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朝耸耸肩,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就说嘛,表哥你记错了。”
谢鹤岚念及刚才之事,心中好奇起来,“表妹,刚才我说山洪要爆发的时候,表妹问我可是溪涧变宽溪水变浑浊?是否隐约还有轰鸣声?表妹此言极是,而我竟然不知表妹如何了解这些,难道是读过山中异志?表妹何时读过?”
沈朝朝心中暗暗腹诽,不愧是美强惨啊,她如今终于知道,这个家伙强在哪里,医术精湛博学多才也就罢了,还心思缜密,难怪惨,这样的如玉少年又文采风流还足智多谋,能不成为别人嫉妒之人吗?
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表哥忘记了?以前你告诉我的啊。”
如水杏眸眨了眨,长长鸦睫微微垂下,贝齿咬住嘴唇,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开启一番唱作俱佳的祸水东引外加作就是本色的CPU,矛头直指谢鹤岚喜新厌旧。
“表哥出去三年,恐怕早就忘记给朝朝说过的话,也许这三年,表哥给很多貌美的姑娘也说过同样的话,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表哥不放在心上,也是应该的。”
谢鹤岚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自己三年游学,带着的人只有书童,同窗也都是少年郎,他在山里每日清心打坐读书,心中只有学业,身边别说女子,就连母系氏族出来的蚊子也没有。
不过,他为何要解释这些?如今他和表妹只是有一纸婚约罢了,表妹喜欢的本就是另有其人,他较真个什么劲呢,心里说不出一股情绪,堵得慌又觉得十分荒唐,却脱口而出,“并没有。”
沈朝朝见谢鹤岚语气带了些紧张,心中暗笑,这小可怜行为举止端正有方,提及男女□□更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妥妥的原装待拆小狗崽,逗弄之心顿起,装作懵懵懂懂的模样道,“并没有什么?”
谢鹤岚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没有貌美的姑娘。”想了想害怕沈朝朝误会自己,又怕她脑补过度自己的喜好,又补充道,“也没有貌丑的姑娘。”
沈朝朝噗嗤一笑,“好吧,那就是表哥健忘,表哥和我说过的话,自己都忘记。”
谢鹤岚自幼就有神童之名,过目不忘过耳即闻,博闻强记,他说过的话岂有不记得之理,一个念头闪过,或许是谢深告诉过表妹,表妹记错了,心中有些黯然,强颜欢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那表妹又为何会识得野菜?”
沈朝朝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谢鹤岚,他虽说几年未见原主,对自己与原主不同之处并未察觉,但是野菜这个梗是过不去的,谢府表小姐再怎么被虐待,也不会出城去挖野菜。
她早就想好理由,一个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CPU理由,叹息一声,语气哀婉,沈朝朝开始编故事,“表哥,你不明白,你一去三年,我孤单寂寥,偶尔出城踏青,见百姓挖野菜,我在一旁看着,想着自己的伤心事,久而久之也认识了些野菜,看着野菜就像看到表哥,谢门尽日无梳洗,何必野菜慰寂寥。”
谢鹤岚很不想相信沈朝朝的话,更想不明白为何野菜会和自己联系一起,只是这话也算合情合理,只能清咳一声,表达下自己的同情,干巴巴道,“表妹辛苦。”
沈朝朝怕谢鹤岚再问出什么幺蛾子,忙指了指前面的人,“表哥,我们要赶上去了。”
谢鹤岚点点头,此时雨势越发密了,他很自然握住沈朝朝的手,扯住宽大的衣袖遮在她的头上,遮住绵绵密密的雨丝,似要遮住所有风雨,唯有岁月静好温暖安然。
两人到了山顶,言班头一行人已经找到一处避雨之地,见两人上来,忙招呼来避雨,又吩咐人燃起一堆火,众人围着火取暖。
经此一事,言班头对谢鹤岚佩服到五体投地,这位落魄公子医术精湛,对天文地理也知之颇深,有用,很有用,大大的有用,至少这一路上很有用。
他客客气气的询问道,“谢二公子,这洪水何时能退呢?”
谢鹤岚语气淡淡,“山中的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雨停,不过几个时辰也就水退去了。”
言班头叹了口气,“那被水冲走的文书和包裹还能找到吗?”
谢鹤岚迟疑片刻,摇头道,“怕是不能,恐怕这溪流通向地下暗河,多半是找不到。”
言班头心中暗暗骂娘,无奈的挠头,几乎把头挠秃,这就让人很烦恼,原来这押解文书上面是犯人的信息以及昌平府盖得官印,每到一处衙门,需要盖上当地官印,到了南疆呈给管理当地犯人的官员,才算押解结束。
如今好么,连文书都丢了,只能冒着被骂的风险,到了安阳府,求安阳府的衙门借上一匹快马,回昌平府补上文书。
唯有沈朝朝心中暗道侥幸,她来时将银票用油纸包裹好,都缝在月带的夹层里,穿戴在身上,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将银子藏在那里,毕竟古人,不管男女,对月带这种物事都嫌弃晦气,轻易不会有人去扯开查看。
不提言班头的苦恼,差役和犯人们抱膝坐在火边,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令众人皆是心有余悸,哪里还敢睡着,胆颤心惊的等着天明。
下半夜时分,雨停风止,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华倾泻而下,犹如薄纱笼雾般照在众人身上,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阖上眼睛,忍着困意,望着天边明月,犹如小狗望月,又熬了半宿,终于等到皎月隐去,东方晓白。
从山坡上望去,山底的洪水已经退去,若不是满地泥泞和陷在淤泥中的山石以及巨木的枝丫,众人几乎以为昨夜的滔天山洪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一切无踪无迹。
言班头吩咐一名差役下山去山底打探下,差役去了许久回来告知言班头,一切如常,只是地面泥泞难走,文书和行礼早已不见踪影。
谢鹤岚抬头望了一眼天边云霞,“言班头,今日晴朗,金乌出后,到晌午地面就能被晒干,方便行走。”
果然到了晌午,众人下到山底,山路上的泥泞大半已干,偶尔有些地方有水坑,绕路而行即可,言班头还是十分尊重自己的职业,吩咐差役们将桎梏给犯人们继续戴上,虽说封条已经被拆了,聊胜于无吧。
沈朝朝不由暗暗吐槽,逃命时候将山洞里的文书口粮和包裹都丢了,结果这些桎梏,差役们全都拎在手里,像是拎着爹一般,稀里哗啦乒铃乓啷全给拎上山。
不过一个时辰,众人走到一个林子前,穿过这个林子,山口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言班头拿出舆图反复查看,又请谢鹤岚帮忙看下,确是如此,忙将这个消息告知差役,众人长舒一口气,皆有劫后余生之感。
然而没有想到,一行人刚走进林子,早已有一群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用黑布遮脸的人等在林子中,为首一人膀大腰圆,露在黑布外面的两只贼眼溜溜转,做足了盗匪头子的姿态,一看就想上去抽一耳光的那种。
盗匪头子手中拎着砍刀,见到言班头一行人进来,这些人一字排开,嘴里念念有词,“盗匪,打劫。”
言班头和差役门全都气笑了,打劫?打尼玛劫。
这伙盗匪是眼瞎了吗,他们这些人狼狈不堪,身边连个包裹都没有,穷得只剩苦茶子,这伙盗匪居然还要打劫?但凡他们能找出些东西,他们跪下叫爹。
言班头毕竟是老江湖,还是好声好气的安抚道,“这位道上的兄弟,兄弟是官府中人,押解犯人前往南疆,并没带什么钱财,还请行个方便,待兄弟从南疆回来,一定奉上银两请弟兄们喝酒。”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表明自己身份,一般来说,盗匪们听到是官府之人,不会继续为难,毕竟谁也不想和官府过不去,万一官府恼羞成怒,上山剿匪,抄了盗匪窝,鸡犬不留斩草除根,连蛋黄都给它搅碎。
没想到盗匪头子油盐不进,冷哼一声,“官府中人算球,老子专门劫官府中人的道。”
没想到这个盗匪头子脑子还不好使,言班头气恼起来,“我们昨晚刚被山洪冲走所有包裹,如今身无分文,你要抢什么?”
盗匪头子闻言,将众人打量一番,见这伙人狼狈不堪,脚上沾满淤泥,知道这个班头所言不虚,只是他并不是冲着财物而来,另有目的。
目光缓缓落在沈朝朝身上,想到那人所言,除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那是主人的心上人,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其他人都杀了灭口,做出盗匪劫道杀人的模样,尤其是一名弱冠少年,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用他的脑袋回来换赏银。
盗匪头子打量着沈朝朝,见她身形纤弱体态轻盈,在往脸上一看,猝不及防吓得几乎站立不稳,这长相怕是东施嫫母见了,都要甘拜下风退避三舍,雇主这是有什么毛病,估计平日里重油重盐习惯了,养成重口味了。
想到这里,盗匪头子用手指了指沈朝朝,“没银子就算了,将这个小丫头抵给我。”
这话一出,衙役们都觉得这个盗匪头子是真的眼瞎,看不出他们没银子也就罢了,居然还看上这个丑女,想要就拿去吧,双手奉上。
和差役们不同,在言班头眼中,沈朝朝就是三十两银子,抢犯人可以,抢银子不行,怒喝一声,“妈的,劳资给你脸了是吧,来人,把这些盗匪都给我抓起来,送到安阳府衙门。”
“是。”差役们应了一声,抽出身侧带着的腰刀,呐喊着冲了上去,这些差役平日里练习也算勤奋,拳脚功夫还是不错的,但和这些绿林盗匪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不一会就被踹翻在地,除了言班头还在负隅顽抗,其余人都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一名盗匪在盗匪头子示意下,上前去抓沈朝朝,谢鹤岚将沈朝朝掩在身后,凤眸带着怒火,冰冷如霜般望着那名盗匪。
盗匪也不废话,凶神恶煞样一刀劈向谢鹤岚的头顶,眼见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压根没放在眼里。
万万没想到少年身体微微一斜,避开刀锋,将手上木枷缠住他的刀,少年用力绞着木枷上的铁锁,铁锁将刀紧紧缠住,盗匪想用力扯出刀,挣扎半晌,刀身居然纹丝不动,正在仿徨间,肚子上已经重重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踹得飞起,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沈朝朝惊呆了,这……这位谢鹤岚看上去斯文秀雅弱不禁风,居然还能将盗匪踢了出去,古代的书生都是这样吗?说好的手无缚鸡之力都去哪里了?
哦豁,朕的美强惨,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那名盗匪头子见自家小弟被踢倒在地,拎着砍刀就冲了过来,嘴里喊着老子要弄死你的狠话,盗匪头子看上去比小弟厉害多了,就那体格,谢鹤岚恐怕都不够挨上一拳,就要吐血那种。
沈朝朝心中害怕,万一美强惨真的被砍去脑袋,她走剧情失败,怕是要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对了,她雇佣的镖师呢,说好的护送一路呢,说好的天下第一镖局呢,自己那五十两银子难道打了水漂?
不管不顾,沈朝朝张嘴喊叫起来,“救命啊,五十,救命啊,五十。”
言班头一行人和盗匪头子都不太明白,这救命中夹杂的五十是什么意思,谢鹤岚也不明白表妹的意思,盗匪头子并不是昌平府人,以为这小娘子在说方言,就像自己家乡,呵呵表示语气,没任何鸟意,因此也不在意。
“小娘子,这里荒无人烟,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呼哧呼哧……”
几名猎户打扮手持弓箭和叉子的男人气喘吁吁跑过来,一个个累的满脸大汗,其中一名青年男子立在盗匪面前,用手指着他,喘着粗气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你们……呼呼……等下,我喝口水再教训你。”
他解下腰间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方才缓过劲,继续说道,“我们是山里的猎户,你们敢强抢良家民女,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让我好好教训你一顿。”
沈朝朝翻了个白眼,暗暗伸手做了个九的手势,青年男子心知肚明这个小娘子是说镖银打九折,心痛如绞,虽说因为昨夜大雨引发山洪,他们为了躲避山洪,失去了雇主的消息,虽说很快就派人找到雇主,可还是耽误了宝贵的救人时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雇主面前。
青年男子悲伤的点点头,表示答应了,再看向盗匪头子的眼神就带着浓浓的仇恨,坑人钱财等于掘人祖坟。
“狗强盗,我打死你。”
盗匪头子还没来得及问清这帮人是干嘛的,就被镖师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手里的叉子就像是叉粪一样,直往脸上招呼。
要说盗匪们的本领还是不错的,至少把差役们打得落花流水,但是遇到镖师们,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沈朝朝正兴冲冲的看戏,谢鹤岚在旁边冷冷道,“都是假的。”
沈朝朝一怔,不看戏在打假?“什么假的?”
谢鹤岚凤眸含着了然和讥诮,语气淡淡道,“盗匪是假的,猎户也是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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