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女人尖锐的声音在楚华裳脑海里响起,好似见了鬼一般,疯狂的质问着。
楚华裳眉峰微蹙,自从她出手之后,这条藏在她脑海里的鲤鱼精就叫嚣开了,似乎对这件事很难接受?
“你不是楚华裳,你不是,”女人依旧喋喋不休,神经质般的追问着:“你不是……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侵占……夺舍楚华裳的身体?”
楚华裳恍若未闻,这鲤鱼精若果真是神仙派来指点她的,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夺舍?
呵,楚华裳心底冷笑一声,可见这鲤鱼精即便是得了道,也是个蠢物。只是在没有找到克制住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精怪的法子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思忖之间,楚华裳已经出了院子。
掀开帘子的那一霎,车厢里一片昏暗,楚华裳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不动声色的掩上车帘坐好。
慢了一步的秋蝉微微一怔,在车夫旁边坐下。
马车慢悠悠的走在青石板上,昏暗的车厢里,一豆灯火摇曳着燃起,也让楚华裳看清了对面的男人。
一袭暗红色的飞鱼服,腰侧的地方颜色格外幽深,然而最让人注意的还是男人那张惊艳绝伦的脸,眉飞入鬓,目若寒星。
飞鱼服,锦衣卫。
天子亲信。
楚华裳看了眼男子腰间的被血迹洇湿的一大团,唇角轻勾,难得来了点兴致:“天下间竟然有人能伤得了谢大人?”
谢无咎靠在车厢上,冷峻的眉眼透着一股冷意:“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楚华裳轻笑一声,宛若银铃,“知道的太多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谢大人你上了我的马车,可不是一件好事。”
谢无咎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放在刀柄上的手青筋蹦起,他面目表情的看向楚华裳:“神医谷的消息,换楚大小姐亲自护送我到大相国寺。”
“谢大人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楚华裳挑了挑眉,心思瞬间飘远,谢无咎既然知道神医谷的消息,那外祖父外祖母为何从未提起呢?
谢无咎耳朵微动,眼睛微微眯起:“再加我的一个人情,如何?”
楚华裳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朝着外面吩咐:“去大相国寺。”
马车外,秋蝉应声。
追兵将至,谢无咎脸上的神情越发冷峻。自他奉陛下密旨下江南开始,一路上经历大大小小的刺杀不下十数回,办差过程中遇到的阻碍就更不必说了。等办完差回京的路上,对方似乎也不再遮掩,宁愿发动人海战术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拦在京都之外。
楚华裳看着谢无咎冷峻的神色,心下越发好奇。天下皆知谢无咎统领锦衣卫,只由天子号令。这刺客背后的人难不成是向天借胆,竟敢如疯狗一般死咬着谢无咎不放?
思忖间,马车缓缓停下,马儿不安的嘶鸣两声。
楚华裳看了眼安坐的谢无咎,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下了马车。
夜色下的街道分外安静,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剑朝着马车包围而来。
楚华裳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落在房顶上的刺客身上,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抹笑意倏然在她脸上绽开,声音如同淬了毒:“我原本不打算动手的。”
真是……可惜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楚华裳身影如鬼魅一般眨眼就出现在了黑衣人面前,她纤长白皙的五指捏着黑衣人的脖颈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围的刺客,冷冷道:“还不滚?”
余下的黑衣人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首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畏惧的看着屋顶的女人,面面相觑之后,似乎达成一致,转身四散而逃。
楚华裳从房顶飘落,秋蝉立刻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
擦了擦手,楚华裳上了马车,“天亮之前找个人,把这具尸体挂到定国公府大门外。”
秋蝉应了一声,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定国公府嫡长女乃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据说她本人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楚大小姐这么做,就不怕惹来麻烦?”谢无咎不觉得楚华裳是个蠢的,所以她为什么要留下活口?
楚华裳听到这话也只是挑着眉,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看着楚华裳那一脸“杀了便杀了,能奈我何”的表情,谢无咎隐隐有些牙疼,往常都是他用这话来噎别人的,竟是没想到今天也被人噎了回来,这算不算是天道好轮回?
楚华裳对定国公府的兴致不高,见谢无咎没有追问,她屈指敲了敲桌子,顺势提起了之前的事:“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如今该谢大人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谢无咎心里腹诽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上面带着血迹,他把信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一个月前从定国公府飞出去的信鸽身上截获的。”
“一个月前?”楚华裳并没有立刻去拿那封信,反而目光幽冷的看着他。一个月前就拿到了,却现在才拿出来?那么如果不是今日她出来办事碰巧遇见谢无咎,又救了他的命,是不是……
谢无咎迎着楚华裳冷冷地目光,神情未变。
楚华裳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她拿起信一目十行看过后,那封带着血迹的信便在她手中化为齑粉。
车厢内一阵难以言喻的沉寂,直到外面传来秋蝉的声音:“小姐,大相国寺到了。”
楚华裳静静地坐着,闻言眼皮微掀,盯着谢无咎。
谢无咎看了眼楚华裳,眼睑低垂:“多谢楚大小姐一路相送。”
楚华裳恍若未闻,只眼睫颤了颤。
谢无咎知道楚华裳的心思不在这里,也不在意她回应与否,郑重道谢之后下了马车。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秋蝉眼睑抽动,差点没忍住一剑戳过去。顾忌到对方的身份,她忍住了,转而担忧的看着车内。
倒是谢无咎察觉到对面女子的杀意,挑了挑眉,转而看着晃动的帘子压低声音与秋蝉道:“告诉你家主子,三天前神医谷起了一场大火,裴瑶不知所踪。”
谢无咎说完,转身离开,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马车里,听了秋蝉的话,楚华裳衣裙无风自动,眼底满含煞气,好半晌咬着牙道:“回府!”
谢无咎,我记住你了!
翌日一早,楚华裳便看到了陈嬷嬷的供词,让她本就冷凝的脸色越发阴沉。
陈嬷嬷在供词上承认,临安郡主的病是她动的手脚,且她是奉的老太太的命做的。原因是老太太觉得临安郡主身份太高,家世太显贵,不好管教,让她堂堂侯府老封君竟还要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所以就要除了她,再给宣平侯续娶个家世不显的。
药是老太太给的,至于老太太是从哪里得来的,陈嬷嬷并不知道。
楚华裳看得出陈嬷嬷没有说谎,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话就一定可信。
聪明人说话,往往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陈嬷嬷那里,继续审,一定要把她的嘴撬开。”楚华裳想着母亲今日的安排,心思微转,“接下来的日子老太太怕是睡不好觉了,春雨把花房里那盆百合收拾出来送去。”
安排好之后,楚华裳就去了正院。
许是心里有所牵挂,临安郡主今日精气神不错,往常苍白的脸颊染了几分血色。看到女儿来了,她嘴角浮起慈爱的笑意,“绣绣,快过来陪母亲用饭。”
见母亲气色不错,楚华裳脸上不觉带了点笑意,顺着临安郡主的力道在她身边坐下。
“绣绣,可是想好了?”临安郡主给女儿盛了碗粥,语气轻柔地问道。虽说那宋一鸣的确不是良人,但毕竟和绣绣定亲多年,她就怕绣绣心里舍不得,日后说不定会后悔。
楚华裳闻言抬眸看着母亲,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眨了眨眼对临安郡主疑惑道:“母亲,父亲请昌明侯府过府,为的是商议二妹妹与他家世子的亲事,老太太与柳姨娘素来疼爱二妹妹,必是不会叫二妹妹委屈了的。”
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蒙了一瞬,眼底荡开一抹笑意,绣绣说的对,横竖这事都与她们没有半点关系,想那么多作甚?有这功夫,她还不如给绣绣相看个样样都出色的郎君。
临安郡主心情愉悦的用过了早膳,带着楚华裳去了花园,自她病重以来,一直昏昏沉沉度日,母女两个很久都没有这么相处过了。
楚华裳陪着母亲喝茶赏花,心里却在思索着谢无咎的话。神医谷付之一炬,裴瑶不知所踪……不对,那条鲤鱼精是不是安静的过头了?好似从昨晚卢家人被灭口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一时间,楚华裳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她抬手给母亲倒了杯茶,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夫人,侯爷下朝回府了,昌明侯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签到,打卡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