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和谢夫人去厨房看下人备酒席,老族长打发两个孙子去后院赏花,此时堂上只有他和沈朝朝两人,老族长叹息一声,“难为你了。”
“族长为何这么说?”沈朝朝好奇问道。
老族长拈着胡须,“鹤岚这个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也算他的启蒙恩师,不瞒你说,他的习字还是我教习的,鹤岚的品行我很清楚,行得正坐得端,岂是会为了美色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而后望着沈朝朝意味深长笑了笑,“再说你也算昌平府有名的美人。”
沈朝朝沉默了,老头子要是知道这是原主设计陷害的,恐怕会用拐杖把自己的头打破。
“我知你也是这般想,因此愿意陪他去南疆,苦了那个孩子,也苦了你了。”
沈朝朝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想必是原主心中惭愧,忍不住问道,“老族长既然明白一切,为何不与他做主?”
老族长仰头望天,语气淡淡道,“人老了,不似少年时那般无所畏惧,如今虽说我活够了,可是我的孙子们还在。”
沈朝朝圆睁杏眸,没想到老族长这般坦诚,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族长,岚表哥被知府屈打成招,用了拶指,双手受伤极重,我怕再没有及时救治,再拖些时候,双手怕是就废了,您有没有认识医术精湛的大夫,我想求他去牢里为岚表哥诊治。”
老族长银眉皱了皱,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这孩子书画双绝,一双手就是命啊,这样,你去朱雀街的回春堂,找盛大夫,你就说我让他去为鹤岚诊治,他接骨精湛,一定能医好他的手。”
“多谢老族长。”沈朝朝这句话说得很是诚心实意,剧情需要她拯救美强惨,可是拯救双手残废的美强惨和拯救手能派上用处的美强惨,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老族长面容慈和,笑着眨了眨眼睛,朝她使了个会心的眼神,“这张白玉纸我会替你保管,等你和鹤岚回来,完璧归赵。”
沈朝朝晒然一笑,看来老族长看出她的意思,神情坦然笑道,“好啊,那就多谢老族长。”
沈朝朝和老族长告辞后,并未去后院寻谢深,而是去了原主的房间,原主的性子一向内向,房间里伺候的丫鬟与她并不亲近,见到也只是行礼唤了一声表小姐,并未跟随,也就便宜沈朝朝行事。
她进了原主的闺房后,按照原主的记忆,直奔藏银子和首饰的箱柜,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主作为谢府的表小姐,一个月二两的月例银子,还有额外的供给,吃穿用住又都有谢府提供,她本以为至少存有一二百两,没想到匣子里却仅有几块碎银子。
沈朝朝掂量一下,好么,最多二三十两,回想了下原主的记忆,踏么得竟然都给谢深那个狗东西拿去了,行吧,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她心中十分愤怒,骗感情可以,骗银子绝对不行,吃了多少,以后都要给她连本带利吐出来。
沈朝朝是个聪明人,人情世故通达,别看电视剧里的流放,一行人打扮的漂漂亮亮,打情骂俏吃吃喝喝就到了边疆,那都是鬼扯,流放路上的缺衣少食饥寒交迫风雨生病以及押送衙役的刁难和迫害,哪样少得了银子铺路。
她想到谢夫人给到的银票,从怀里取出数了数,一百五十两,这些还是留着,到了南疆后作为活命的银子,只是藏在哪里好呢?
沈朝朝绞尽脑汁,目光落在柜中一个小包裹上,眼珠转了转,从里面取出一根崭新的月带,将银票塞在夹层里,得意一笑,这玩意就算随身携带,按照古人的思想,这晦气玩意怕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心中石块落地,沈朝朝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整整两日就喝了半碗米汤,人生几度凄惨啊,对了,还是喝点人参鸡汤补一补惨淡的人生。
她唤来门口守着的丫鬟,让她去厨房拿些点心和人参鸡汤,丫鬟领命而去,不一会端来几份点心和一大碗人参鸡汤,沈朝朝眼冒绿光,大快朵颐,吃了个底朝天,方才觉得腹中满足些。
沈朝朝吃饱喝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将长发简单挽了个发髻,揽镜自照,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姿容楚楚,长得和前世的自己有八九分相像,同名同貌穿越定律。
绝!
沈朝朝毕竟是个好的同盟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心中念着牢中半死不活的谢鹤岚,又命人去厨房取了碗鸡汤,放在食盒里,而后从匣中取了几块碎银,掂了掂大约六七两,放在荷包里,大摇大摆的走出谢府大门,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拦。
去见谢深?她可没空,这会子她有好多事情要做,请盛大夫为谢鹤岚治手,去衙门打探流放的事情,去沈家铺子找掌柜安排些事情,至于谢深,先等着吧。
朱雀街离谢府不算太远,大半个时辰也就走到了,沈朝朝拎着食盒,累的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回春堂门口,喘了口气唤道:“请问盛大夫可在?”
一名青衫老者掀开布帘,从后堂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几包药材,“老夫就是,何事?”
沈朝朝平复下气息,鼻尖传来满室药材的味道,她不由轻轻嗅了几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盛大夫,我请您去给一个病人诊治。”
“哦,什么病,在哪里?”盛大夫眼睛望着手中的药材,嘴中询问道。
“双手受伤了,在府衙大牢。”
盛大夫瞥了她一眼,“晦气地,不去。”
沈朝朝忙将老族长这尊大佛搬出来,“盛大夫,是老族长让我来寻你的。”
盛大夫闻言,终于给了沈朝朝一个正眼,“受伤的可是谢老头的那个爱徒谢鹤岚?”
“是。”
“那行,卖谢老头个面子,我随你去。”盛大夫沉吟片刻,应了下来,从桌上背起药箱,随着沈朝朝去了知府衙门。
两人到了衙门口,沈朝朝请看门人去寻了小衙役出来,将小衙役扯到一旁无人之处,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带给他,笑着道,“我可是说话算话,先送上一半酬金,多谢衙役大哥的米汤,活命之恩。”
小衙役惊喜交加,接过碎银掂了掂,笑眯眯放在怀里,“沈小娘子言重了,本就是我言小六该为您办到的。”
沈朝朝笑得杏眸眯成一个弯弯月牙,娇声道,“小六哥,您是个心善的,早晚会升官发财,哎,我那个可怜的未婚夫君双手伤势严重,我怕他熬不到成亲那一天,给他找了个大夫,您看……”
言小六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这点小事包我身上,我带你们从后院门进去,神不知故不觉。”
一切都出奇的顺利,从出谢府找大夫进衙门,沈朝朝压根没费半点心思,见到谢鹤岚后,她终于明白为何一切那般顺利,因为硬茬子在最后,比如说谢鹤岚那张冷漠空洞憔悴落寞的俊脸。
“你回来作甚?”
谢鹤岚清冷凉薄的声音响起,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害了自己后,未受半点惩罚,轻而易举离开府衙大牢,如今回来做什么,呵,怕是看他还没死,再来补上几刀?
沈朝朝一脸委屈,咬了咬唇道,“表哥,我请大夫来为您诊治您的双手。”
臭小子还来了脾气是吧,哼,给他脸了。
谢鹤岚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这般好心?”
盛大夫走上前,“谢家小子,你这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沈小娘子去求老族长,我可不会来大牢这么晦气的地方。”
谢鹤岚见到盛大夫,神情一怔,想到老族长,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很快又如水珠入海,不见任何踪影,他靠在墙上,别过头不再言语。
见谢鹤岚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沈朝朝决定熬点鸡汤给他,前世她看过那么多的鸡汤文,信手拈来,吨吨吨开始倒鸡汤。
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泪花,语气带了些哀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表哥,经历过地府般的折磨,才有征服天上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那个,如果你的手不能用了,就没办法了。”
话语刚落,牢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盛大夫和言小六两人咧着大嘴,勉强捧场,“言之有理。”
谢鹤岚嗤之以鼻,靠在墙上连半个眼神也未给到沈朝朝,沈朝朝终于怒了,“表哥,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想想孩子,你难道不需要手?”
“孩子?什么孩子?”盛大夫惊讶的问道。
沈朝朝懒得理睬,敷衍道,“就是云养娃,盛大夫,请您给他诊治吧。”
谢鹤岚恨得咬紧牙关,他想质问沈朝朝,是她害得自己双手受伤,为何现在又假惺惺来关心自己?待盛大夫握住他的手,帮他接骨固定上药包扎后,他依然没有问出这句话,只是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墙上。
盛大夫拍了拍手上的药,长出一口气,“好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好在及时,否则这双手就废了。”
沈朝朝对着盛大夫深施一礼,“多谢盛大夫,医者父母心,您真是谢鹤岚的再生父母,只是他为何闭着眼睛,是不是上药很痛,痛晕过去了?”
“上药并不痛,应该不是痛晕过去。”盛大夫拈着胡须说道。
言小六灵机一动,“谢公子几天水米未进,怕是饿晕过去。”
沈朝朝恍然大悟,“我带了人参鸡汤,只是他晕了过去,如何喝下去呢?”思索片刻,“不如用筷子撬开嘴,灌下去。”
盛大夫瞪大眼睛,“不……不妥,毕竟他还是病人。”
沈朝朝正伤脑筋,不经意望去,见自己说完灌下去那句话,谢鹤岚的睫毛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心中呵呵,小东西学会装晕了。
她走到谢鹤岚身边,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喝下去,不要逼我嘴对嘴喂你。”
话音未落,谢鹤岚一双凤眸蓦然睁开,他的眸子生得极美,黑白分明又清澈纯净,眼波流转间如烟波江畔的秋水,潋滟无双又少年感十足,让沈朝朝不禁想到一句诗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沈朝朝嘟了嘟唇,催促道,“快喝。”
谢鹤岚气得几乎真的晕厥过去,苍白的脸上因为薄怒涌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他咬紧牙关,却在沈朝朝警告的目光中丢盔弃甲,只能忍住心中的羞辱,一口一口抿着碗中的人参鸡汤。
沈朝朝心中得意,想到一句词,在心中默默念起来。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