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三支香的四福晋,一脸虔诚地站在神龛前,然后躬身朝观音菩萨拜了拜三拜。
四福晋起身后,吉嬷嬷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香,然后插在了神龛内的香炉中。
一旁珍珠上前道:“福晋,已在书桌上铺好了宣纸。”
四福晋点头:“知道了。”
近日宫中的太后娘娘生了一场小病,德妃娘娘为表孝心,就主动为太后她老人家抄写佛经祈福。
不得不说,德妃得宠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太后最是信奉神灵的,甚至有时治病,她老人家觉得,请祭司们来到病者面前起舞,向长天生祈祷,病人便会不药而愈。
德妃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也难怪太后肯抚养德妃膝下的九公主。
既然德妃如此,四福晋作为小辈,又是德妃儿媳,自然要追随德妃步伐,也为太后抄写经文祈福。
为表诚心,四福晋还特地斋戒沐浴一日,再到观音面前上香,这一系列礼节完成以后,这才开始准备着手抄写经书。
书桌上的香炉升起袅袅檀香,四福晋手持毛笔,在宣纸上落下笔墨。
四福晋感觉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正抄着呢,琥珀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给安静的环境带来了一丝嘈杂声,她看到四福晋抄写经文抄得入神,就到吉嬷嬷身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四福晋手上的功夫不停,问道:“什么事?”
吉嬷嬷:“回福晋,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张格格竟到访烟雨阁。”
四福晋的手一顿,这人怎么还不死心?自己不是暗暗向她递出橄榄枝了吗?
这段时间,李庶福晋与张格格不对付,她也不是不知情,甚至李庶福晋能在正院里如此嚣张,也是有她一定的纵容。
原因只是想找一个人帮自己对付李庶福晋罢了。
其实从前她就有意抬宋格格与李庶福晋争斗,自己只需要稳座高台,看着她们这个妾室互相厮杀即可。
可宋格格这人虽然看着老实,对她这个福晋也十分恭敬,但却跟条泥鳅似的,这边既奉承着她,那边又一直避免与李庶福晋发生冲突。
既然如此,她就决定再换一个人,而眼下新人进府,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但既然要抬人与李庶福晋对垒,首先就要这人仇视李庶福晋。
事实上,事情的第一步走向也按她的想法走了,现在后院中最憎恨李庶福晋的人,恐怕就是这位张格格了。
张格格会寻找盟友一起来对付李庶福晋,这一步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她之前就摸清了伊格格与舒穆禄格格的性格。
伊格格脾气暴躁,又心里也同样嫉妒着比她得宠的张格格,而舒穆禄格格无宠不说,又只愿安于一隅。
是以这两个,无论哪一个应该都不会与张格格联手。
果然正如她所料,这两人并没有答应了张格格的拉拢。
所以当张格格最受李庶福晋屈辱的时候,她便出手相救了。
是个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便能明白她放出的意思。
而帮了张格格以后,果然今儿请安后,那张格格便留下来谢恩,并在闲聊中提出希望能多来正院坐坐的请求了。
她也应承了下来。
可张格格为何还肯放弃拉拢舒穆禄格格?
除非....
四福晋想到此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真是好得很,竟敢跟她耍心眼。
...
与此同时,烟雨阁。
亦嫣本想让可碧与乐雪对张格格说自己正在午睡,让她先回去吧。
可张格格却已到了门口喊道:“舒穆禄妹妹,你在吗?”
亦嫣、可碧、乐雪三人相识一眼,还是亦嫣反应快,忙使眼色让可碧与乐雪赶紧出去应对。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到门口阻挡,张格格就已走进来了。
她瞧见坐着的亦嫣,便笑着开口道:“我就知道你午睡起来了。”
亦嫣:……
我讨厌如此没边界感的人。
...
“张格格,喝茶吧。”可碧将两杯茶摆放到茶几上后,亦嫣请道。
尽管现在她心里念着妈卖批,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得招呼张格格。
毕竟这样对你笑脸盈盈的人,总不能直接将人赶出去吧?
最主要她目前与伊格格已经不睦了,这要是张格格也与她敌对,那估计她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张格格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微微蹙起了眉头,便就放下了。
亦嫣见状暗自翻了个白眼。
竟还嫌弃她烟雨阁的茶?我还觉得这茶用来招待你浪费了呢。
想罢,便郁闷地将手中的那杯铁观音一饮而尽。
张格格见状笑道:“原来舒穆禄妹妹如此爱喝茶啊,刚好我哪儿有四爷赐下的新茶黄山毛峰,回去后,我让小翠送些过来吧。”
亦嫣假笑道:“谢谢,不用了,我不爱喝绿茶。”
张格格脸色一僵,然后道:“妹妹不爱喝也没关系,四爷爱喝。”
亦嫣又无语了,胤禛爱喝关她什么事?
嗯?难道是张格格又想向她露个好,所以才透露胤禛的喜好?
可那也更没用了,胤禛又不会来她这里,知道有什么用?不知道她无宠吗?
张格格还以为自己说四爷爱喝,舒穆禄格格会顺势接受她的馈赠呢。
没想到……不过也没关系。
她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小翠,小翠点头将一盒子放在软榻的茶几上。
张格格将盒子移到亦嫣面前:“这是我初次侍寝的时候,四爷赏我的宝石簪子,一共有两支“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一支我留着自己戴,这支就送给你吧。”
亦嫣瞥了眼盒子里的簪子,这只簪子她认得,是张格格每天请安都带着的海棠花簪子。
虽说上头的宝石算不上大,但胜在做工精致,算是件较为珍贵的首饰了。
原来她还以为张格格自己的,没想到却是胤禛赏赐的。
毕竟像这种货色的簪子她就带进府好几支。
都是她娘在她临走前给她带着上京选秀的。
倒也不是胤禛小气,送了一支大路货,而是她娘不是一般的人。
她娘王氏乃前朝的簪缨世家,虽然清军入关后家族权势不比在前朝时辉煌,但世代累积的财富还保留着不少,所以像这样货色的簪子,她娘的嫁妆才有不少,而王氏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嫁妆自然大部分都是留给她的。
既然这张格格每日都带着,可见这支簪子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十分贵重的物件了。
既然如此,那亦嫣就更不能收了,立马推回去道:“既然是贝勒爷送给你的,想必,你定是十分喜欢,那我就更不能夺人所爱了。”
张格格嗨了一声,一边从盒子里拿出簪子,一边道:“就算我再喜欢,但戴到你头上也是值得的。”
说着就起身将簪子插到亦嫣发髻上,然后顺手拿起窗台上的铜镜,摆在亦嫣面前:“你看,这支簪子果然很衬你。”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亦嫣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那支簪子就在头上了。
亦嫣瞅着镜中自己头上的那只簪子,感觉一阵无语。
她决定这次过后,坚决再也不会让张格格再走近她半步了。
不过也罢,张格格肯如此下血本,看样子,应该是差不多要跟她摊牌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这张格格这葫芦里还卖什么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果然,只听张格格一脸惋惜道:“其实你还可以拥有更好的。”
亦嫣无所谓道:“我现在拥有的就挺好的。”
这次她进京除了带了几支这样宝石簪子,还带有两支镶嵌着鸽子蛋大宝石的簪子,甚至还有条做工精美的璎珞,上头的宝石哪一个不比这面上宝石大?
所以她很想对张格格说,其实不用胤禛赏赐,她也能拥有比这更好的。
见亦嫣仍然不接话,张格格索性说:“我也不跟妹妹拐弯抹角了,我这次前来是想与妹妹结盟。”
亦嫣眉毛一挑,果然要切入正题了。她立马打起了精神应对,然后用了一个让她恶寒的理由,婉拒道:“大家不都是一家子姐妹吗?”
言外之意,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需要结什么盟?
反正这盟谁爱结谁结去。
张格格见自己这样明了得挑破目的了,亦嫣乃不接茬,便握着亦嫣的手,卖惨道:“你也知道,李庶福晋嫉妒我颇得四爷宠爱,便屡屡针对我,我这也是苦不堪言,才想寻你帮忙,舒穆禄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也不忍心看我|日日被李庶福晋羞辱吧?”
亦嫣有些嫌弃地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其实她很想说,我忍心。
也不知张格格咋想的,你都好意思来为难我了,我怎么就不忍心?
这次亦嫣直接抽出自己的手,再一次表达了自己拒绝意思。
张格格先是一愣,旋即决定来一次重击:“其实我找妹妹,也不单单是因为妹妹心善,还有也是为了你着想。”
亦嫣一脸问号。
明明是你的麻烦,怎么还能扯上是为她着想?
这下她真来了兴趣,她就想看看这人到底怎么胡说八道,能往她身上扯。
亦嫣:“怎么说?”
张格格一见人上钩了,心下一喜便正色道:“你想想啊,你容貌胜人,李庶福晋因此心生嫉妒曾言语讥讽过你,这日后李庶福晋对付完我,想必转头便会对付你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等李庶福晋加害我们,我们还不如趁早联手,这样也能让李庶福晋对我们有所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亦嫣现在真想骂脏话。
你特么的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李庶福晋的确是嘲讽过她,但对待张格格和伊格格这两个有宠的格格,那可是刻薄多了。
再说了,李庶福晋会不会对付她,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就算真是如此,那不是还有你张格格和伊格格顶着吗?
为了解决掉未来潜在的风险,就让她现在顶风而上,当她傻的吗?
亦嫣假装为难道:“可我现在无宠也并不能帮到你什么忙啊,况且有福晋在,李庶福晋也不敢如此放肆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向福晋禀明一切。”
去找四福晋吧,别找我了,谢谢。
张格格直接忽略亦嫣后半段话,不赞同道:“你拥有如此姿色,今后何愁不得宠呢?”
亦嫣一脸愁容:“实不相瞒,其实我之前与贝勒爷已见过一面了,可他并没有来过烟雨阁,可见贝勒爷并未相中我的样貌。”
张格格闻言眨了眨眼睛,这事她当然知道了。
之前她就因为奇怪四爷为何会厌弃如此美貌的舒穆禄格格,便特此派人去打探这其中的原因。
她才知道,原来舒穆禄格格的美貌在四爷面前根本就起不来作用,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她的容貌,四爷便认定舒穆禄格格是红颜祸水,所以才远离她,厌弃她。
但也因此,她才会如此执着与舒穆禄格格结盟。
毕竟她的野心不止于此,她未来要做坐上侧福晋的位置,这样,她“盟友”的宠爱便不能越过她,她也不能容许对方的位置高于自己。
说句难听点,她现在要找的是手下,而不是什么盟友,而眼下也就只有舒穆禄格格一人适合了。
想到这里,张格格决定再放出最后一个诱饵。
“如果你与我联手,我便尽力帮你得到侍寝的机会,你看如何?”张格格蛊惑道。
如果自己能帮助舒穆禄格格侍寝一回,她就不相信舒穆禄格格今后不会对她死心塌地。
可惜张格格想错了,这个条件,对于亦嫣来说不仅不是什么顶顶诱|惑条件,反而是惩罚。
亦嫣仔细琢磨着张格格话中的意思。
发现这张格格算盘可打得真响,不仅要她帮忙对付李庶福晋,还要将她献上去稳固她的恩宠。
这人也太没诚意了吧,就连她付出的代价,那也是能给她带来利益的条件。
这已经不是稳赚不亏,而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呵呵,原来这张格格是真把自己当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