，它托给她的那个梦境，就是原话本中她全家被屠的结局。
可这个心魔，和她之前所看到的话本结局并不一样。
那夜梦中，她被张北辰捅个对穿，死不瞑目，并没有人来救她。期间张北辰的确有尝试唤醒剑灵，但睚眦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搭理他，所以是张北辰亲手杀了她。
那人说他叫什么来着？
叶华宁下意识抚上芥子囊，探得温热的绒毛触感——元魈还在睡懒觉。
“消失了。”
蔺晁原眯起眼睛，仍看着叶华宁的方向，
“这丫头有意思。”
“煞血剑真身仍被封印在妖域，这我可以肯定。不过刚才的杀气，错不了。”
项怀清神情肃穆，
“难道她是龙子睚眦的有缘人？”
“呀呀呀，不要这么快就黑脸嘛师兄，那煞血剑又不是什么魔物，到底是息珩天君的佩剑，怎么说也算是仙家神器……”
“那是之前。”项怀清皱眉打断蔺晁原，“你难道忘了，当年息珩天君用它斩杀数万魔族，那剑已经魔怨惑主、煞气滔天，御剑者无不入魇，这才将它镇压在妖域。即使她与龙子有缘，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让她碰煞血剑不就好了。再说，那封印之地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蔺晁原依然云淡风轻，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沈秋藏冷然道：“叶华宁是医仙命格，不可能跟你学剑，死心吧。”
“这我当然知道了。”蔺晁原笑嘻嘻地回答。
“张北辰，第三十名。”
张北辰满身冷汗地醒来。
他梦到了自己在现代的经历：母亲病危用掉了妹妹一半的彩礼钱，剩下一半连他高利贷的利息都还不上。最后母亲还是没能撑住，撒手人寰。他躺在冰冷的合租房内，那时正值隆冬，气温零下20℃，可他连水电暖气费都交不起。这时房东带人来撵他，又遇上高利贷上门，他被那群人按在巷子里打，最后倒在雪地里，浑身是血。
“死废物，还不醒！”
玉佩里中年男声一道怒喝，将张北辰生生吓醒。
“别叫我废物！我不是废物！！”
张北辰满身勒痕，精神的压迫与□□的疼痛将他逼得双眼猩红，呕出一口黑血。
“你不是废物，哈哈哈哈，那好啊，现在就去擂台上杀给我看。”
张北辰鞘中剑受魔灵驱使，从鞘中飞出。剑柄滑入他的手心，蛇鳞一般的格纹划破皮肉，鲜血从握柄一路坠下，直指剑尖。
“好痛！你在干什么？”
张北辰像被那剑咬了一口，下意识要将它扔开。谁知那剑却仿佛在他手上生了根，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也叫痛？待会你在台上被人砍几刀，那才叫痛！”
男人冷哼一声，不屑道，
“你现在连灵根都是假的，肉体凡胎，怎么和他们斗？我这是在帮你，别不知好歹。”
“那……那我该怎么办？”
“拿稳我的剑！”
瞬然，剑上的鲜血尽数消失，像被怪物一饮而尽，剑身随即缠满暗红的浓雾。
张北辰心头一痛，扑通跪倒在地。
“哼，老子不过是取你两口心头血，别摆出一副要死的样子。教了你那么久的剑术，也该还我点东西了吧？
这是我的本命剑「斩仙」，老子用它斩杀的修道者成百上千。这剑虽不比煞血剑嗜血，但终究杀气重，出鞘时得拿些血来喂。你放心，这剑早已自己生了神智，就算是你这种废物，用它杀个筑基小修也是绰绰有余。”
张北辰颤抖着说：“这只是个小比赛，点到为止，犯不着杀人吧？”
“斩仙剑出鞘，必得见血。若你不想杀人，它就会吸你的血来偿，你自己选吧！”
这面，通过道心考验的三十名弟子齐聚擂台之下，进行抽签仪式。
在择师小比之中，只有前几名才有被收为亲传弟子的机会。剩下的则会按照资质，分入内门和外门。
综合两门排名，张北辰成了吊车尾，抽签也被排在了最后，一下没了威风，原先的那帮小弟也都围到了叶华宁身边。
“张北辰最后一名？早知不巴着他了。”
“理他干嘛？你方才没见到叶三小姐用的信使吗？”
“信使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灵蝶或灵鸽，她还能用出花来？”
“你这乡巴佬，三小姐用的可是「青璃雀」，那可是西王母青鸾鸟的后代，价值连城，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根羽毛。”
“青璃雀！？她也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叶家手握烺煌玉钥，用来拭剑的布都是天品丝绸，这点灵石对她来说算什么呢。”
叶华宁用剑？他分明记得小说里叶华宁是医修啊？
张北辰惊愕抬头，果然瞧见叶华宁正垂眸擦拭一把长剑。那剑通体寒光，光洁胜雪，护手处镶嵌着一颗淡青色的玉石。
玉佩魔灵轻哼一声：“「昆吾宝剑」？呵，果然被叶家收入了烺煌宝库么？那剑克我，你可得小心点。”
“为什么？”
“原是用白媱仙子来斩杀邪灵的宝剑，但那丫头剑法不精，不足为惧。”
叶华宁走到剑修那列，抽出一支签，上面果然写着张北辰的名字。
【宿主，你确定要用剑法比试么？】
“我要拜蔺晁原为师，不用剑法用什么？”
【可张北辰经剑魔钟侯调教半年之久，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叶华宁突然感到掌心烧灼，抬手一看，掌纹中央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金痕，隐隐透出伤疤里的血肉。
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叶华宁细细思忖，也只能想到在心魔梦境中，自己曾用这只手碰过银发少年的手背。
那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绿江对榜单有字数限制，所以前几万字可能不会日更
但存稿还是充足的，大家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