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子现在一共四个弟子，排除了另外两个师兄，林霖这消息自然是发给郁离的。
只是林霖等了一会儿，对方却并没有回复。
他有点拿不准是人在忙，还是郁离不想管这事儿，所以就当作没看见给无视了。
犹记得郁离跟俞桃第一天见面那天，他给俞桃个见面礼也是被他央着索来的，他还嫌麻烦，随手丢下就走了。
也是，他本来就是那种冷淡性子，对于刚认识的师妹肯定不想理这些琐事。
思索了片刻，林霖放下琉璃镜，打算明天早课时找俞桃和祝明玉两人谈谈心。
怎么说都是他的乖乖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约架，他可不能不管。
只是他有点疑惑。
郁离这从漠河回来也有半个多月了，明明在宗内，除却那天来授课见了一面外，这半个月愣是没看见过他。
这小子每天都在干嘛？
“早啊猫猫。”
俞桃照常来到春深台，笑着跟黑猫打了个招呼。
黑猫抬起困倦的小脑袋，浅金色猫瞳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一声算是应答，又懒懒搭了回去。
这半个月来每天黑猫都会出现在春深台，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窝在猫窝里，安静地陪着她修炼，一待就是一整天。
从那天“吃鱼事件”她摸清楚了这只猫猫的小脾气后，俞桃就愈发喜欢这只猫猫起来，他们的关系比之前的剑拔弩张也好了很多，能够和谐共处了！
只不过猫猫到现在还是碰都不让她碰一下，每次她好言好语地说：“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尾巴，就一下！”
猫猫总是防备的猫瞳微缩，猫耳抖动，往后跳开好几步。
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不情愿。
摸不到猫猫的俞桃表示十分哀怨。
但她又是个讲诚信的人，之前跟它说过不会不经过它允许就抱它的，自己说过的话怎么都要遵守。
于是俞桃只能眼巴巴瞅着猫猫身后无意识轻轻摆动的那条绒尾，强忍着伸手摸一把的冲动。
轻轻叹气道：“我今天就不在春深台修炼啦，打算去练剑场看看，过来跟你说一声。”
练气五层算是一个小境界，俞桃从零到练气四层一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但从练气四层到五层，大半个月才刚摸到晋升的门槛。
丹田的灵气什么的都充足，就是好像哪里缺了一点，具体是哪里她也说不清楚。
只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需要一点实战的契机。
“这几天我可能都不会来了，我想着你一只猫在春深台可能会无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练剑场呀？”
黑猫听完这话，定定看了她一眼，轻巧跳下了玉台，消失在了林间。
这意思就是不想跟她一起去练剑场了，俞桃也没太在意，她过来说一声主要也是怕它在这干等着，它自己有别的去处就好。
无常宗的练剑场分为两个场地，双星练剑场和玄虚练剑场。
双星练剑场是由弟子们之间两两切磋论剑比试，进行排位，决出排行榜。
排名实时变动，前五十名的弟子每周结算时会给不同阶段的奖励。
玄虚练剑场则是试炼关卡，每关内有不同等级的妖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目标或击败妖兽通关便可以获得奖励。
玄虚练剑场限制修为筑基以上才能进，所以她这次打算去双星练剑场。
她拿出自己的宝贝老婆剑，解开一圈一圈防止磕碰的白布，露出剑本来的样子。
一把剑柄白色的剑，剑身也是银白，看上去通体晶白剔透，隐隐有一丝靛蓝色游动，完全不像是玄铁材质，反倒像玉石一样漂亮。
这把剑叫凛冬。
是拜入玄羽子师门后，他传讯息道：剑门弟子怎可无剑，去万剑山取一把。
俞桃便被大师兄姜行景带着去了万剑山，名副其实的万剑山，整个山头插满了剑，遍地名剑。
但名剑大多都有剑灵，傲气非凡，不是一般弟子便能取走的，除非它们愿意跟着走，否则万剑山的禁制下弟子们使尽办法也拔不出来。
俞桃第一次来万剑山，一上来先是悠哉悠哉去山头上逛了逛，跟逛街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一圈。
看到一把菜刀状的剑，她惊咦。
看到一把蜘蛛拟态的剑，她皱紧眉头。
还有像大砍刀的剑、绣花针一样细的剑……
这些名剑怎么都长得奇奇怪怪的，她想。
缩在剑中的剑灵们向来都是被弟子们崇敬的眼神沐浴着，还是第一次体验被人当作商品打量的眼神，还是个刚刚练气期的小姑娘，一个两个心中怒气值不停攀升。
它们打算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准备拔剑时，狠狠羞辱她，让她知道什么叫世界的残酷。
结果小姑娘看了一圈，扭头便下了山。
蹲在山脚一把灰扑扑落满了尘泥的剑旁边：“你愿意跟我走吗？”
众剑灵：？
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有病？放着它们不选，去要一把华而不实的破剑？
俞桃本来也没打算能带走什么厉害的剑，与其说是她选剑，不如说是剑选她。
她能感觉到那些剑对她散发的恶意，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冷冰冰的，只有这把剑小心翼翼地散发着期盼的意念。
像是曾经被人拒绝、无视过很多次。
俞桃握着剑柄将其拔出，拿着帕子一点一点擦拭干净，露出本来的样貌。
出了万剑山，看山老人仍保持着他睡在躺椅上的姿势，看都没看俞桃一眼。
姜行景看她抱着的剑，脸上表情没什么波动，也没多说什么，给她安排了住所与修炼台便离开了。
虽然姜行景没说话，但俞桃大抵还是能感受得出来，她的这把剑并不是什么好剑。
但她却很喜欢。
在春深台修炼用不上的时候便用白布缠着，防止磕碰落灰。
回忆就到这里，俞桃将剑插进剑鞘，佩上长剑，看向练剑场的方向，深吸了口气道：“我们走吧，凛冬。”
晨霞安静，这个时间弟子们都去吃饭了，练剑场人甚少。
祝明玉下了早课便来了玄虚练剑场，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泡在这里。
提升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实战，双星练剑场1v1论剑切磋不过只是点到为止，无法激发潜能。
只是今天负责看守入口的谷雨师叔人却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茶杯还飘着热气，想来是刚离开不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像是什么花的味道，十分好闻。
眼下正值仲春，四处的花儿开的确实挺好。
祝明玉等了许久人还没来，她也等不及了，低头看到桌上有块传送玉钰，便自己拿了起来，写了张她来过的纸条压在茶杯下面。
祝明玉把玉钰揣进怀里，背着剑走向水镜，走到一半觉得身后有点发冷，似乎有人在看她，那目光阴冷得如毒蛇一样。
她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练剑场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都产生错觉了，祝明玉吸了口气，尽量放松下来，走向了水镜。
……
波澜水纹剧烈晃动过后渐渐平息，祝明玉进入了玄虚之境。
双星练剑场。
偌大的论剑排行榜告示牌竖在入场门口，前五十名弟子的名字高高挂在上面，这是弟子们的荣誉。
新生徐景站在告示牌前，看着第一名的那个名字，郁离。
他眼里充满了希冀与向往。
郁离师兄只在两年前来过练剑场一次，一来就挑战了当时的第一名，从此后名字就挂在上面没有下来过。
第二名在这两年间数次尝试拿回第一，却始终没能打过郁离师兄留下的那道灵力虚影。
徐景看着自己的9997名，握紧拳头，信念坚定道：“总有一天，我也能成长到能挑战郁离师兄！”
“你是新生？”
身后传来声音，徐景疑惑回头看到那道白色身影，眼睛顿时瞪大，结结巴巴：“郁、郁离师兄！”
不过一秒他就涨红了脸。
完了，他刚刚说的那大言不惭的话肯定被郁离师兄听去了，现在他一定觉得自己自不量力。
他低头道：“对，是差不多两个月前刚入宗的。”
虽然半个月前的教习堂他们见过一面，但徐景并没有自信觉得数百人中郁离会记得自己。
郁离淡声问：“你叫什么？”
徐景乖乖答：“徐景。”
“嗯，徐景。”
郁离将挑战玉钰丢给他，“去登记一下挑战吧。”
徐景：？？？
接住玉钰的徐景整个人都愣住了：“郁离师兄，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第9997名对第1名，怎么想这实力都差距太大了吧！
郁离轻轻皱眉：“你不是想挑战我吗？”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就换个……”说着，少年目光看向周遭稀稀落落正在前来的弟子。
“想！”
徐景急忙道：“我这就去找师叔登记！”
不过一秒徐景脑子就转过弯来了，为什么不打，这可是跟郁离师兄欸！说不定他这辈子都跟他对不上一次呢。
虽然可能他挺不过三招。
但现在可是送上门的机会，可以跟郁离师兄正面对决啊！
赢是肯定不可能赢的，徐景压根没想过赢的可能性，只是想着能跟崇拜已久的师兄过招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负责记录挑战对决的谷风师叔看到徐景挑战的人，挑了挑眉，开始训他：“你这小子，切莫好高骛远。”
“再说了，练剑场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越50名挑战须征得对方同意，拿出挑战玉钰……”
徐景小心地把玉钰放在桌上：“给，谷风师叔。”
谷风：？
谷风检查了一遍，确实是郁离的玉钰没错，他顿时紧皱眉头：“你这孩子，怎的拿人东西。”
徐景无奈：“谷风师叔，虽然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相信，我自己也觉得很虚幻。但是这玉钰确确实实是郁离师兄丢给我的，他现在就在外面，不信你去看看。”
谷风满腹疑惑地走出门口，果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排行榜前的白衣少年。
他手指翻动着灵网界面往下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谷风走上前去狐疑地问：“郁离师侄，徐景那小子挑战你，你答应了？”
少年目光在灵网上停留，没有抬头，轻嗯了一声：“对，我答应了。”
“还劳烦师叔登记一下。”
“啧。”
谷风往后瞥了眼屋里弯着腰气质猥琐的徐景，“登记倒是简单，不过这小子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答应他的挑战？”
找到了。
还挺巧，刚好徐景在她前一位。
郁离关掉灵网，眉眼稍稍放松了些：“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私人原因。”
这他就不好过问了，谷风点了点头：“行，那我去登记了。”
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嘱咐道：“你记得下手轻点啊，稍微教育教育得了，这都小孩呢，别给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郁离沉默了下，吐出一个字：“行。”
挑战记录名单会在灵网上实时更新。
一部分弟子在灵网看到双星练剑场有人挑战郁离师兄本人的消息，顿时疯传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双星练剑场堵满了弟子，水泄不通。
大家都非常好奇是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徐景”是谁，之前并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他不会是要复刻郁离师兄当年的操作，快速拿到第一名吧。”
“急死了急死了，这人到底是谁啊！”
“我才不相信郁离师兄会输！”
练剑场挑战空间可以自主选择是开放给所有人还是全封闭，徐景并不想自己当着所有弟子面被师兄揍一顿。
于是在挑战台外的弟子纷纷喊着“开放”“开放”时毫不犹豫选择了封闭空间。
有些揍，自己默默挨着就够了。
仰头挺胸踏入挑战台的那一刻，练气九层的徐景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勇士，拔出了剑。
“我们开始吧，郁离师兄。”
少年淡淡应了一声：“嗯，你出手吧。”
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徐景也不谦让，认真了起来，使出剑招刺了过去。
锋利的剑尖速度极快，就在徐景以为要刺中郁离肩膀的时候，少年脚步并不见快地往左挪了一步，轻飘飘便躲开了。
“有点慢了，可以不用顾忌，再快一点。”
徐睿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师兄。”
面色冷凝起来，徐景握紧了剑，将剑式一一使出，少年总会在不紧不慢地躲避后，讲解他这一式的缺点，应当怎样精进。
相比少年游刃有余的应对，徐景这个进攻的人反而累的满头大汗，而且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觉得身体像是压着石头，连行动都十分困难起来，剑招也愈来愈慢。
直至最后，少年只是淡然站在那里都没有动，他的剑却根本碰不到他。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吗……
徐景黯然地想，郁离师兄完全没有对他动手，只是一味的任他出手，就是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他还是连碰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不行。
他不甘心。
至少……
徐景咽下喉头泛起的血腥，咬着牙，站直身体，紧紧握着自己的剑。
运起了全身灵力，汇聚到剑里，憋着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最后一剑刺了过去。
剑尖破空而至，汹涌灵力涌来。
“咣当。”
长剑掉落在挑战台上，震荡了两下。
还是不行吗……
徐景虚脱地半趴在地上，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白衣少年动了动指节，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飞回徐景的剑鞘里。
他语气平淡：“你成功了。”
“只不过我等下还要见人，没时间换衣服。”
身为对手，当然知道对方的意图。
刚刚那一剑如果他不弹开剑，躲闪不及，势必会刺破他的衣服。
徐景抬起脑袋，喘着气，模样狼狈极了，眼睛却很亮：“真的吗郁离师兄！？”
对面的少年抬手掐了一个诀，徐景瞬间觉得浑身一轻，那种如同大石头的压迫感荡然一空，浑身轻快极了。
与之而来的，是从空气中疯狂涌入丹田的灵气，凝结汇聚在一起，开始顿顿地冲击那道门槛。
他卡了两个月的境界，在此刻突破了。
……他要筑基了！
徐景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立刻盘腿坐下运气，感觉眼眶都有点湿润，感动的。
他看向郁离：“多谢郁离师兄指点！”
郁离却轻笑了一声，语气莫名：“现在说谢有些早了。”
徐景疑惑：“……啊？”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少年将玉钰点亮，面色平静：“我输了。”
徐景：“？？？？”
三月二十五日，多云。
双星练剑场。
虽然本次挑战是封闭空间，但无常宗双星练剑场还是站满了人，连过道之间都被堵的水泄不通，走都走不动。
上一次出现这种空前的盛况，还是在两年前，郁离师兄挑战了当时的第一名。
这一次的主角依旧是他，只是这次他成为了被挑战者。
万众瞩目之下，封闭空间缓缓打开，白衣少年率先走了出来，身形清隽，脚步轻快，身上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
身后的那个徐景就完全不一样了，满头大汗，头发凌乱得打结，浑身狼狈不堪。
高下立见。
“我就说嘛，肯定是郁离师兄赢，这个徐景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怎么可能打得过郁……”
话还没说完，排行榜上的名字忽的一跳。
新晋榜首变成了【徐景】
场内空气死一般的凝滞。
连呼吸都停住了。
三秒之后，讨论声喧闹声哄然响起，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还是怒气冲天地说有黑幕。
待在屋里的谷风被声音震得头皮发麻，掏了掏耳朵，直接一个禁言套餐全场甩过去，而后道：“练剑场里禁止大声喧哗，想说去别处说去。”
维持完秩序后，谷风把郁离拉到房间里问：“师侄啊，你最近是太累了吗？还是说上次去漠河受了伤？”
房间里翘着二郎腿坐的花涟磕着把瓜子，嗤了一声：“你看他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谷风一愣：“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我不来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呢。”花涟慢悠悠翻开排行榜，摇头啧啧赞叹：“9997，9998，还是你会玩。”
谷风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郁离散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来就想说这个？”
“当然不。”
花涟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他把自己排名为空的玉钰丢给谷风：“风风师叔，我要挑战第9996名的弟子，你替我登记一下。”
谷风：“……”
排名为空，代表他从来没来过练剑场登记，自动会排成所有弟子最后一名，所以他挑战9996名是合理的。
但是吧……
谷风闭了闭眼：“花涟师侄，你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去欺负练气期的小孩，你都不会觉得羞耻的吗？”
“那又怎么了。”
花涟无所谓摊了摊手：“有人化神期都好意思跟练气期打，我这才哪到哪。”
他唇角勾起一个贱兮兮的笑，看向郁离：“你说是吧，师弟。”
郁离懒得搭理他的嘴贱，目光看向门口，微微蹙眉。
他知道俞桃是有点路痴来着，但也不至于……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都找不到练剑场在哪吧？
谷风一阵无语，但是花涟这要求也没违反宗内规定，他只能依言处理。
只能说人不要脸则无敌。
“9996名弟子现在有事出宗了，你换一个人吧。”
花涟啧一声：“本来还想排他前面。”
“那行，你给我换成9999名吧，这数也吉利。”
正巧，9999名弟子就在练剑场内，谷风跟他沟通了一下，对方听到是跟花涟对决后，不可置信地问了好几遍。
谷风也耐心地回复了好几遍，最终定了下来。
他把玉钰丢还给花涟，没好气道：“13号挑战台，去吧。”
花涟笑眯眯地接过玉钰，离开房间前忽的停下了脚步，慢悠悠拉长尾音道：
“不过今天有些人恐怕等不到他的9998号了。”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隔壁玄虚练剑场，听着急得直转圈的雨雨师叔说。”
他顿了顿，“有个练气期的小弟子趁他不在，闯进了玄虚之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太困了捏（对手指）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maranta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