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的背主之举让端仪大长公主震怒无比,这刁奴当初还是她亲自选了给临安当陪嫁的。一想到临安如今病体缠身极有可能就是这刁奴欺瞒所致喝,端仪大长公主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就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一脚踹翻了桌子,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宫将这吃里扒外的一家子拖下去杖毙!”
曹嬷嬷本以为殿下怎么着也要再审问一番,问清楚这里面的事,好给临安郡主报仇,没想到殿下连问都不问,直接就下令杖毙。她的心当下就凉了,再不敢藏着掖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哭喊道:“殿下,殿下饶命,郡主不是病了,她是给人害了,害郡主的人就是宣平侯府的老太太!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求殿下看在老奴说了实话的份儿上,饶了老奴的儿子吧!”
端仪大长公主再是没想到,还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之前女儿病情反复的时候,她就怀疑事有蹊跷,也派人去侯府查了,却并没有查出来什么东西,可如今这刁奴竟还敢这样说,难不成还有什么她没查到的?
这样想着,她冷冷地睨了曹嬷嬷一眼,“带下去。”
半个时辰后,春雨带着供词离开了公主府。进入朝华院的时候,刚好赶上秋蝉回来。
两厢一照面,两人就发现对方神色都不太好,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春雨咬了咬牙,打头掀了帘子进去,就看到楚华裳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正在仔仔细细的擦拭一把剑。
剑长三尺,通体雪白,隐隐有银色光华流动。
春雨面色一肃,当下低头将公主府审问出来的消息一一复述,并呈上曹嬷嬷的供词。
楚华裳并没有看曹嬷嬷的供词,听了春雨的话,她将帕子丢在桌子上,抬头看向秋蝉:“人抓到了?”
秋蝉沉默着点头,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不仅曹嬷嬷被人买通里应外合暗害郡主,自梳了一辈子的陈嬷嬷更是早就成亲生子儿孙满堂,若不是她们姑娘警醒,府里也不知还要被这两人瞒上多久?
“竟然是真吗?”
楚华裳屈指弹了弹长剑,随手抛给秋蝉,“安排一下,入夜后请陈嬷嬷一家团聚。”
“是。”秋蝉捧着长剑退出去,有那么一刻,她在姑娘身上似乎看到了长公主殿下的影子。
秋蝉走后,楚华裳一时没有开口,她的眼神落在曹嬷嬷的供词上,沉默片刻方道:“曹嬷嬷既已叛主,她的话就未必可信。这样,你去外祖母府上,想个法子带曹嬷嬷去临平郡主府走一趟,指认出当初那个与曹嬷嬷接头的人。”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能不能揪出来那个找上曹嬷嬷的人并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母亲的病。
曹嬷嬷在供词里说母亲如今这样病体缠身是被老太太害了,其实未必。其一母亲病了这么久,不拘是名医还是太医都没少请,却都没看出端倪;其二便是老太太见识有限,若果真是她所为,断然不可能瞒得过外祖母和太医院的人。
楚华裳揉了揉眉心,这件事只怕还是要从陈嬷嬷身上下手。想到陈嬷嬷,她就想到藏在槐花胡同的卢家人,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夜,银辉洒落,明月高悬。
楚华裳披着一件深紫色斗篷,避开侯府巡夜的护卫,悄悄出了侯府。
侯府后门上,一辆简陋的青蓬马车悄然离开。
“姑娘,老太太平日里虽然不好相处,可她待陈嬷嬷一向宽厚,陈嬷嬷为何要瞒着老太太这么大的事?”秋蝉一直都想不通,侯府里的大小主子都不是苛刻的人,府中成婚生子的奴才大有人在,陈嬷嬷为何要瞒着大家?
楚华裳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还有就是,她总有种直觉,这里面定然还有其他事,如果能够弄清楚这件事,兴许眼前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一路无话。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别院外停下。
秋蝉先下了马车,问别院里守着的护卫:“怎么样,里面的人醒了吗?”
“还没有。”
秋蝉点了点头,跟在楚华裳身后进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楚华裳高坐堂上,地上是刚醒来就被堵了嘴,捆成一团的卢家人。
莫名其妙就被人打晕了绑起来,刚醒来的卢家人差点就炸了,结果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又被堵了嘴丢到地上,卢家人心里满是愤懑,暗自琢磨着要如何告诉在侯府当差的婆母(母亲)给自己出气。
然而这种想法在看到堂上的华服女子时,霎时间烟消云散,满腔愤懑也悉数化作了忐忑与惶恐。
一瞧这样,秋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除了侯府的主子们,其他人都知道了,这陈嬷嬷当真是好大的本事!
楚华裳对此毫不意外,她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堂下的卢家人,对秋蝉道:“把陈嬷嬷带上来。”
卢家人闻言脸色骤变,眼神闪烁飘忽,口中唔嗯作响,似是有话要说。
楚华裳不为所动,神情冷淡的看着门口。
片刻后,陈嬷嬷被带进来。看到地上被捆成一团的卢家人,陈嬷嬷脸色丝毫未变,她淡淡的看欺瞒了眼地上的卢家众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楚华裳对此早有预料,因此神色丝毫未变,倒是一旁的秋蝉立刻变了脸色,冷声警告道:“陈嬷嬷当真不明白?”
陈嬷嬷依旧面色不变:“恕老奴愚钝,实在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秋蝉简直被陈嬷嬷的态度气死,当即就要上前与她好好理论。
却见这时楚华裳忽然扬了扬手制止了秋蝉,她幽冷的目光越过陈嬷嬷落在门口,一字一顿道:“陈嬷嬷既然不明白,那就永远不要明白好了。来人,卢家人盗窃公主府财务,拖下去杖毙。”
陈嬷嬷面上依然镇定,心里却开始打鼓。她余光悄悄打量着上方的少女,少女面容稚嫩,眼神冷酷,举手投足间竟是隐约有几分长公主的样子。想到这里,陈嬷嬷心沉的厉害,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卢家人的惨叫,凄惨的叫声听得陈嬷嬷差点失态。
楚华裳一手撑着下颚,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陈嬷嬷的面色。她很好奇陈嬷嬷究竟为何要瞒着侯府卢家人的存在,她有一种预感,只要弄清楚这件事,就能撬开陈嬷嬷的嘴。
如果说院子里传来木棍重击□□的声音,只是沉闷的让人心头发紧,那么紧跟其后的惨叫声就让陈嬷嬷心如刀绞。
说还是不说,她一时间竟是拿不定主意。
高坐堂上的少女神色清冷,气质华贵,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慵懒闲适。
陈嬷嬷心下明白,大姑娘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找到卢家人。可她不明白的是,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把卢家人藏的好好的,大姑娘怎么会忽然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陈嬷嬷想不明白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什么人?”
秋蝉面色一变,闪身出去,便看到一群手执利刃的黑衣人举着手中刀剑朝着卢家人砍去。
眼看着黑衣人的长剑就要刺进卢家幼子的胸口,秋蝉立刻将腕上的银镯甩了出去,弹开了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没想到会被人阻拦,抬头阴森森的看着秋蝉,抬手便攻了过来。
秋蝉毫不示弱,迎了上去。
屋子里,早就忍不住的陈嬷嬷听到动静,跟着跑出去,待看到院子里纷纷杀向卢家人的黑衣人,顿时脸色骤变。她眼神闪烁,嘴里喊到:“有刺客,快保护大姑娘!若是大姑娘有什么闪失,当心县主扒了你们的皮!”
正在与刺客缠斗的秋蝉闻言眼皮一跳,她没想到陈嬷嬷到这个时候还不老实,竟敢起这种心思,她以为这样就能救了卢家人吗?
果然,院子里刺客一听到陈嬷嬷的话,留了几人对付院子里的护卫,剩下的全都冲向屋内。
屋里,陈嬷嬷下意识的就想去看楚华裳的神色,却见少女仍旧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陈嬷嬷心里突突响,张了张嘴,生硬的辩解道:“大姑娘恕罪,都怪老奴行事鲁莽,招来刺客。大姑娘放心,老奴定会拼死大姑娘的性命。”
嘴里这么说着,陈嬷嬷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心道大姑娘最好是死在这些黑衣人手里,这样就没人会追究卢家人的事了。
然而下一刻陈嬷嬷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看到座位上的少女后,就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举着利刃就冲了上去。
楚华裳似笑非笑的瞥了陈嬷嬷一眼,忽然伸手躲过距她最近的刺客手里的长剑,抬手挥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犹如银辉洒落,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闯进来的几个刺客还没到楚华裳跟前,就保持着攻来的姿势,忽然从半空坠落,再无生息。
陈嬷嬷还保持着一脸惊骇的表情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来,也说不出半个字。
……
昏暗的地牢里,烛火轻摇。
牢门外的陈嬷嬷看着地牢里浑身是伤,惊吓过度的卢家人,心中又悔又恨。她紧紧地扒着栅栏,不舍而痛苦的看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小孙子,老泪纵横,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陈嬷嬷对你的主子可真是忠心耿耿啊!”秋蝉站在地牢门口,看着陈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果然就看到陈嬷嬷连带着卢家人都变了脸色,这才道:“时辰不早了,陈嬷嬷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毕竟老太太可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您呢!”
陈嬷嬷闻言咬了咬牙:“秋蝉姑娘,可否给老奴点时间?”她说着看了眼牢里的卢家人。
秋蝉点了点头,叮嘱地牢里的守卫把人看好了就离开了。
别院里已经被清洗干净,楚华裳站在廊下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面上寒霜笼罩。
“你……你会武功?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楚华裳,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楚华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