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结束。
宗门大比却还未开始。
底下的弟子们安静等着,整座广场鸦雀无声。
长老席最中间的那个座位,依旧空着。
“宗主何时过来?”执法长老皱眉,“还是说,这一次又不出席了?”
紫苏撑着下巴,“再等等吧,我派人去请了。”
问药长老很淡定,“你早该习惯的,宗主素来不喜热闹的场合。”
执法长老不悦,“平时见不到人影倒也罢了,这等日子也由着性子胡来,真是和他师……”
话没说完,问药长老一把捂住他的嘴,同时念决布下结界,以防被下面的弟子看见上面的情状,急道:
“赶紧打住,别说了。”
执法长老掰开他的手,冷笑:
“别人说不得,我为何说不得?四百年前我就在凌云宗任长老位,连祁亦然都对我礼待有加,遑论一个苏酩?”
“区区一个名字而已,想提便提了,她云……”
“云什么?”
青年平静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脸色一变。
阴影中,青年长身玉立,往日劲装换成了一袭繁复黑衣,宽大的袖摆与衣襟皆用银线绣了大片云纹。
抬眸间,端的是矜贵无双。
众人低低吸了一口气,看向执法长老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问药长老拼命用眼神暗示执法长老闭嘴,后者却毫不在意:
“自然是云……”
千钧一发之际,问药长老眼疾手快,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及时把后面那个字给摁了回去。
“宗主,”他不顾执法长老的挣扎,扭头看向声源处,讪讪笑了一声,“您何时到的?”
苏酩信步走到日光下,袖摆上的银色云纹反映出莹莹微光,漾开一圈朦胧光晕,连带着他的脸也微微模糊。
“刚到不久。”
问药长老暗中松了口气。
下一刻,苏酩垂下那双生得极好的眼,语气没什么起伏:
“在执法长老说,‘遑论一个苏酩’的时候,到的。”
问药长老的气又抽回去了。
其余人:“……”
来的虽晚,但还真是该听的一个字不少全听到了。
好在,苏酩似乎并不打算与执法长老计较,径直略过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
“开始吧。”
执法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到底没再多言,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摆坐下。
场面暂时恢复表面的平和。
问药长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抬手撤下结界,众人重新出现弟子们的视线中。
台下的弟子们见到突然出现的苏酩不免好奇,但碍于他往日的威慑力,却也死死按捺住了自己。
唯有祁妙混在人群里大着胆子瞄他。
啧,就主持个宗门大比,还特意换皮肤了。
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正在心中狠狠嘲讽时,倏地,苏酩朝她的方向微侧了下脸。
她忙低下头,藏在霜岚背后。
“宗主,需要简单讲两句吗?”问药长老小心请示苏酩。
苏酩随意扫了一眼台下,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随你。”
于是,问药长老清清嗓子:
“既然宗主让我说几句,那我就简单讲两句。”
听到这个开头,台下的弟子们回想起了什么,脸上一致挂上痛苦面具。
其他长老也纷纷扶额。
问药长老丝毫不觉,朗声道: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究竟要说哪几句呢,当然就是最合适的那几句,这个宗门大比呢,就是宗门大比,具体的我就不多赘述了,就说那几句就行,那么这几句是什么呢,是……”
苏酩额角青筋跳动,抬手打断:“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问药长老悻悻的闭上了嘴,在场所有人如释重负。
紫苏赶紧道:
“那么,三年一届的宗门大比现在开始,稍后你们将依次进入锁妖塔中,望诸位量力而行,莫要逞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栖息在锁妖塔塔顶的白鹤仰头清啼一声。
弟子们的脚下骤然亮起传送法阵的纹路,白光降下,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阵中。
“师妹,我先进去了。”霜岚叮嘱,“师尊说要拿第一的事,你不必太当真,凡事保住性命要紧。”
祁妙乖巧点头答应,目送她离开。
身边渐渐空了下去,她一边努力回想当年的爬塔攻略,一边耐心等着传送。
脊背忽的一寒。
她打了个冷噤,顺着直觉往某个方向看去。
广场上已经不剩多少人,是以,她一眼就看见,那个怒瞪着自己的少女。
祁妙想了一下,歪了歪头,对她笑得十分之无赖。
她勾勾手指,无声做了个口型:
——你过来啊。
挑衅的没边儿了。
果然,对方脸色铁青,眼中更是怒火滔天,一副恨不得冲过来咬死她的模样。
祁妙身心舒畅。
啧,闲得无聊的时候逗逗青珩,还怪有意思的。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锁妖塔名为塔,但其实内部自成一世界,空间十分辽阔。
里面的妖族按照修为分布于各层,各自依照习性划分领地。
内门弟子直接传去上次未能闯过的那一层继续,而外门弟子则会统一传送到第一层。
但地点随机,彼此遇见的概率很低,低到几乎没有。
祁妙遇见了。
陡峭的山顶,她看着十步外的青珩,视线扫过对方肩上扛着的重剑,诡异的沉默下去。
这该死的缘分。
“真巧啊。”
青珩率先开口,皮笑肉不笑的朝她步步逼近。
“祁师妹,上次食堂一别后,我一直很想和你比试比试,不如,就趁现在?”
祁妙赶时间爬塔,实在不想和她纠缠,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
“要不改天吧,我这会儿真有点忙。”
“忙?”
青珩嗤笑,掂了掂半人高的重剑,漫不经心问道:
“师妹还能忙什么?”
祁妙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唏嘘:
“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青珩:“……”
什么玩意儿。
她再也绷不住,气得涨红了脸,跳脚道:
“祁妙,今日我便与你一决高下!”
祁妙欲言又止,视线更是飘忽不定。
青珩以为她是怕了,要向自己求饶,讥笑一声:
“现在才求饶?晚了。”
祁妙却小心抬手,指指她身后:
“那个什么,我想说的是,你背后有只老虎。”
青珩:“?”
祁妙委婉建议:“要不你先打个虎,再和我一决高下?”
青珩咬牙切齿,拔高了声音: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戏弄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祁妙忙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她拼命示意青珩回头:“你自己看看,真有老虎!”
青珩轻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等我回头,你定要偷袭于我,这种小把戏,我……”
一道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后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妖兽齿间的腥臭味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青珩:“……”
她僵硬着身子,一寸寸转过头。
一双灯笼大的眼正凝视着她,还在发光的那种。
青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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