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踩着月色进来,顶着一张妖而不媚到了极致的脸,周身笼罩着清清淡淡的银晖,仿若踏月而来的仙人。
他的对面,阮阮抱着大海碗,小嘴红嘟嘟微微张着,也不知是看呆了还是作势要吃面。
“好巧,你也在这里。”
小奶狗的声音跟清泉击打在松石上一样,清泠泠的,好听极了。
就是说话的方式也是温温柔柔的,名副其实世家娇养出来的乖乖小公子。
不过阮阮却是注意到了,小奶狗白得显眼的耳朵却是慢慢的爬上了粉红的花藤。
在她的注视下,那粉红逐渐偏向深红,再近一些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小厨房溢散开来的是汤面的鲜香,两个当事人隔着板凳对望,月光浅盖而上,似有缱绻,又有小两口般家的温馨。
见阮阮看呆了自己却没有要喊自己坐下的样子,乾隆最先打破了凝固的气氛,默默坐到了阮阮的对面。
“你等等我。”
阮阮望了望耳朵滴血的小奶狗,再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大海碗,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一拍大腿就站起来。
她轻车熟路的找到存放碗筷的地方,找出一个半大不小的碗,连带着一双筷子,一起给放在了桌面上。
用干净的筷子从自己的碗中夹出一些面,顺便把炸蛋都给分了四分之一出来。摆放整齐后,她将这碗匀出来的小碗面推给了坐在对面的小奶狗。
“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阮阮笑盈盈的,眉毛弯弯眼睛闪闪,看起来倒是真诚。
她这会儿心里倒是安静得很,乾隆没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凭借适才白天对此人的粗略了解,他反而觉得阮阮应该有所图谋。
就是这图谋或许和旁的想要权势、地位、金钱的人不太一样。
外边藏起来偷偷观察小厨房里边状况的莲翠挪了挪位置,她也是不相信阮阮能这样好心,想要近点听个清楚。
乾隆点头接过阮阮手中的筷子,唇瓣微微抿着。
垂眸吃面的那一刻,他顺而将自己眸底泛涌起的神色尽数藏起。
“好吃吗?”
阮阮不再坐在乾隆正对面,而是跑到了他的斜对面上,捧着娇娇俏俏的小脸侧眸去看他。
面条是御膳房的御厨手作的,劲道得很;汤底虽然不是吊久了的高汤,但加入了猪油后也是十分的鲜甜咸美;炸蛋只有一小块,却是吸满了汤汁,油而不腻倒也特别。
小宫女的手艺比不上皇家御厨,不过不差。
小奶狗吃面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看着赏心悦目。阮阮一边睁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一边暗搓搓等着对方的回应。
白日里小宫女思绪活跃跳动,现在倒是静了许多,还叫乾隆有些不习惯。
他搁下筷子,对上小宫女灼人的眼光,眼睫扑闪扑闪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见状,阮阮唇角裂起的弧度不着痕迹的又重了些,越发坚定了自己要拐走小奶狗的心。
“好吃。”
小奶狗言简意赅,话说出口眼睛却不敢与自己对视。阮阮不仅不在意,反而更觉得自己被勾起了兴致。
不过比起逗一逗这样羞答答的小奶狗,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好吃,那我教你怎么做。往后你就可以自己下厨了。”
【让小奶狗多练一练,往后就可以自己给我下面吃。】
【男徳之一,就是要给自己唯一的女孩子做饭,还得做得好吃。】
阮阮主打的就是一个培养男徳选手再到享受生活的过程。
对上小宫女那双晶莹而亮闪的眼眸,乾隆微不可查笑了下。
他笑并非觉得小宫女眼睛多漂亮,也并非因为对方的心声似有些异于常人,他这会儿的笑仅仅只是因小宫女喊他学下厨。
用过后宫各个妃嫔送来的补品甜食,这还是第一次被拉着学下面。
乖乖站起来的乾隆是需要阮阮抬头看的。后者不愿意抬脑袋的话,前者就只能盯着对方那毛茸茸软绵绵的乌发敲了。
宫女们为了仪表整洁,怕在主子们面前露出自己发丝凌乱的一幕,向来都会摸些头油。然而眼下之人也没有摸,也不知是为何。
不过这样也叫他人舒服了不少,仿若看见清风拂柳似的,温柔和煦还舒适。
眼皮子底下一小撮小小的呆毛晃啊晃,不是随风动而是随主人一般活波。
乾隆食指叠在拇指上磨搓,按下自己心下忽如其然涌现出来的、想要将那呆毛压下去的躁动。
阮阮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取出食材,一步步教对方该怎么做。
能做皇帝,当然也不是靠着运气。乾隆扫过一眼,就将流程给记住了,包括小宫女叮嘱的注意事项他也都给记牢。
待到他重复了一边小宫女的操作,呈现出一碗比小宫女做出来还要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面时,他明显看到小宫女的眼睛亮了一瞬。
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想要将珍宝归为己有。
【多多调/教,必是贤夫良厨。】
阮阮转开视线不小心瞥到了对方的胸膛,不可避免想到了白日里手下的触感。
【咳咳,时而换换口味,也是可以的。】
小宫女的心声现在又多了起来,一句句跳脱到要连不上。
乾隆垂眸,才堪堪到自己心口处的小宫女还不知道自己在望着她,正捂着嘴跟摸着了松子吃的小松鼠一样,一颤一颤的,连着两把头都微动了起来,倒是可爱得紧。
这回香味比刚刚还要馥郁,莲翠一闻就感觉这碗新出炉的面会比刚刚的好吃。
她继续咽下不争气频繁冒出来的唾液,一双眼睛睁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程度看向里边。
阮阮尝了一口,笑意兜不住直接溢了出来。
“超级好吃!”她点评。
“都是你.....教得好。”小奶狗红着脸回答。
“都给忘记告诉你了,我叫阮阮。”
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阮阮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阮阮。”
小奶狗复述一遍。他声音很轻,跟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但是这一声又像是落入了浅浅水潭的玉佩与潭底的青石敲击后发出的,叫人心神瞬间就被勾了去。
阮阮觉得自己耳朵跨过秋冬提早进入了春天。
“嗯嗯,你要多多喊我名字。”
【好听自然是要多听一点。听到就是赚到。】
乾隆总是能被小宫女奇奇怪怪的脑回路给逗笑。
里边两人,一个大男人娇娇羞羞的,看着却也不别扭,反而跟熟透了蜜桃一样诱人;另外一个看着呆呆傻傻的,其实心机深得很。可偏偏就是这样,叫人越看越觉得般配。
莲翠看得抓肝挠肺,很是想知道阮阮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她可不是给这个侍卫打抱不平的,她更想偷师学艺。
从一开始的想要抓人把柄,到后来的想要偷师学艺,再到现在的心服口服并且跃跃欲试想要取经,也不过是过去了半个时辰。
等到阮阮和侍卫告别,莲翠悄无声息跟了上去,势必是想要学到个一二。
夜色已深,但宫道的两边点着一盏又一盏的宫灯,再加上又清又亮的月光洒在前行的路上,一派通明之色。
阮阮本就也不怕黑,更别说是走在这样的宫道上。
只是她走着走着,地面上却是多了一个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阴影。
看着像是个人形生物,不过脑袋大得很,看着影子多少还是有些可怖。
宫道拐弯之处,阮阮胳膊肘子往后一侧,整个人顺势藏进了拐角的阴影处。
身后跟着她的不知名生物在那探头探脑,两下呼吸之后,这才钻过来。
早就做好准备的阮阮将略微活动好的手腕往后一翻,捏着拳头就撞了上去。
她头也不回,打完这个不知名生物撒丫子就跑。
小宫女看着小小只的,平日里再怎么有心机与反差,展示出来的都是可怜柔弱好欺负的一面,谁能想到,这才一会儿功夫,不仅打了跟踪的人,影子都跑不见了。
莲翠嘶哈着嘴角,将自己套在头上的箩筐给摘了下来。
映着月光看过去,明显可以看到箩筐上有个大大的拳头印,那一整片都凹了进去。
还不等她破口大骂又或者是追上去,就听到身后拐角另外一处的宫道传来脚步声。
怕是巡夜的人找过来,莲翠也没来记得过多停留,仍旧是跟着阮阮跑去的方向也跟着跑了离开。
巡夜的一批宫人是听到动静过来的。
他们提着灯紧赶慢赶,可别说箩筐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只得你看我我看你,皱着眉头换了个方向巡去。
这片宫道无了人烟后空荡荡的,唯有一缕缕夏夜的清风抚过。
背阴处,乾隆渡步走了出来,瞥向自己掷出去的石子,微微上挑的眼尾之侧、墨瞳之下,眸色幽深。
这小宫女,倒是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