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这是俺种的小青菜,给你拿一把尝尝。”
等白夏坐在裴延城自行车后座,刚驶进家属院东侧,就见方自君的媳妇王小莲站在她家院门口,见她回来就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瘦削的胳膊上挎了一个竹篮子,里头绿油油的两大把青菜晃着日光。
“这菜种的真好,谢谢小莲。”
白夏灵巧地跳下车,大方地接过菜篮子。身侧的裴延城见王小莲低头瑟缩着肩,知道方自君这个媳妇一贯胆子小,也没让她继续不自在,打完招呼就率先将车骑进了院子,宽阔的肩头还挂着白夏的书包。
米色点缀着小碎花的料子,跟他小山一样伟岸的身影极其不协调。
王小莲立刻悄悄长吁一口气,压低声音:
“白夏俺真佩服你,裴团长那样的人你都不怕,俺连跟他说话都不敢。”
白夏颊边露出一个小梨涡。裴延城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唬人,其实一戳就破,说起来,这么长时间她都没见过他发火。
“你这胆子,估计也就在方政委面前才能冒出三分。”
自打白夏搬进家属院,跟方自君家就成了邻居。两家挨得很近,中间就隔了一道围墙,再加上裴延城跟方自君的关系,一来二去,白夏跟刚搬来的王小莲也成了朋友。
“那不一样,方大哥是俺亲人。”
绑着麻花辫的王小莲说这话时,一脸的信任依赖,对方自君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十足的小女人模样引的白夏不禁咂舌。
还叫大哥呢,孩子都生了俩了,也不知道方自君给这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两人闲聊着就走到了院门,见白夏邀她进去坐,王小莲立刻摆手:
“不了不了,俺家小宝还一个人在家,俺下午再来找到你,正好帮你翻翻院里的自留地!”
也正好下午裴团长不在家。白夏心下想笑,他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吧。没戳破王小莲的心思,点点头就推门进了院子。
裴团长分的小院跟方自君家差不多,前后各带一个院子,前院比较小,光院门后的一颗枣树都占了一小半地。准备用来开垦自留地的是后院,顺着围墙两侧,紧凑点各能开出两垄地。
裴延城吃惯了食堂的大锅饭,他对吃食不讲究,给什么吃什么。但是吸食了几百年精华之气的白夏不行,先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有了,不种菜岂不是浪费了她山间精魄的身份。
不说吃了她种的菜能不能长生不老,光强身健体提神养气那是没问题的。
下午待裴延城去部队后,王小莲果然准时敲响了裴家院门,跟掐算好了似的。
“你地翻好了啊?昨天俺瞧还没有呢,怎么这么快!”
王小莲扛着自备的锄头,身边还跟着嘬着手指头的方小宝。
“是呀,裴延城中午刚翻的。”
白夏拾起屋檐下的漏壶,灌满水继续给菜地洒水。
“啥?你咋能让裴团长干这事呢!他们男人的手是做大事的,干这些粗活合适嘛!”
王小莲即便非常不赞同白夏的做法,反驳时依旧声音小小的,像是老天爷给她的嗓门按了一个音量键,最大值却设置成了能听见就成。
是嘛?
白夏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又想了想裴延城粗粝的大手。
十分确定:“嗯,挺合适的。”
王小莲:......
两人虽都是农村来的,但是命好像完全不一样,方大哥虽然也疼她,但是并不会帮她做家务,王小莲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甩出去。
想到方自君她叹了口气。
“方大哥最近几天都忙到很晚,有时候我一觉醒来,还看到他书房亮着灯,这么累下去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有了王小莲的帮忙,四垄小菜地一会儿就浇好了。
拿出先前育过苗的西红柿种子,白夏一边分株一边想裴延城。
他最近好像也比先前忙了不少,终于不会跟个门神似的,堵在书房门口催她早睡了,反倒跟她一起挑灯夜读,时不时还拿出地图做标记,皱眉的频率都直线上升。白夏险些以为他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指不定是有什么新任务了。”
这头白夏跟王小莲刚说完,在师部紧急开会的裴延城跟方自君,就接到了秘密任务。
松江下游水源遭到污染,一户村民生食了污染水源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现象,最严重的是一个七岁的女童,送到医院后检查内脏器官,竟全部出现衰竭,可惜没熬过第三天就不幸去世。
原本这件案子是由当地的公安负责,不会报到他们军区来,可巧就巧在,松江下游遭到污染的源头,正是因为一个密封的铁罐。
那铁罐跟两月前在山北军区后山发现的,一模一样。
“今晚就走?”
白夏看着裴延城利索收拾行军包的背影,突然涌上几分不舍。
啊,蹭不到金光了。
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收拾简装。
“嗯,接到乡民的线报,受污染的村子昨天夜里,出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异乡人,可能跟这两件事情有关。”
裴延城没说的太详细,涉及到战争遗留问题,就不是当地公安能处理的事了,就是他们军区,对这次行动,也不能全全做主,需要首都那边的指挥调令。
下午才接到行动代号,他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有医学背景的孔长墨,则为行动顾问。之所以选他们俩,裴延城猜测,或许也跟上次签订的保密协议有关。
抬手抚向白夏的侧脸,裴延城视线细细描绘她的眉眼,语气认真:
“不用担心我。”
指腹眷恋地在她脸颊摩挲,骨节分明的指节上布满了老茧,尤其是虎口的位置,刺得白夏脸生疼。
“抱歉。”
察觉到她皱了一下眉,裴延城立刻缩回了手,刚刚被他摸过的那块皮肤,已经微微泛红,男人眼神带着怜惜,他都忘了她是个娇气包。
“没事,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白夏条件反射的伸手拉住他要收回的五指,将它们握在手中无意识的把玩,趁着人还没走,能多蹭一会儿是一会儿吧。他手指骨节突出且修长,连指甲盖都比她的宽大,却修剪得极为平整,并不硌手。
“快的话一两个星期,长的话就不一定了。”
察觉到她有些闷闷不乐,裴延城任由她拉着,眼神缱绻,紧抿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得意翘起。
还没走,他的小媳妇就舍不得了。
她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漆黑的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鸟啼,四五月份家燕的啼叫在山北很常见,裴延城却能立刻分辨出其中的不同,视线往窗外扫了一眼,叮嘱白夏: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钱跟票我都放在老位置,有什么事就去隔壁找老方。”
最后低头轻轻碰了一下白夏的唇,带着微微的凉意,在她耳边叹息:
“等我回来。”
话落就拎起行军包,消失在如墨的夜色里。
这一走,接连两周白夏都没有他的消息,连方自君也是一问三不知。
直到去学习班上课,听了别人的闲聊白夏才知道,裴延城他们这次任务外出,竟是打着出国交流的名头。
出国了?
“对啊,白同志你不知道吗?说是代表咱们国家跟友军一起作训交流,可能还有协同作战演习!好几个国家呢!裴团长可真厉害,这出去一遭,又给自己出色的履历添砖加瓦了。”
说话的女同学语气里满是艳羡。
白夏却知道这只是个幌子,但用了这个名头,岂不是说明裴延城最起码,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早知道借着回家探亲的借口,化成腊梅跟他一起去了。白夏握着裴延城的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思量最近急速下降的修炼速度。
忽而听到身边人一道嫌弃的低呼:
“她怎么来了?咱们班不是不收人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