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婚后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那边的一家餐厅,位于星级酒店顶楼,寸土寸金的CBD中心,对望国贸三期。
整面的弧形落地玻璃将视野开拓得极为广阔,衣着光鲜的男女低眉浅笑,觥筹交错。
远处,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天光逐渐黯淡。
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座城市的夜晚悄悄降临了。
虞惜四处看了下,又飞快收回了目光。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不用看那菜单,就看这地理位置和出入的人群质量来看,恐怕都不便宜。
“看看想吃什么。”沈述点开ipad点菜,微微推到她面前,连方向也刻意调整了正对她,可见修养和礼数。
虞惜却有些兴致缺缺。
她手指滑动了两下,菜单上的数字狠狠刺了她的眼睛。
最便宜的是一道凉拌笋丝,可就是这样一道简单的凉菜也要六百多,热菜基本都是四位数起价。
一些像是鹅肝、鱼子酱之类的更是天价。
虞惜完全没有点过这样的菜,迟疑着没有动手。
沈述却误以为她不感兴趣,温声问她:“没有想吃的?”
虞惜把菜单推回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但想到他不会哑语,又拿出随身的便利贴写道:[你点吧。]
[我都可以。]
“那我来点吧。”沈述说,随便点了几样。
贵有贵的道理,服务简直一流,食材也非常新鲜。
“会喝酒吗?”他问她。
虞惜怔了一下,摇头。
他笑了下:“那给你点杯橙汁?”
她点了点头,总感觉他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过,她在他面前确实也像是小孩子,她没什么好反驳的。
虞惜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嘴里的鹅肝,偶尔抿一口橙汁。
吃到七分饱的时候,她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揉了揉肚子。
“吃饱了?”沈述问她。
她点点头。
“再吃一点吧,你吃的太少了。”他将手边的一份慕斯蛋糕推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
虞惜从小练习舞蹈,习惯了吃东西吃个六七分饱,否则肚子鼓起来实在不太好看。
不过,她不好因为这种小事反驳他,也觉得没有必要。
吃完饭后,他把她送回了虞家。
虞沉本想留他吃饭,沈述说他晚上还有饭局,把她送到就离开了。
虞惜分明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沉闷下来,垂着头安静坐在沙发里,没有开口。
虞沉站在一旁抽着雪茄,眉头紧锁。
沈华娟端来一盏热茶,他摆了摆手,她微怔,将茶盏搁到了一边。
半晌,虞沉转过身来:“你和沈述处得怎么样?”
虞惜微怔,抬起头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一客厅的人,目光全都聚焦到她身上,她便有些无措。
不待她写字,虞清已经冷笑开口:“能怎么样?下午刚领完证,晚上就被退回来。还能怎么样?”
说完已经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她早就知道,沈述不可能看上这个哑巴,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称道的?
当初选她,大抵也是因为哑巴好拿捏吧?对,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心里那种挫败感才稍微平复些。
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哑巴和私生女。
“哎,靠她来维系和沈家的关系,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照我说……”
“给我把你这张嘴巴闭上!”虞沉沉下脸,呵斥道,“怎么不向你大姐学学,一事无成整天就知道嘴上逞强!”
虞清委屈地闭上了嘴,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忤逆他,只得狠狠剜了虞惜一眼,蹬蹬蹬跑上了楼。
沈华娟拉过虞惜的手,和蔼地说:“不是我们不留你,但你已经嫁入了沈家,留在家里实在不像话。”
虞惜明白她的意思,在纸上写下:[我知道了,沈姨。]
[沈先生让我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就来接我。]
他明天应该会来接她的吧?
虞惜不是很确定,但想了想他晚上说的话,说明天来帮她搬东西,那应该是会来接她的意思吧?
她也不太想待在虞家。
可惜,不知道杨继兰和虞沉达成了什么协议,杨继兰没有接她回家,这几天她都被塞在虞家。
她想,大抵是为了维持联姻的仪式感吧。
毕竟,她代表的虞家。
虞惜的房间在三楼,独立的一层,是重新收拾出来的。
不用和其他人住在同一楼层,她求之不得,洗完澡就舒服地趴在床上玩了会儿的手机。
微信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虞惜惊讶地点开,备注是“S”。
她下意识点了同意。
S:[有事情可以用这个号联系我。]
S:[这是我的私人号。]
虞惜这才意识过来,加她的这个人是沈述。
她犹豫了一下,回了个“好”。
然后就不知道发什么了,好在那边也没有再发什么。
她有点社恐,包括但不限于跟人聊天。
后来她有些无聊,点开了沈述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干净,只有两条动态,都是半年以前的。
内容也简单到不行,都是旅拍,一张是雪山图,一张是在海底,似乎是潜水时拍下的。
都这样惊心动魄。
虞惜胆子不大,从小到大连出过最远的家门就是苏州,像国外那些地方,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要一想到去异国他乡,和一帮完全不认识的人交流,她就头皮发麻。
沈述完全不一样。
她之前虽然没跟他见过,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他是大名鼎鼎的商业巨子,京圈有名的贵公子,关于他的传闻自然很多。
就连办公室的同事,茶余饭后都会谈论他。
他的兴趣爱好应该很广泛,她曾经在财经杂志看到过他的骑马照,英姿飒爽,听说他还喜欢爬山、潜水,开直升机等极限运动。
对比一下,她的娱乐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虞惜鼓了鼓脸蛋,仰头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对自己的未来其实挺迷茫的。
沈述看着挺有绅士风度的,成熟又周到。可是,这样的熟男实在不是她可以招架的,心思太深了,谁知道他表现出来的哪一面是真实的。
没准他外面养了七八个小蜜也说不定。
这也是她妈一直反对的原因,这种男人很难驾驭,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她也无所谓。
……
沈述回到家里,先去看了爷爷。
老爷子在书房里练字,他陪着下了一个多小时的棋,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
爷爷问他最近的工作如何,他如实相告:“一切都在正轨中,有两个合伙人想要出去单干,我跟他们聊过了,主要问题是在现阶段的版图延展上,我觉得可以在ACD这些地方设立本地化的基金,如果实在谈不拢,我也不会强留。”
爷爷点点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去看看你妈吧,几天前她就在念叨了。”
沈述含笑点头,去了江辞的房间。
还没进门就听见江辞在电话里跟人抱怨:“年纪一大把了,都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咱家缺那点钱吗?搞得现在赶鸭子上架,挑来挑去挑了个哑巴!你说,说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门是半开的,江辞气恼中站起来,回头就瞧见了沈述,跟电话那头说了声就冷着张脸挂了电话。
“什么时候来的?”
沈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到。”
江辞冷笑一声,转回去坐下,对着梳妆台开始卸妆。
沈述走过去,笑着在她身后弯下腰,长臂越过她撑在桌上,侧头看她,一本正经:“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蛋,怎么老板着呢?江小姐,再板着就不好看了。”
江辞冁然,笑过后又瞪他:“少来!”
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沈述赔着笑脸:“我没结婚,您不高兴,现在我结婚了,你又摆脸色,这是几个意思?”
“我是想让你结婚,但没让你挑个哑巴啊!”江辞说起来就觉得怄,手里的耳环都掼了。
沈述将耳环拾起,慢条斯理地替她戴上:“消消气,消消气啊。我不挑她,难道你希望我挑那个三小姐?她可是实打实的大小姐脾气,到时候,还不得天天跟你抬杠?”
“谁让你选她了?”江辞皱眉,“不是还有那么多名门闺秀……”
“这是爷爷的意思,我们和虞家,总要维系这段关系。”沈述正色道,语气难得严肃。
江辞微怔,看他一眼。
沈述的表情很郑重,有别于平日或微笑或打趣的模样,而是显出一种难得的刚毅。
不知何时,这个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都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了。
也懂事得让她难过。
她心里酸涩,想着自己儿子这么优秀却要被迫娶一个哑巴,拉过他的手安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你爷爷就是太重承诺了。其实,这桩婚事对我们两家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就是委屈你了。哎,你且忍忍,敷衍一下就行了,就算不喜欢那个哑巴也别太给人家脸色看,不然还当我们家欺负人呢。”
沈述一笑:“妈你多虑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江辞低头打开了梳妆台上的第二个抽屉,摸索了会儿,从里面掏出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递过去,“这是你梁阿姨送我的,据说是清朝时一个大官的夫人戴过的,你拿去送给她吧。”
沈述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对铂金蓝宝石耳环,点翠工艺,细节处看着有些粗糙,但质地古朴,一看就是纯手工打造。
江辞向来不缺首饰,什么钻石、宝石她都戴厌了,最近迷上了古董。
沈述苦笑,曾经劝她,别什么都往身上戴,没准就是从哪只粽子身上扒拉下来的,晦气,气得她扬手就拍他。
他将盒子静静放在掌心把玩了会儿,指尖一扣,合上了:“好,那我替她谢谢你。”
虽然不觉得虞惜会喜欢这种东西,但这是他妈一片心意,他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想着大不了回头就扔储藏室搁着好了。
走出房间,沈述提了自己的西装,朝楼下走去。
“哥!”迎面撞上沈媛,她喊他。
沈述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往下走。
沈媛扑上去,在楼梯底下截住他:“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
沈述低头戴腕表,神色淡淡:“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你每次喊我都没什么正事。时间就是生命,生命如此珍贵,怎么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
沈媛气得要爆炸,哼一声:“人家是关心你嘛。”
“有话快说,我赶着去赴宴。”
“大晚上的你还有饭局啊?”沈媛撇嘴,“工作狂!没人性!”
但一想到沈述向来很看重维护和各界人士的关系,尤其是合作伙伴,她不再废话,切入主题:“听说你今天去领证了。”
沈述看她。
沈媛继续:“小嫂子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沈述挑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媛见他不接茬,瘪瘪嘴:“我就是好奇嘛,听说小嫂子长得很漂亮,人家想看一看嘛。”
沈述:“婚宴的时候你不就看到了?”
沈媛:“……”这天没法聊了!
怪不得他单身solo这么多年!真是该啊!
沈述就要越过她出去,沈媛眼疾手快,手一捞就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然后一溜烟上楼。
等沈述抓住她时,她已经用他的手机给虞惜发去了一条消息:[宝贝,想我了吗?]
彼时,虞惜已经准备睡着了。
乍然看到这一条消息,她退出去又点进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沈述发来的。
她犹豫了好久,打字过去,小心翼翼:
[沈先生,你被盗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