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内门弟子

“没有拿到号码牌的杂役弟子由喜阳峰高羽师弟安排。”

喜阳峰是杂役峰,每次招收弟子,去喜阳峰最多,但最后都会被派往各峰做杂役。

高羽看着沉默寡言,但不怎么凶,小童子们也就不太怕。

那些本就没找到号码牌的道童心里尚且还好受,顶多有点丧气,本来拿到号码牌临时被抢、拍卖时灵石不够的道童则是一脸愤恨。

但大家都乖乖听话跟着高羽离开。

考核时道童们还敢争执抢夺,这会儿没一个人敢闹事,包括那些有来头的道童,甚至没人哭闹道不服。

显然都被提前教导过,知道轻重。

祝芙当做没看到他们变化万千的脸。

反正前三年都是观察期,资质好、悟性好、足够努力,三年后会被重新安排的。

何况玄天宗武风盛行,时有大型比斗赛,一旦从中脱颖而出就不愁被上边看中。

“拿到木牌的外门弟子听从灵应峰萧槿师弟安排。”

灵应峰是器峰,主峰之外,其他各峰需轮流辅助主峰处理宗门各项事务,这段时间恰好轮到灵应峰。

所以近日来萧槿基本是桑麟的副手。

萧槿长了张亲切的娃娃脸,外门弟子看着他松了口气。

等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全都离开,殿内只剩内门弟子。

桑麟问道:“这些弟子,各峰可有看中的?”他先看向叶轩:“叶师弟你先选。”

叶轩只点了点赵鸣霄,道:“其他师弟师妹们还是等师傅出关再说吧,我不好代劳。”

一代掌峰收一代弟子,除非掌门明令不再收徒,桑麟这一代开始收徒,不然这些弟子们都是同一辈,只根据不同届入门互相称呼为师兄师姐而已。

当然,等入了内门,拜到不同师傅门下,辈分又另算了。

桑麟点头:“说的也是,这会儿各位师叔都不在,大家也不好行事。”

倒不是宗门上一辈修士不凑巧的集体闭关,而是掌门一说闭关,其他各峰掌事便不约而同让弟子代为行事,跑去躲懒了。

修士么,大多不耐烦庶务琐事。

桑麟喊来一名杂役弟子,道:“先把人安排在主峰后殿,将考核时做记录的铜镜送往各峰处,师叔们若有看中的弟子直接去领。”又对刚入门的小道童道:“你们若有想进的峰,拿着玉牌直接去拜求也可以。”

祝芙心底一紧,考核铜镜!果然他们行事都被宗门看在眼里吧。

不过,她小心往上看一眼,既然这些师兄师姐没说什么,就说明他们的行为在许可范围内。

她面上摆出淡定的、什么都没发生的懵懂神情。

至此,本届宗门弟子内招便算彻底结束。

祝芙等人被领着去后山道童居住处,一个房间里一排大通铺,上边铺着许多被窝的那种。

七岁以上男女分开居住,七岁以下并不大讲究。

而内招弟子大多年幼,能进内门的,没多久便会被各峰真人看中选为弟子,他们也住不了多久。

道童居所便一直这么安排了。

为了隐藏抢劫者身份,他们三人没凑在一块住,可以装了把独行侠,祝芙甚至把锁链网子等工具都收藏好,虽然那都是大众款式,但以防万一近期还是不要再用了。

分配好住处后,道童们可以下山一趟,跟亲人道别,晚上及时回到住处就是,日后便不能随时下山回家了。

祝芙三个顺着人群下山,眼神默契示意,打劫同门的事绝对绝对不要告诉家里,不然会挨揍的!

于苗苗和冯曦默契的点头。

等下山后,就见罗鹂和祝清仍在灵根测试处等着她,不止他们,大多数父母都如是。

祝芙被父母一人牵着一边手,蹦蹦跳跳回家。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罗鹂一见面就担心不已,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把她带回房间脱了衣服检查。

祝芙害羞的躲:“我没受伤。”就是为了从众,特意伪装出来的狼狈。

罗鹂愣是压着她检查一遍才放心:“顺利吗?”

“嗯!”祝芙仰着头求夸奖:“我是内门弟子哦!苗苗和阿曦都是内门呢。”

罗鹂欣慰:“那就好,你这样的资质,不入内门就埋没了。”

说着道:“你外婆舅舅他们本来今天想过来看看你,给你庆贺一番,但我想着你今天考核肯定累了,不如早早回山上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庆贺。”

祝芙点头:“没关系的,不用庆贺。”

罗鹂又忙忙叨叨一番,先让女儿吃灵食:“多吃点。”恨不得让她一口吃成个胖子,生怕她上山后没好吃的。

“我给你做了好些熟的灵食都放匣子里封好了,待会你放随身洞府里,实在饿了就吃……但也要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

又给她收拾行李:“之前蒲团被褥那些就给你备好了,如今顺利进入内门,我再给你备上些礼品,平时对那些管事、师兄师姐们都客气些、嘴甜些,另外灵石也给你多带点,但也别大手大脚乱花,财不外露知道吗……”

孩子确认入内门,罗鹂心里那块石头可算放下。

却又开始担心她没有足够的后台,在宗门里受人欺负。

罗鹂可知道宗门里也不全都是阳春白雪,当年她做杂役的时候,可吃了不少暗亏。

祝芙还没开始修行呢,罗鹂已经开始担心孩子之后的宗门生活了。

等好好洗漱,饱餐一顿,祝芙听了一堆父母的殷殷嘱咐,便带着罗鹂收拾出来的好几个储物袋朝山上赶。

把孩子怎么接回来的,又怎么好生把孩子一路送回半山,等祝芙小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峦,罗鹂叹口气,倚靠在祝清肩头:“她这一走我还真不习惯。”

她资质寻常,在罗家不是受重视的孩子,并没有感受多少父母、亲缘之爱,但她与祝清因爱结合,对两人唯一的女儿宝爱非常。

玄天宗规矩重,道童入门后不能随意下山,为了让道童心无杂念的修行,除非意外,所有道童出师前每五年才能下山一次,哪怕家就在山腰也不能例外,免得沉湎于亲缘、被外物勾动,拖累修为。

罗鹂道:“现在倒是后悔,当初跑出去历练,没能一直留在宗门里了。”哪怕做个小小的管事,也有机会能时时见到孩子。

她恨不得重新回山门做个杂役,能好好照顾祝芙。

“放心吧,这孩子自小早慧稳当,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祝清揽着她:“我打算出门一趟。”

罗鹂忙问:“去何处?”

祝清道:“难得孩子有那样的机缘,不炼丹都可惜了,但她是水木双灵根,金丹前没法施展火决,我想去给她寻觅一合适的异火。”

有那样一个得天独厚的随身洞府,若不炼丹真是荒废了一洞府的灵植,浪费上天给与的厚爱。

“再者,那里边只有她自己能进,先前她没入道,咱们只敢找些寻常的灵植给她,免得她被种植的劳累给压垮,或者被些厉害灵植伤着,现如今给得给她找些像样的种子回来。”

想想女儿拿到个不值钱的种子就高兴的眉开眼笑,祝清忍不住好笑,以后可不能轻易逗弄女儿了。

这是为了孩子的前程,罗鹂自然愿意。

她坚定道:“我同你一块去。”

祝清迟疑:“还是我自己……”

罗鹂道:“往常我要在家照顾芙儿也就罢了,现如今芙儿上山,你还要我一个人在家干等?我要跟你一块,除非你当我是累赘。”

别看祝清石剑修,常能越阶对敌,但他行事胆大,一遇事就一味拼命、不顾生死,每回罗鹂在家里都等的焦心。

祝清无奈:“我怎么会嫌你是累赘?好,咱们一块去。”

祝芙可不知道父母的想法和安排,回到宗门安排的住处后,她拿出罗鹂准备的干净罩子,把枕头、被褥、床垫都包了一圈,才好好休息一晚,翌日一早跟其他道童们一块起来。

醒来后,发现不少道童眼睛都是红的,应当是哭过。

进入内门后还能哭的事,也就只有远离父母了。

到底年纪还小,哪怕这些满级小孩,仍带着对父母的亲近向往,难免会偷偷哭。

祝芙两世为人,都因为这一世的父母太好,忍不住难过呢,不过她坚强的没哭。

她利落的起身收拾,被子铺叠好,换上放在一旁的衣服。

住处是统一安排,被褥是统一安排,洗漱也是统一安排,连着装都是宗门发放统一的道童制服。

男童是深蓝底白边道袍,脑袋扎一个包包头,有深蓝色发带,女童是粉色底白边道袍,脑袋扎两个小包包头,用粉色发带绑着。

天蒙蒙亮时,就有师兄师姐进来带孩子。

“这是主峰的闵桓师兄和灵应峰束萱师姐。”说话的是霍丰,靠灵石拿下第一枚内门令牌的有钱人。

同时人缘也特别好,才这么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跟大家都相熟了,对师兄师姐们也不陌生。

总有些同学,当你连上学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连校长家欠大姑七大婆的事,都打听清楚了……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各峰长辈现事务繁忙,等他们得空了便会来挑选弟子,在此之前你们先跟着我们练剑锻体、打好地基。”

两人先带着道童们一块往后山去,待到了山峰,发现这一届的外门童子和杂役童子也过来了。

他们爬山运动后,先要打坐平息气息,静坐整整一个时辰后,就要拿着桃木剑开始练剑。

有些宗门的童子入门也会练拳、练腿脚等,但玄天宗道童锻体之路都是从剑法开始。

几乎不用教导,大家都能跟着师兄师姐们一招一式的比划,动作特别标准。

上边被安排过来带孩子的师兄师姐不免心底点头。

还是内招的道童好教导,虽然内招道童年纪比大招时的道童要小许多,但这些道童自幼生长在修士身边,耳濡目染的,该会的都会,入门极快。

就算是极少数被娇养的孩子,也顶多是规矩、脾性方面有所缺陷,可该学的东西绝对都好好学了。

不然就不是爱孩子,而是害了孩子。

且没学好的孩子入了宗门,被发现问题后,那些人家里后辈都再进内招就有些艰难了。

为着全家的前途,大家也不敢放纵孩子。

等到锻体过后,用了一顿简单但灵气充沛的午饭,他们有小小的休憩时间,到了下午经书课时,道童们也都安安生生的渡过。

当然,面对师兄师姐管事师叔们的教导,道童们都很乖巧,私下相处又是另一回事了。

譬如楚妍沁和沐泓伶就都是冷淡自矜,与人保持距离的模样,沐泓伶就是当时跟楚妍沁争夺爬梯头名的女童。

她们也是之前祝芙看到过的,在试炼山斗过一场的当事人。

两人一个是天生剑体,一个是太白峰青一真人的女儿,是这一届道童里备受瞩目的存在,也是先前考核中的佼佼者。

不但没有惺惺相惜,对旁人也不大理会。

这种冷淡型已经算好的,那些经历充沛、胆大妄为的才真真令人头疼。

反正让那些童子院里,照顾大家琐事的仆从来说,比起内招弟子,外招弟子才更好服侍。

这些小童子正属于半懂不懂的年纪,不好管教,偏还各个有武艺、法器傍身,仆从们想用强都不行。

没错,玄天宗内除可修行的杂役弟子做修士才能做的杂物活计外,还有普通凡人作为奴仆一般,侍奉修士。

不仅仅是玄天宗,居住在宗门范围内很多修士家中都会收有普通仆从。

祝芙家里没有,不是因为买不起,而是因为祝清和罗鹂历险多年,亲力亲为惯了,不习惯不喜欢仆役。

这些凡人仆从的身份自然很低,别说打骂,可能死伤都不会有人管。

当然玄天宗是名门正宗,宗门明面上是要求大家行事光明磊落、不许作恶的,大家表面上还是善待仆役的。

祝芙小时候也问过父母,为什么宗门要收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来做仆役呢?

理论上,修士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干。

打扫、洗漱、搬搬抬抬的杂活,一个术法就解决,交给普通人还麻烦呢。

且玄天宗是大宗,麾下有的是低阶修士可用,再不济用妖精、用傀儡、用器灵等等,总有可用,着实没必要压榨普通人。

且用普通人做活,也不是多有脸面的事?能体现身份吗?完全不能!

后来父母告诉她:“因为普通人命贱。”

这不是故意贬谪普通人,而是说普通人多如杂草、生存困难,所以人力是最廉价的。

能用他们,就是给他们提供工作,提供生存的机会。

而且大多数普通人也是愿意进玄天宗的,万一运气好得了哪位修士赏赐个丹药,就能远离病痛,活得更久一点呢?

而且卖身到玄天宗里,若是幸运生出有灵根的后人,也是能让后辈进宗门的。

听了这些,祝芙虽不赞同奴仆制度,但一时也给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接受了。

不过她对这些仆役的态度一直都很平和,不会看不起,可也不会过分优待。

因为罗鹂告诉她,不可以过分怜悯他们,他们只是没有灵根,但同样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算计。

看到修士心软,他们必然会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取利益。

祝芙有前世经历,太懂得小人物拥有多大的生存智慧了,自然不会认为这些仆役翻不起浪。

除了仆役对道童们的闹腾头痛外,道童们私下相互之间也会有口角争执。

同时也有道童在悄悄打听当初打劫三人组的事。

那些原本没找到令牌,因为肯花钱获得内门资格的对他们一点意见都没有,本来找到了令牌,还要花灵石买回来的,心里不免堆积了些许怨气。

祝芙三个假装跟着大家一块批判‘贼人’。

内门如此,只怕外门、杂役那边,被抢了牌子的人更加不服,他们得低调再低调才行。

他们就这么每日早起打坐、练剑、上课,过了三日后,楚妍沁和沐泓伶被相继领走,又过了一日楚成源和徐言泽也被领走,再之后是赵鸣霄……

等那些早有传闻、有背景的道童一个个的离开,剩下的道童们不免人心浮动。

便是入内门的弟子,也只是有资格拜师获得一对一教学,但若没有师傅亲睐接手,其实待遇跟外门弟子差不多。

祝芙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因父母是宗门弟子,她对宗门各峰有一定的了解。

玄天宗势力范围极大,仅宗门便有一百零八峰,这还仅仅是有元婴坐镇,在外有名号能收徒的峰,其他金丹修士的洞府不计其数。

再有宗门旗下弟子在外建立的各种势力,祝清都说不过来。

当然也不是每一峰都收弟子的,好些峰真传弟子已经满员,还有些掌峰闭关已久根本无心收徒的。

这种便是上门求见也难以成功,即使设法拜入门下也得不到指点,没意义。

根据从父母那里得来的消息,她的主要目标有三个。

首选碧萝峰,那里可以说是玄天宗灵植养殖基地,掌管整个宗门的口粮,跟她专业对口。

其次是青岑峰,青岑峰掌事主修阵法,但青岑峰同时是高阶灵植的培育地和看管处。

其实比起碧萝峰,她更想要青岑峰的灵植补充自己的空间,但是青岑峰主要教阵法,碧萝峰教种田,还是先去碧萝峰把基础打好,再做其他打算。

最后便是掌教主脉。

玄天宗整体格局,还是掌教一脉掌握更多实权,看似各峰各脉负责不同,有管种植有负责炼丹炼器的,但其实采购、交易等等全都由掌教一脉的管事负责。

所以其他脉更像是生产者,管理者还是主脉。

祝芙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是,留在宗门里做个小管事,不跟父母分开还能庇护父母的小店铺。

就好比前世毕业后选择留校任教,工作安稳又体面。

因为许多道童开始急躁,也带动了祝芙的心思,她想着要不要主动出击,去拜访碧碧萝峰和青岑峰。

机会给准备的人,她小孩子主动点也没什么吧。

不过既然都有铜镜监控各人行事,如果看了却没过来选她,那必然是有理由,主动出击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沉不住气的,引人反感呢?

还是……等等看有没有师傅主动挑她吧。

要是到最后都等不到,就赖在主峰不走,反正她拿到内门弟子的牌子,偌大的玄门正宗之首,不能反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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