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七年
正值早春二月,春寒料峭,昌平府县衙后的牢房外,几株红梅在笼云罩雾般的雨中默默盛开,暗香袅袅,云蒸霞蔚,倒为阴暗潮湿的牢房添了一丝暖意。
沈朝朝一身素衣立在窗前,凌乱的长发披在身后,面无表情望着伸到窗外的一枝红梅,心中默念三字经和一种植物。
一名妇人推开牢门闯了进来,是看管女牢的牢头,粗声粗气的唤道,“沈小娘子,知府审案,传你前去。”
沈朝朝默默叹口气,是的,她穿了,一头雾水的穿成这位身陷囹圄的沈小娘子,不知前因后果,不知剧情走向,醒来就在牢房,穿越第一天吃上了公家饭,她觉得挺刑。
牢头上前紧紧拽住她的胳膊,不管不顾扯着她前行,嘴里骂骂咧咧,“快走,磨磨蹭蹭的,别耽误了知府审案。”
沈朝朝被牢头扯得胳膊生疼,几乎脱臼,不由用力挣扎起来,只是牢头力气极大,瘦弱的她丝毫动弹不得,反而惹得牢头大怒,伸手握拳在她眼前晃了晃,个中意思沈朝朝懂。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废脸,沈朝朝立刻停止挣扎,把自己当成麻包,任凭牢头拖拽。
沿着长廊走到尽头,跨过一道厚重的红色木门,来到县衙公堂,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庭院,灰檐黑墙,院中积满污水,几片褐色的枯叶漂在水上,绕着正堂外的木栅不停打着圈。
沈朝朝心中一颤,冰冷的雨丝落在她的发上和身上,忍不住抬眸望去,天色灰暗阴沉,寒意让她止不住打起哆嗦。
踉踉跄跄被推进县衙正堂,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未站稳,“啪”的一声响,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眸子微张,上首一名身穿绯色官服的官员正威严的望着自己,刚才那声巨响正是出自官员手中的惊堂木。
大堂案台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首笔直立着两排衙役打扮的人,手拿水火棍,眼皮动也不动,像是泥塑般,令人望而生畏。
沈朝朝作为一名长在红旗下的好公民,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两腿一软,若不是有牢头在一旁搀住,几乎瘫软在地。
“沈小娘子带到。”
“带到一旁,等候发落。”
沈朝朝被牢头带到一旁,林知府轻咳一声,又拍了下惊堂木,衙役们应景般齐齐喊出“威武。”公堂氛围感顿时拉满。
“谢鹤岚,你可认罪?”
堂下立着一名文弱少年,一袭蓝衫身形单薄,脊背却是挺得笔直,如南山上的迎风松柏,语气温和又坚定从容,“林知府,学生无罪,何来认罪。”
虽说不明白少年究竟犯了什么罪,也看不见他的容颜,但不知为何,这少年的一身风骨却让沈朝朝奇迹般心安不少,脚也不再发软,立得稳稳当当,让身旁牢头不由斜了她一眼,也高看了她一眼。
林知府正襟危坐,闻言冷笑道,“我已告知学政,革去你的秀才功名,你这位学生,本官可担不起。”
谢鹤岚闻言身形一晃,很快又稳住,秀眸直直望向林知府,眸中闪过嘲讽和不耻,林知府心中有愧,忙避开那灼灼眼神。
凭心而论,林知府还是挺喜欢这个少年,聪慧好学文采风流,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那人给得太多了,又是谢氏一族未来家主,谢氏家族是百年望族,在这昌平府属于跺跺脚地皮都要抖三抖,他不过区区知府,得罪不起。
沈朝朝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堂上,她大学主修心理学,林知府眼中那抹愧疚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心中一沉,直呼好家伙,这摆明就是要制造冤假错案啊。
“谢鹤岚。人证物证皆在,沈小娘子也已招认,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知府扫了一眼身旁的师爷,师爷立刻心领神会,将大堂案台上沈小娘子的供词拿给谢鹤岚,谢鹤岚双手颤抖接过供词,一目十行看完,眼尾泛红,良久双目缓缓合上,手中供词无力掉落,飘落在地。
沈朝朝听到沈小娘子也已招认,顿时一怔,这个少年还和原主有关系?也对,是她疏忽了,原主这般出场方式,恐怕不是反水同伙就是污点证人。
她不由抬眸望去,正对上谢鹤岚一双乌幽幽的凤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眸中蕴着震惊难过悲愤,绕是沈朝朝并不是原主,这少年受伤的眼神,让她心中堵得慌。
“你……为什么?”
谢鹤岚声音哽咽起来,语气中的伤心绝望,让沈朝朝不自禁上前一步,她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原主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微微张嘴,却不知说什么,终究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林知府受人所托,这桩案子必须坐实,见此情形,眉头皱了皱下定决心,“大胆谢鹤岚,还不将罪行从实招来。”
谢鹤岚凤目闭了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嗤笑,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声音,而后仰天大笑起来,他神情越悲愤,笑声愈响,其中深深绝望让人目不忍见耳不堪闻。
良久,谢鹤岚轻拂衣袖,神情清冷淡漠,仿若天边月高山雪岭上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鹤岚无罪。”
林知府大怒,环顾左右,抽出一根签简扔在堂下,“来人,上拶指。”
两名衙役应了声,拿出拶子,将谢鹤岚双手并齐,套上拶子,把绳往左右一分,顿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人常说十指连心,谢鹤岚瞬间脸色发白,牙关紧咬,额上布满细汗,润湿鬓角,很快拶指上的血一滴滴滴在地上,地上很快蓄了一滩血。
只听到咯吱声响,怕是手指断裂,谢鹤岚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唇中逸出一声闷哼,硬生生痛晕过去,居然吭也未吭。
衙役们面面相觑,诸人一向见多识广,拶指这种刑罚,就连粗壮大汉,铁铸的嘴也能变成豆腐嘴,最终给他撬开,没想到这个文秀清俊的少年,竟然受得了这般折磨,心中十分敬佩。
谢鹤岚平日里在昌平府也称得上知名人士,少年郎年少有为,温润如玉又斯文有礼,从不嚣张跋扈也不仗势欺人,众人对他印象极好。
于是,一名年长的衙役壮起胆子为谢鹤岚求情,“林知府,谢鹤岚晕过去了,若是再用刑,恐怕会闹出人命。”
知府自然不想事情闹大,若是谢鹤岚死在公堂上,他也不好和谢家交待,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心领神会,握笔很快写了一份供词,而后走到堂下,握住谢鹤岚的手,在供词上画押,按下手印。
林知府接过供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判道,“谢鹤岚觊觎周员外之女貌美,逼迫周小娘子,周小娘子不愿受辱愤而跳河身亡,至人殒命,人证物证皆在,犯人亦已认罪画押,谢鹤岚革去功名,游行示众,流放南疆,本官自会上报州里。”
给谢鹤岚定罪后,林知府望向沈朝朝,想到那人的叮嘱,重重咳嗽一声,“沈小娘子诱周小娘子出门,念不知情且受犯人逼迫,不得为之,□□三日再行定夺,退堂。”而后对师爷耳语几句,自行离去。
沈朝朝听完林知府的判词,心中茫然,她虽说初来乍到但不瞎,这谢鹤岚分明就是被屈打成招,哦,不是招,是晕后被强行画押。
原主这事虽说干得不地道,但是看林知府的缺德劲,按照自己猜测,想必幕后有人指使,也不知道这个谢鹤岚得罪了哪位位高权重的人,好好一个秀才被革去功名,流放南疆,这辈子基本上没啥希望了,又被严刑拷打,估计手指废了,恐怕再也无法握笔,读书人无法握笔,简直是杀人诛心啊,心中不由一凉,这幕后人太毒了,心黑手狠。
她想得出神,身边的牢头不耐烦了,粗声粗气道:“还不走,等着我背你?”说完扯住沈朝朝往堂外走去。
沈朝朝低着头走在牢头身后,很快她就发现,这不是往自己那个牢房的路,忙小心翼翼问道,“牢头,是不是走错?这条不是往女牢的路。”
牢头哼了一声,“哪来这么多废话,给你换了个好地方。”
沈朝朝一凛,难道是那个幕后人要对自己不利?正胡思乱想着,牢头七拐八弯将她带到一个单独的牢房,牢房周围还算整洁,竟然还有这待遇,难道是原主家里送了银子?
牢头拿出腰间别着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门,将沈朝朝推了进去,而后锁上牢门,将钥匙交给门口的一名小衙役,吩咐道,“看严些,要是出什么事,唯你是问。”
小衙役一脸机灵相,听到牢头的话,忙点头应下,“是,您放心。”
沈朝朝踏进牢房,暗暗叹口气,牢房仅有一扇透气窗,她走到窗前的草堆,正要坐下歇息,蓦然发现草堆里躺着一个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蓝衫上沾满血。
沈朝朝吓得后退几步,借着窗外亮光细细打量,正是那个被屈打成招的谢鹤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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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嫡女沈婉婉亲母病逝多年后,相爷又娶了继室,这位继母生性淡泊,从不管府中事情,平日里只是养花弄草,沈婉婉与她相处的还不错。
她及笄这日,及笄宴上,庶妹向她讨要未婚夫送的及笄礼一枚玉簪,在庶妹可怜兮兮的眼神中,沈婉婉听到继母的心声,“抢姐夫的绿茶最讨厌了,我要不要打她一耳光,可我是个咸鱼,还是算了。”
沈婉婉一巴掌打过去,“呸,绿茶。”
未婚夫前来下聘礼,她又听到继母的心声,“可怜我的女鹅婉婉啊,是他们的垫脚石,我要不要弄死渣男,可我是个咸鱼,还是算了。”
沈婉婉:“取消婚约吧。”
相爷寿辰,众人为相爷送上生辰礼物,继母心满意足的心声响起,“还算嫁的不错,那方面挺好,咸鱼满足。”
沈婉婉:这是她能听到的虎狼之词?
小将军生日宴上,继母幽幽的声音响起,“真想撮合女鹅和我好大儿在一起,可我是个咸鱼,还是算了。”
沈婉婉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母亲,我自己来,不过,你嫁给爹爹前还有个好大儿?”
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