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侯府家主,宣平侯的话很快就传遍了侯府。
荣安堂里,听说派去传话的嬷嬷连话都没说完,就被侯爷下令杖毙了,主位上的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好半晌才拄着拐杖恨声道:“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柳姨娘是老太太做主逼着侯爷纳的,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向来唯老太太的命是从。侯爷如今这般不留情面的处置了柳姨娘跟前的大嬷嬷,又何尝不是当着侯府下人的面下老太太的脸?
眼见老太太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柳姨娘顿时如坐针毡。她早该知道侯爷待夫人是不一样的,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听了姑母的话,赶在这时候给夫人添堵?这回好了,侯爷连听都不听就杖毙了大嬷嬷,定是连她也恶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柳姨娘悲从中来,哭的越发悲切。
然而老太太此时正处于被儿子忤逆的恼火中,哪里听得她哭哭啼啼?抓起一只茶杯就朝着柳姨娘砸了过去,恨声骂道:“没用的东西!枉费我这些年处处为你张目筹谋,到头来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一把年纪了还整日里哭哭啼啼,打量着勾搭谁呢?你除了哭还会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活该你一辈子做妾!”
老太太为了给侯夫人添堵,平日里多是纵着宠着柳姨娘,何曾有过这样疾言厉色恨声辱骂的时候?故而猛一听到的时候,柳姨娘的哭声的滞了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姑母,姑母你怎能这般说我?”
自从入了侯府,有老太太护着,柳姨娘就再也没有被人劈头骂到脸上的时候。更何况,当时也不是她要做妾的啊!
老太太本就心烦恼火,柳姨娘一哭,她就觉得头疼,顿时不耐烦的摆手:“陈嬷嬷,送柳姨娘回去好好养着,没事就不要让她再出来!”
这话一出,柳姨娘顿时哭不出来了,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太太,揪着帕子道:“姑母,你不能这样,二姑娘……”
岂料老太太不等她说完,就扶着丫头的手回了里间。
陈嬷嬷脸上虽然笑着,眼底神色却不容拒绝。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柳姨娘道:“姨娘回去吧!老太太身子骨不舒坦,听不得人哭闹,姨娘若是真的心疼老太太,就该回去好好养好身体才是。”
柳姨娘怀着满心的不甘被陈嬷嬷强行送回了倚竹苑。
临走时,陈嬷嬷的眼神在柳姨娘肚子上扫了一下,语气不明道:“姨娘今日既触了侯爷的霉头,此时便更该避着些才是,否则,若是教……知道了,姨娘不妨猜一猜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柳姨娘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捂住肚子,警惕的看着陈嬷嬷,眼神闪烁:“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嬷嬷却不再多说,只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柳姨娘却被她笑的浑身发凉,她站在原地看着陈嬷嬷的背影,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姨娘,你在看什么?”正在这时,楚惜月从外面回来,看到柳姨娘望着门口发呆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
原本心里惴惴不安的柳姨娘在听到女儿的声音后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明媚娇艳,眼角眉梢都透着春色的女儿,心定了定道:“你和世子怎么样了?”
听了自家姨娘的话,楚惜月脸色泛红,嘴角翘起,她摸了摸掩盖在襦裙下的肚子,满脸甜蜜,“姨娘别担心,世子已经都安排好了,断不会影响到我跟孩子的。”
柳姨娘闻言,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朝华院里,楚华裳坐在藤椅上,听着秋蝉复述着倚竹苑的对话,神色间透着几分厌倦。
复述完倚竹苑的对话后,秋蝉担忧道:“姑娘,可要奴婢再去打探一下?”
“不必,”楚华裳眉间有几分疏冷,她眼神落在虚空里,仿佛透过虚空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你立刻带些人手乔装一番,去槐花胡同找一户姓卢的人家,找到了立刻把人控制起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大概是楚华裳的神情太过凝重,秋蝉咽下满心疑惑,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便出去点人了。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楚华裳眼底覆上一层冰霜。
就在方才,她又做梦了。
梦里侯府一片缟素,哀声不断。灵堂上,母亲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胸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然而灵堂里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更不见外祖母外祖父的影子。
楚华裳伸手捂着胸口,那里面隐隐传来一阵痛楚,一如梦里那般疼的撕心裂肺,锥心刺骨。
想到梦里母亲苍白痛苦的面容,楚华裳眼底的冰霜又覆了一层。她发现,梦里发生的一切,诡异地和鲤鱼精嘴里那所谓的命运重合了。
前半生金尊玉贵,后半生受尽苦楚。
到底是鲤鱼精在说谎,还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宿命轮回?
楚华裳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母亲不能出事。单凭一个柳姨娘并不能够诱得曹嬷嬷叛主,而侯府里能这么做会这么做的,也只有老太太。老太太一向不喜欢母亲,但凡有机会给母亲添堵就绝不会错过,这一次也一样。
既是如此,楚惜月和宋一鸣的事就要另说了。
老太太作为侯府老太君,轻易动不得,但是老太太身边的陈嬷嬷就不一样了。若不是这一场梦太过真实,她又如何能想到,自梳伺候了老太太一辈子的陈嬷嬷极有可能早就嫁了人,到如今更是连孙子都抱上了。
想到梦里母亲胸前那片红得刺眼的血迹,楚华裳眼底阴冷。只要等秋蝉回来,她就能够确定梦里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便最好;可如若是真的……
端仪大长公主府上,看着被堵着嘴五花大绑坐着马车送回来的曹嬷嬷,端仪大长公主脸上怒火高涨,看着一旁的春雨道:“这是怎么回事?”
春雨便低头将正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端仪大长公主只听了两句,胸口就怒火翻腾,她一脚踹翻曹嬷嬷,怒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给拖下去狠狠地打!”
饶是此刻怒火滔天,恨不能将这叛主的刁奴千刀万剐,端仪大长公主也没忘了女儿的叮嘱。临安既然派人把曹嬷嬷送回来,定然是说明在那侯府里不好处置,如此她便更要好好的替临安审一审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殿下,殿下饶命,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殿下……”曹嬷嬷被摁在院子里的长凳上,三指宽的棒子狠狠落下,疼入骨髓。哪怕已经这样,曹嬷嬷竟是还不开口,只一个劲儿的喊冤。
可惜端仪大长公主能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杀出重围,活到今天,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又怎么会被曹嬷嬷的作态蒙混?
眼看曹嬷嬷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吐口,端仪大长公主便道:“来人,将曹嬷嬷一家子给本宫带上来!”
曹嬷嬷一听,心下一跳,就连喊冤的话也停顿了一瞬,随即便哭的越发厉害:“殿下,老奴错了,老奴知道错了!老奴的儿子不争气,不知怎的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坊八千两银子,可老奴家里殿下也是知道的,这八千两银子老奴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上啊!所以,在临平郡主的人找上来的时候,老奴才会被银子迷花了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求殿下看在老奴奶了郡主一场,放过老奴一家子吧!”
“你是说,是临平郡主的人替你还上了那八千两银子,让你在侯府给她做眼线,给临安添堵?”端仪大长公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让人看不出来她信了没有。
曹嬷嬷闻言忙不迭点头:“回殿下,老奴不太放心,曾跟着那人亲眼看到她进了临平郡主府。”
端仪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她都让你做些什么?”
曹嬷嬷闻言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却碍于被压在长凳上动弹不得,臀部还传来阵阵剧痛,她疼的吸了口气,正想着要怎么说才能既不引起殿下的怀疑与怒火,又能保住一家人。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殿下,曹嬷嬷的家人带来了!”
曹嬷嬷如遭雷劈,如同身处寒冬腊月,连骨头里都是四处流窜的刺骨寒意。
曹嬷嬷原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嫁的也是公主的奴才,后来生了个儿子,又不想儿子受苦,这才央了临安郡主,求了端仪大长公主把曹嬷嬷的丈夫和儿子调到城郊的一处庄子上当庄头。
看到曹嬷嬷被压在长凳上打的血淋淋的样子,曹嬷嬷的儿子腿软的走不动路,要不是公主府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扶着,只怕此刻早已跌在地上了。
倒是曹嬷嬷的丈夫看起来要冷静许多,见到曹嬷嬷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样子也毫不意外,只是跪在院子里以头触地:“奴才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端仪大长公主冷眼看着地上的夫妻俩,慢条斯理的把茶杯放在一旁的丫头手里,“你早知道本宫要见你?”
男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声音平静的几乎毫无波澜:“打从曹氏给儿子还上赌债的那天起,奴才就盼着这一天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提早告诉本宫?或许本宫会放你一条生路!”端仪大长公主神色如冰,隐隐透着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1.断了好久,大纲也手误搞没了,要接上真的好难,不管了,先接上,有手感了再修修;
2.打卡,12.22更新,以后更不更都在评论区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