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两天后，姜喜跟着叶悉归重新回到了北雅市。
两人一出机场，叶悉归就先带着她去了大悦城。
姜喜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多问。
能跟着他回到这里，这简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那一句“我养她”犹如按了自动播放，一直在她耳朵里循环着。
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安静的餐厅。
包间里只有两人，有限的空间里，两人的距离被莫名拉近。
空气中都是舅舅身上的木调香气。
好闻又让人安心。
叶悉归把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姜喜呆愣了一下，一时还没有适应这种有选择的生活。
她也没有去翻菜单，而是小心地问道，“我可以吃炸鸡和奶茶吗？”
空气凝滞。
看他没回应，姜喜又急忙道，“……不用炸鸡和奶茶了，随便什么都可以。”
叶悉归扭头，把她的诉求告诉了服务员。
很快，她想吃的东西放到了面前。
姜喜又惊又喜。
炸鸡的香味弥漫整个包间。
可当滑嫩的鸡肉通过舌尖转入身体的时候，她才有了更为真实的感觉。
——自由。
可以选择的自由！
父亲那道厚重的枷锁，在这一刻仿佛才从她身上褪去。
她终于能和普通人一样，吃炸鸡和奶茶了。
姜喜鼻子发酸，曾经遥不可及的新生活，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叶悉归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完成一种新生仪式一般，缓慢又激动地把鸡块和奶茶吃完，然后才通知服务员上菜。
一顿饭吃的极为安静。
叶悉归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你考上的高中那边我联系过了，他们没有取消你的学籍，而是帮你暂时办了休学。”
姜喜听到他说话，立马放下筷子，坐直身板。
“过些天等领养手续处理完，我会帮你办理转学。”
“谢谢舅舅。”
“学校是北雅附中，这边很好的学校。2月底开学，关于上学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是重新参加一次中考，还是从高一下学期接着上？”
姜喜抬眸，试探地问，“我……可以选吗？”
叶悉归微微颔首，“以后不必在问是否可以，这是你的人生，你都有选择的权利。”
姜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想……接着上。”
这样的话，舅舅就可以少出一个学期的学费了。
她想尽可能地为舅舅省一些钱。
“落下的课程我可以趁着开学前自己补。”
“好。”
叶悉归看了看她，没有问她为什么，更没有站在自己的角度左右她的选择。
“周坛的表妹周羽豆，和你在一个学校，学校的事情她更熟一些，你想见见她吗？”
姜喜没想到舅舅每一个决定，都会遵从自己的意见，但既然他都提出来了，她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舅舅希望她有新朋友的意图。
“想。”姜喜答道。
叶悉归出去给周坛打了个电话。
叶悉归：“把你表妹借我一下午，帮我买点东西。”
周坛：“你找周羽豆买什么东西？她一个高中生，跟你喜欢的又不一样。不是……你要给谁买……”
叶悉归懒得听他废话，挂断电话把地址发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周坛带着表妹周羽豆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叶悉归把姜喜要和她同级同校的情况告诉了周羽豆。
周羽豆穿着一身粉色棉服，可爱又朝气，听说是给人帮忙，当即就应了下来。
蹦蹦跳跳地来到姜喜身边，“高一教辅书我知道哪里卖，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姜喜回头，看了舅舅一眼。
叶悉归，“不想去可以拒绝。”
姜喜心情很复杂。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意见和想法对别人来说，是重要的。
如今的她也有说不的权利和机会了。
面对她的沉默，大家甚至都没有催促。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大家都会包容她一样。
这简直是她梦里才有的生活状态。
舅舅都把机会摆在她面前了，她不能退缩。
姜喜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改变就从现在开始。
她冲周羽豆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周坛：“那需要我们一起吗？”
姜喜看得出来周坛其实有话找舅舅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行。”
叶悉归把一张银行卡给了她，“密码是你生日。”
姜喜没想到舅舅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她接过卡，想说谢谢，叶悉归已经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去了。
“走吧。”周羽豆拉过姜喜的胳膊。
姜喜身体僵了一下。
周羽豆似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拉吗？”
姜喜看着对面，土拨鼠一样可爱的女孩，缓缓放下了紧张，把自己的胳膊抬了起来，“可以。”
周羽豆放心地勾住姜喜的胳膊，拉着她走了。
周羽豆跟周坛一样是个自来熟，一边走一边问姜喜，“听你口音不是北雅市人吧？”
“我从益通镇来。”
“来多久了？”
“今天……刚到。”
“以后你就住这了吗？”
“嗯。”
“你住在哪儿啊？”
姜喜摇了摇头，下了飞机他们就直接来了大悦城，舅舅也没说接下来的安排，“……还不知道。”
“你行李呢？”
“也……没什么。”
周羽豆瞥了眼身侧的女孩，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胆怯，好像不太适应和人交流。
来之前她哥就交代过，姜喜和她生活不同，要多关心着些，她也不知道有多不同，但看样子，应该是受过不少委屈的。
周羽豆一下子保护欲爆棚，“买东西能使人快乐，反正悉哥掏钱，走，我带你买买买去。”
“……”
在学校里的时候，大家因为他们家穷，都不喜欢她。
即便她成绩很好，她那个好赌成性的爹，也让大家避之不及。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同龄人逛街。
姜喜对很多流行的东西一窍不通。
周羽豆化身导购，每去一家店就给她各种安利。
遇到她完全不知道的，也没有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只要她多看两眼，周羽豆都会自觉地给她介绍一番。
本来说好是去买教辅书的，结果，却还是被她拉着把所有商店都逛了个遍。
姜喜明白挣钱的不易，不敢随便花舅舅的钱，所以除非必要，她什么都没买。
周羽豆看不过去了，说什么都要送她一副耳机。
姜喜急忙拦住了，“不用了，这耳机，我用不着的。”
“那怎么行。都是朋友，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
“朋友”这两个字在姜喜的心里激起水花。
这是她渴望很久的东西。
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来到了她的世界。
“太贵了。”姜喜把耳机放回去。
“贵才有用。”周羽豆却强行把耳机装进购物车里，“你以后要和悉哥住一起吧？”
姜喜点了点头。
周羽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给你说他可凶了，我哥说他平时恨不得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跟他住一起多闷啊。你以后要听个音乐放松一下，还是需要一个耳机的。不然，你这日子难过的很。”
姜喜有些意外，“怎么会的，跟着舅舅，不会难过的。”
“啧……这么维护他，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这个老男人的。”
“老男人？”姜喜立马收敛了神色，严肃道，“舅舅一点都不老。”
周羽豆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啦。这耳机你不收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不是不是……”
“那就收下。”周羽豆干脆直接，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真住一起的话，还是得买点生活必需品吧？你什么行李都没有的话，你衣服这些怎么办呢？他们这些死直男啥也不懂，不然我带你去看看？”
姜喜想想也是，她以后要在舅舅身边长期生活的，总不能给舅舅丢脸。
于是，妥协决定去买些别的东西了。
只不过，一想到要迎来的“同居生活”，她就紧张的手心全都是汗。
今晚，就要跟舅舅睡一个屋檐下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另一边，周坛憋了一肚子话，两人前脚刚走，他就把叶悉归拉去咖啡厅了。
周坛简直坐立难安，“你怎么回事啊？真把人带回来了啊？”
叶悉归浅酌着面前的红茶，冷淡道，“随便养养。”
“随便养养？”周坛无语道，“就算是领养，你这年龄也不符合，人家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难不成让你爸出面？他要是知道她是谁，不打死你就算好的了。”
叶悉归把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所以，你们家出面把手续办了，钱我付。”
“……”
周坛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别看叶悉归整天速度与激情的，但其实是一个极端要求安静的人。
任何吵闹，都会让他心情异常烦躁。
平时照顾个猫他都嫌烦，这就不烦了？
“不行就送孤儿院吧？反正还是未成年，肯定能联系到愿意收的。”周坛认真地提议道，“养孩子啊，还是个十几岁的，你确定你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周坛已经要急得跳脚了，“老实说，是不是他们家逼你养的？”
“没有。”
“她家没人了嘛？怎么非要你养？”
叶悉归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周坛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全世界谁都可以养她，你是最不应该，也最没有必要的……把她留在身边，跟天天在你伤口撒盐有什么区别？”
周坛还要在劝他两句，叶悉归嫌烦，又把另一个文件袋丢了过去。
里面是姜喜被家暴过的证据。
周坛看着照片脸都变了，“我糙，我本来以为她爹就是丧心病狂而已，没想到猪狗不如。他居然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叶悉归沉默。
周坛如鲠在喉，理智和情感在不停交战，“怪不得当时一直求你留着她。可是……叶辞予已经……死了啊。”
叶悉归望向窗外，神情难辨。
雪后初晴，天空蓝得不像话。
周坛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他灌了一口咖啡压惊，半晌，才又追问道，“你告诉她，你不是她亲舅舅了？“
“说了。”
但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她还是把他当舅舅。
不过，不重要了。
叶悉归回头看他，“家暴素来难判，这些还不足够给姜振定罪，要彻底剥夺他的抚养权还需要更确凿的犯罪事实。视频的事情，详细说说？”
提起这个，周坛的脸色比刚才还臭，“你不是走之前让我查一下他们家的情况嘛，我打听了一圈才发现，姜喜在当地还算有点名气呢。不仅是中考第一，还拍过不少广告。”
“我寻思着这种家庭按理说不应该过的太差。后来，我就顺藤摸瓜，发现她在网上发了不少短视频。而且还都是那种擦边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小姑娘怂成这样，怎么会拍这种东西，所以我就混进了他们的粉丝群里……”
“然后我才发现，她这个爹不仅伪造她的年龄，让她拍那些擦边的视频，除夕前她爹说是搞粉丝福利，有脱//衣秀什么性/感/舞秀，甚至还有线下面对面福利，然后一堆人预付了钱，等着见人。结果，她不是跑了嘛，那帮人就说他诈骗，逼他退款。这一次得亏是你送她回去的，不然真到了线下见面的程度，她这辈子就毁了……”
叶悉归发了一个信息过去，“这是姜振的地址，给那些债主。”
周坛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我回去就安排……那姜振你打算如何？”
叶悉归的目光瞬间凝重冰冷，“争取最高量刑。”
“……”
看来他晚归这几天，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
周坛冷静下来，还是希望他再考虑一下，“实在不行，我帮你替她找个靠谱的领养家庭吧？“
叶悉归想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摇头拒绝了，“不必。”
“……”
周坛知道，叶悉归决定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
他其实也很纠结。
若是别人，哪怕叶悉归不收养，他们家都可以养了。
但偏偏她是叶家的人。
姜喜的确可怜，可怜的让人心疼。
可叶悉归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姜喜：以后要一起生活啦，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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