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穿黑衣,戴着一顶黑色帽子。
虽然眼前的这张脸上青紫一片,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那天围堵司晏昌的打手头子,被她从天而降压晕的那个人。
所以,他是来找她报仇的?
年糕只愣了一秒,就立刻憋足了气大喊:“救!”剩下的字还没吐出,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
她小腿乱踢,却因为力气太小,同样被制住。
男人捂住她后,四下里看了看,将她裹在外套里抱走了。
临走前,他随意瞥了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黑猫玩偶,没多在意,一脚将其踢开,随后上了十米开外停着的一辆车,扬长而去。
年糕被他扔在了后排座位,起身适应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前面。
驾驶座上还坐了一个壮实的男人,这两个壮汉将小车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
对上她探索的视线时,身旁的人狞笑了一下:“小兔崽子,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总算蹲到你了。”
“还记得我是谁吗?”
年糕原本是该害怕的,但他一说话,她就忘了害怕,忍不住盯着他的嘴看。
那里一张一合间,上排的牙里露出了一个黑洞,说话时有风从里面漏出来,顿时让他气势全无。
她差点忍不住笑,虽然极力憋着,但显然男人还是发觉了,顿时恼羞成怒:“你还敢笑!我的牙,就是拜你所赐!”
说着,他五指分开,一把掐住了年糕的脸,好似铁钳一样,力道之大,年糕两颊白嫩的软肉被挤得变了形,嘴巴也嘟了起来。
他厉声喊道:“姓司的到底是你什么人?说!警告你,别想着隐瞒!”
年糕并不想隐瞒,立刻就要乖乖答话。
然而她嘴唇嗫嚅了一下,没发出声——这男人的手捏得实在太紧了,她说不出话。
对方误解了她的嗫嚅:“怎么,还想替他藏着?”
年糕并不想替他藏着,她努力发声。
男人冷笑道:“不说?不说的话,我就直接把你丢到河里淹死!”
年糕的瞳孔一缩。
此时,汽车恰巧经过一条河,司机将车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男人压着她的小脑袋伸出窗外,“看到了吗?就是那条河。”
年糕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又不挣扎了。
因为河水已经结冰了。于是她放下心来。
男人也发现了,改口:“我会把冰面凿开,再把你丢下去。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你死得更快。我倒要看看,是姓司的更重要,还是你的命更重要?”
我更重要!年糕的两片小嘴唇使劲地翕动,然而发出来的只有呜咽声。
男人没听见,回头去看驾驶位:“哈,这小丫头片子嘴硬,不说。”
我嘴软的!你听我说!年糕的嘴唇再次使劲地动。
驾驶位上的另一个人虽然那天也被她一拳头打晕,但形式上倒没他这么屈辱,所以情绪要平和些。
他扭过头,尽量好声说:“小朋友啊,把你知道的都乖乖说出来,你跟司晏昌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救下他,说出来,我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们倒是让我说啊!年糕的嘴巴好像一只搁浅的金鱼拼命挥鳍。
眼里坚持的光芒却让他们误解。
“不愿意说,看来是软硬都不吃。”
软硬我都吃!年糕拼命挣扎。
“挺有骨气啊,我都要佩服了。”
我没有骨气!她使劲想要发出声音。
“这么不愿意出卖他啊……”
我愿意出卖他!年糕疯狂眨眼。
“那就让我来猜一猜,你是他的——私生女?”
年糕疯狂地想要摇头。
“别乱动!”男人加重了力道固定住她,径自仔细端详起了她的五官,像是要从中找出什么证据。
“咦,你还别说,这两个人长得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好了,别闹了,大哥,咱们的时间可不多。”驾驶座上的人催促。
终于,男人的手捏累了,松了开来。
年糕张了张口。
可他也不问了:“你不说也没关系,那就让他本人亲自来告诉我好了。”
她顶着一张被捏得红通通的脸,歪倒在座位里,目光涣散,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汽车没开多久,很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已经缓过气来的年糕疑惑地左顾右盼,不明白为什么来了这里。
打手带着她走进了医院,坐电梯来到了高层,随后做贼似的观望了一会儿,才提着她进了一间构造豪华的病房。
病房门在年糕面前关上,与外界隔绝开来,她被丢到了地上。
“田少,我们把人带来了,对不起,暂时还没搞清楚她的身份,她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打手头子顿了顿:“不,她就是从天而降。不过我们都觉得,她应该是司晏昌的私生女。”
年糕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病床上的人。
那个人满头都打着绷带,两腿僵直,看起来只有上半身勉强能动。
就这么看,她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谁。
可就在年糕转过头的一瞬间,他却顿时抖若筛糠,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指向她,声音尖细:“是你!”
瞬间,赛道上,古怪的小孩驾驭着不祥的黑猫嗖地超越他、小女孩施展诅咒一般神情诡异地朝他举起双手,下一秒他就失事被甩出,身受重伤。
这一幕幕全都在田嘉豪的眼前疯狂闪现,排山倒海朝他压来。
以前每次见到司晏昌,他总是没缘由地如临大敌,直觉司晏昌平静的面孔下藏着某种阴谋,要对他不利,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不想永远都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所以才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动了这一出手脚。
显然,他成功了,他再也不会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了——
他活在了两人一猫的阴影下。
想到这里,他全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胸腔憋闷,他几乎要喘不上气。
田嘉豪现在被田家禁止再掺和任何与司晏昌有关的事,这两个打手还是他秘密喊来的。
见他这副痛苦模样,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要担责任,他们便打算出去叫医生。
“不许去!”他大声喝止,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上半身突然腾起,口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你们给司晏昌打电话,告诉他他女儿在我手上,让他一个人来,什么东西都不许带。”
他包扎严实的手几乎要戳在年糕的脸上,磨着牙,一字一顿说:“这一次,我要当着他的面,好好地折磨你,把我受过的伤,全都还回去。”
年糕意识到他的目的了。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低下了头:“他,他不会来的。”
另一边,就在汽车开走后,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系统尾巴动了动,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冲向旧书店,“咣咣”地撞玻璃门。
黄毛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刚才还被小女孩抱在怀里的小黑猫玩偶正在撞门。
“这玩意儿,活活活了?”他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宴哥,你快看!”
司晏昌的眼睛随意扫过玻璃门,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小黑猫的力气不大,推不开门,他上前,轻松将门拉开,它一个没刹住,一下子冲到了门里,在黄毛的脚边连连翻了几个滚,黄毛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等站起身来的时候,系统已经晕头转向,不过也顾不得找方向了,冲到司晏昌面前,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脚,使劲拽着往外拉。
可司晏昌纹丝不动,只是垂眸看着这莫名的动作。
小黑猫抬起头,湿漉漉的猫眼祈求地望向他。
年糕这个没用的小山神,眼里只有自己的荒山,弱得连个人类都打不过,胆子又小,简直一无是处,突然被带走,一定害怕极了。
司晏昌见它焦急的样子,眼中闪过思索,朝外头看去,果然没见到那个矮个子,他蹲下身,问:“她呢?”
系统眼睛一亮,扭过头朝外面喵喵乱叫。
他目光定住,就在这时,身后黄毛的手机响了。
他还陷在黑猫玩偶突然活过来的惊悚中,茫然地接起电话,随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逐渐清晰,他的眼神也逐渐聚焦。
他将手机递给了司晏昌,忐忑地说:“宴哥,说是要找你的。”
司晏昌一顿,随即接过了电话。
他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突然低低笑了:“哦?”
“我不会去的。”
“我想,你们搞错了一点,她,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