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宝得意洋洋。
粉色的瓷瓶子呈椭圆形,瓶颈细细长长,瓶身上绘着桃花,木塞子,除了颜色,一整个就像观音娘娘手里的玉净瓶,样子特别好看。
桃花露,平时老妈都不给碰,前几天他就看见老妈把它藏在了储物间柜子里,但是那么藏有什么用,他不会搬个椅子过去,踩着拿下来吗?
贺酒有点抗拒,“妈妈藏起来就是不让喝的,冰箱里有汽水,灵宝我去给你拿。”
她声音小小的,因为妈妈睡眠不是很好,一丁点响动都会把妈妈惊醒,小时候她会起来上厕所,长大一些就知道晚上少喝水甚至不喝水了。
秦灵宝却很不在意,“老妈才不会生我的气!”
说完就往两个玻璃杯里倒酒,倒得满满的。
贺酒望望弟弟又望望妈妈门口,轻声说等一下,先回自己的房间,把给弟弟准备的生日礼物拿来了。
是今天的奖品,画画用的水彩原料,班上的同学都在用,很贵的。
另外还有一个用牛仔布绣的一个小钱包,正面有乔丹打篮球的样子,里头有漂亮的银杏叶。
秦灵宝一下就看出来是姐姐绣的了,接过来哇了一声,“牛,绣得真好,我看跟卖的差不多了!简直一模一样!”
弟弟喜欢她绣的钱包!
贺酒也笑起来。
秦灵宝惦记着酒,杯子都倒得满满的,“来,姐,祝贺我们再过六年就长大成人了!”
贺酒被弟弟的话逗笑,学着弟弟的样子,和他碰杯,然后和他一起一口闷。
味道有点怪,香气很淡,还没有瓶子闻起来香,往喉咙下去流到胃里,一直都很烧。
秦灵宝也觉得怪,不过他见过爸爸喝酒,就是这么烧的。
秦灵宝又倒了一杯,“反正也喝了,全喝了,省得浪费。”
贺酒点点头,两人的杯子装满,像大人一样干杯。
十分难喝,但贺酒也学弟弟的样子一口干了。
贺酒拿过酒瓶子晃了晃,终于喝完了!
喉咙和肚子都热,很快就变成了疼,弟弟也开始疼。
酒是这样烈的吗?
好难喝。
贺酒将酒瓶轻轻放在地上,捂住肚子,手指团成拳抵住肚子,想要缓解疼痛,自己越来越疼,弟弟一开始还强撑,接着也倒在地上,开始喊痛。
贺酒觉得不对,拿过瓶子看了一下,又重新闻了闻,痛得想打滚,还是爆出了求生的意志,一下跳起来,一边喊妈妈一边拽弟弟,“是毒药,快吐出来,要香皂水。”
“妈妈——妈妈——”
“妈——”
秦灵宝疼得大叫,贺酒伸手挖自己的喉咙,也去挖弟弟的喉咙,吐出来一些,但是手渐渐没有了力气,头晕目眩整个摇摇晃晃往后倒。
她想抓住门板站稳,却觉得天花板都在扭曲变型,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了血和白沫,眼睛也模糊了。
弟弟的哭喊声也慢慢微弱了,贺酒想努力爬起来,爬不起来,身体痛得剧烈,肚子里像是肠子被绞断,剪成了一截一截。
好痛好痛,痛死了,想打滚也没有了力气。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妈妈,妈妈快来,救救弟弟,救救酒酒。
“妈妈救命……”
林芳披着衣服冲进来时,两个孩子倒着白沫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口耳鼻里都流着血。
“灵宝!”林芳嘶声,冲向儿子,等看见地上的粉瓶子,立时便哭嚎出了声,“儿子!儿子!灵宝!”
她六神无主慌了神,手忙脚乱跑去拿手机,打急救中心的电话,捧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声音哆哆嗦嗦的,“是毒药,是剧毒药,我藏起来药老鼠的,我藏起来了的……”
“先尽力尽快给孩子催吐,喝水,尽量吐出来,十分钟能到。”
崩溃的哭喊声掩盖了一切,医护连续问了几遍才确认了地址,手机砸在地上,林芳又给丈夫打电话,慌神里一遍遍重复医生的话,奔进卫生间去拿香皂兑水,灌给儿子喝。
妈妈来了,应该很快就不会痛了。
贺酒已经看不见了,但是能听见妈妈在打电话。
好痛好痛。
医生也应该快来了。
拿肥皂水已经灌不进去了,一分钟也等不得,林芳一边哭喊一边把儿子背起来,“宝宝你撑着,都怪妈妈,都怪妈妈,你撑着,妈妈送你去医院。”
她背着儿子往外走,走到门口猛地停住,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儿,也许是因为身体不好,小女孩儿的情况似乎比灵宝还严重。
林芳伸了手,发觉儿子在往下滑,又忙揽住,一下就哭出了声,“我不是你妈妈!你根本没有妈妈!我根本不是你妈!我没有义务要救你!别叫我妈妈!是不是你让灵宝喝的,你去死啊!”
不是她叫灵宝喝的,她有妈妈!她也是家里的一员!
贺酒痛得哭,哭得喘不上气。
从医院回来,刘倩身上还穿着睡衣,她住在青雀街,就在贺家隔壁,林芳到了医院,打电话回来,请她帮忙送小酒去医院,她到的时候救护车也到了,只不过晚了。
警车停在贺家门口。
有些西装革履的,看着也不太像警察,刘倩走过去问,“怎么了。”
王婶往院子里呸了一口,“还能怎么了,死了两个小孩,有一个还是保育院出来的,来调查立案了呗。听说这家孩子严重营养不良,连骨头都没长好。”
刘倩都落下泪来,她还记得小姑娘帮老人推车上坡的小身影。
王婶顺了顺气,“这回闹这么一出,听说其他领养的孩子要增加回访调查,家里有亲生孩子的,需要重新考察,也算是好事了,你看徐家那小孩,也只比小酒情况好点。”
刘倩眼眶酸涩,点点头,如果有下辈子,希望小孩能过得好一点吧,听医生说抢救的时候,小孩压根没有求生的意志,大概也不愿意再来人世上了。
“哇————”
小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贺酒挣扎着努力想要醒来,她大约在一个地方停了很长时间,意识像沉进海底,感觉不出在什么地方,也听不见声音,只是有时候似乎在被挪来挪去,有时候有地震的感觉。
现在知觉似乎恢复了很多,能听见声音了,也能感知到光线。
是医院吗?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
贺酒闭着眼睛,在心里摇摇头。
左边小婴儿的哭声震耳欲聋,似乎连屋顶都被震动了,正在往下落灰尘,贺酒睁开眼睛想看看小婴儿,看见屋顶的情况,却呆了呆。
屋顶是木头,横梁和柱子都是木头,木梁通向屋檐角,雕刻着一种猛兽?
像是书册上绘画的——麒麟?
贺酒努力想抬起头来,只能抬起一点点,随后又呆了呆。
她变成小婴儿了!
这就是书上说的下辈子么?
这样离奇的事发生,班里的同学们光是听说,肯定都会觉得惊奇,她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变化。
贺酒抬起来一点点的脑袋又放了回去,觉得自己像一颗小草,随风吹到哪里,她到哪里。
又像是书里说的和尚,内心平静,五蕴皆空,对这里是哪里,将来会发生什么,一点也不好奇。
有黑色的阴影在靠近,是两个非常高大的人,长发束起,但是有喉结,根据性别特征判断是性别男,衣服样式很古怪,像是电视剧里的黑衣人。
手里都抱着剑。
左边的一人,脸上的皮肤似乎被砂砾摩擦过,非常的粗糙。
右边的一人,很高很瘦,眼睛的尾部吊起来,看到他,贺酒想到了毒蛇。
是新的爸爸?
不管哪个是新爸爸,看起来都比上辈子的爸爸更不好惹。
想起妈妈,就又想揉揉心口,贺酒忙在心里吸气又呼气,呼气又吸气,不一会儿不去想,也就忘记了。
她被捆在襁褓里放在硬床上,视野里能看见两个大高个站在床前。
瘦高个眉毛拧着,脸上的表情,像是同学干坏事还没有被老师抓到时的忐忑。
“我们绑架贺——元帝的孩子,会不会惹来灭顶的麻烦。”
他甚至避讳称呼对方的名字,语气里藏着心虚,说着竟然有些腿软,手也发抖,几乎有些拿不住手里的剑。
生得粗狂的大高个眼底闪过畏惧,接着是阴狠,“不干,宗主能饶得过我们?”
又定神道,“放心,我们做事隐秘,马上就要出关了,谅她有通天遁地的本事,也找不到我们。”
原来是被坏人绑架了。
贺酒看了看身旁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不由在心里揣了揣手,出关等同于出国,如果被拐卖到国外,那小婴儿就危险了。
瘦高个的劫匪似乎松下了神经,眉头又挤出山沟,“吵死了,哭哭哭,就知道哭!”
说完取出了一个竹筒,往小婴儿嘴里倒,才两个呼吸,小婴儿哭声就没了,睡着了。
“要是没有这迷药,一路上得被烦死。”
贺酒握了握拳,真正的和尚,是不会放任小婴儿被欺负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