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过两日。在各种药膳补汤的精心调养之下,不悔的伤势渐渐好转,行动无碍。
约莫因为无忌上次又被不悔欺骗,这一次提高了防备,特意派人时刻盯着不悔,好几次她想偷偷溜走,全都以失败告终。
彼时,不悔又被一群丫鬟婆子围在中间,强迫着喝每日定时送来的黑苦汤药。她不胜其烦地站起身,拨开人群便向外走去。
府里的老嬷嬷连忙挡在她身前,着急道:“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不悔努了努嘴,“前几日你们便用我伤势未愈的借口,不准我离府。如今我伤势已经好了,你们还不准我走,怎么?这是想囚禁我。”
“姑娘,您是门主的贵客,我们岂敢怠慢,只是天公子吩咐过,不准您出府。”老嬷嬷劝道:“您还是在府中安心修养吧。”
不悔心知这些下人只是听命办事,为难她们也没用,况且大旗门里守卫森严,那老流氓若是不松口放行,她绝对逃不出去。
“逍遥侯在哪儿?”不悔问道。
老嬷嬷犹豫了一瞬,“天公子正在前厅与门主议事。”她还想说什么,不悔已转身向前厅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想拦又不敢拦,毕竟逍遥侯只吩咐了不准不悔出府,没限制她在府内的行动。
不悔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前厅,刚欲入内,便听闻里间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
不悔微微怔然,透过竹帘缝隙望里看去,只见一个面目狰狞、死状凄惨的男人倒在厅中,鲜血一直顺着大理石砖蔓延至不悔脚边。
乍眼看到杀人场景,不悔惊得后退两步,不甚撞上了后方赶来送茶水的侍女。
只听一阵嘈杂的瓷器碎音,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不悔。她顿时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过来。”
一道低沉声线慢悠悠地传来,不悔抬眸,目光正对视上无忌漆黑如墨的眼眸,犹豫片刻,还是没动。
无忌微微蹙眉,道:“处理干净。”
音方落,外殿立刻赶来了两名下属清理尸体,眨眼之间便将现场打扫干净,仿佛刚刚血腥的一幕只是错觉。
云翼轻扫了不悔一眼,尴尬笑道:“天公子赎罪,不小心惊扰到您的人了。”
先前张无忌不仅为不悔亲自动手解决了金钱帮的人,这几日又细心照顾,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有多在乎这位姑娘,云翼自然不敢怠慢。
无忌懒散地向后一躺,淡道:“云门主哪里的话。明明是内子不懂事,到处乱跑,怪我管教无方。”
说罢,他再次看向不悔,“愣着做什么,到我身边来。”
不悔微红耳梢。
老流氓还是这么不要脸,谁是他的内子?!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违抗无忌,只得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侧。
“怎么到前厅来了?”无忌微勾唇角。
不悔直接了当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无忌忽而抬手,修长骨指碰了碰不悔的指尖,不答反问道:“手这么凉?你伤势未愈,出门需多披一件外衣。”
“……”
不悔猛然抽回手,瞪大双眸,“老流氓,你、你别想转移话题!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众人见此情形,心中又惊又骇。这女子到底是何等来头?居然敢对狂傲至极、躁戾狠毒的逍遥侯如此不客气。
却见无忌丝毫未动怒,低沉磁性的声音满含哄意,“我与云门主有要事相商,你乖乖在一旁坐会儿。”
不悔正欲再言,一旁的云翼已先开口道:“天公子,此次金钱帮竟会做出派人刺杀的愚蠢举动,想必他们已经被逼急了。”
“是吗?”
无忌浅饮一口茶水,目光看向不悔,若有深意道,“本座倒觉得,金钱帮派暗探到此不是为了刺杀,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悔心间微颤,唯恐张无忌已经看破了她真实的身份。幸而云翼及时接话道:“不管金钱帮打着什么算盘,这些年他们作恶多端,频频到大旗门地界招惹是非,大旗门上下已经忍无可忍。刚好借着这一次结盟的机会,天公子,还望您能帮我们铲除金钱帮。”
闻言,不悔忽而想到,小昭很有可能已经被金钱帮抓走,单凭她一人之力绝对救不回小昭。但或许她能利用金钱帮与大旗门的恩怨,从中浑水摸鱼。
相较于云翼的义愤填膺,无忌便显得淡然了许多,他轻轻放下茶盏,不疾不徐道:“云门主既知道,我受叶城主所托规劝城中江湖门派归顺白云城,自然不希望多生事端。不过……若是那金钱帮不识趣,不愿归顺,那便另当别论了。”
云翼一笑,他心中恨不得金钱帮就此消失,但也知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两人又商谈了几句,张无忌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模凌两可,令云翼摸不着头脑。
待云翼离开,不悔率先压不住疑问道:“你认识叶孤城?”
若是逍遥侯与叶孤城有旧交,说不定能知道她爹的消息。
无忌并未回答,一双沉瞳盯着她道:“金钱帮为何要追杀你?”
不悔眼神闪烁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既然是幽灵宫的小宫女,又怎会被金钱帮追杀,且那边不依不饶,竟还冒险派了暗探来府中找你。“
无忌恶劣地道:”你不想说也行。不过与你同行那小丫头已经被金钱帮的人抓住,想必凶多吉少了。”
不悔微微沉眸,一时分不清张无忌这话的真假,但她救小昭心切,只得试探道:“金钱帮与你是不是有过节?”
无忌看着不悔,半真半假道:“原本没有,不过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打伤了你。”
不悔沉思道:“不如我们合作。你帮我救出小昭如何?”
“合作?”
“你不是想知道金钱帮追我做什么?”不悔撒起谎来眼也不眨,哄骗道:“其实是我无意中撞破了金钱帮的秘密,所以他们帮主才对我追穷不舍。”
“金钱帮的势力在白云城根深蒂固,你要想将其收服,并非易事……而我可以帮你。”
无忌淡笑,“好啊,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悔主动向前拉近了半步距离,一对儿碧绿翡翠耳坠伴随动作轻微晃动,衬着雪白肌肤很是惹眼。
无忌伸手轻碰了一下耳坠,笑眯眯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陪我两年,任我差遣,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我身边半步,答应了我就同意合作。”
不悔漆黑的眸光不停闪动,表面上好像在考虑是否答应,内心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其实不悔隐隐能猜到按对方的调性应该不会说出什么正经条件,但随心所欲到如此地步真无愧了他逍遥侯的名号。
若说与逍遥侯几次相遇,几次得对方出手相救,换做常人,也可称得上一句生死之交了。
不过虽然眼前这个逍遥侯并不像世人所道那般冷血无情,只是对方总是做出一副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尤其执着于让自己跟随在他身边,且一再对自己做出流氓行径,想来不过是看自己有几分姿色,拿自己当做增添他游戏江湖的乐子罢了。
不悔红唇轻启,声音清甜:“不知逍遥侯如此钟情于小女子,竟到了半步离不得的地步,其实只要你诚意合作,这事嘛......也不是不能商量,届时两年之期一过,还望逍遥侯遵守诺言高抬贵手。”
无忌潇洒一笑接道:“能得佳人相伴,在下自然诚意十足。若是佳人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不愿离去,可不能怪在天某身上。”
不悔挑眉,嘴上并不吃亏:“逍遥侯说笑了,有自信是好事。既如此你我二人也算同盟,不如换个地方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如何?”
无忌没有听懂这句来自另一时空“普通且自信”的嘲讽,一时心情大好,有些感叹这小骗子对自己的丫鬟属实不错,这般舍己为人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儿时记忆中的那个人。
不悔内心冷哼,与虎谋皮焉得几时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事成之后她不跑路“杨不悔”三个字自此倒过来写,想把自己当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套路,对方未免太小瞧她了。
无忌并不知不悔心中所想,欣然带着不悔离开大旗门往闹市方向而去,待穿过闹市,七弯八拐之下来到一座院子门前。院门静静关着,无忌上前扣了三下门环,一个脑袋探门而出,无忌伸手递出一环形玉佩,门房见了也不多话,便将二人引入院内。
原来此地是一处只接待持有信物之人的私房菜馆,平常并不对外营业。
二人被带到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下,亭子矗立在一汪荷花池水之间,池水很浅,几条锦鲤游来游去好不自在。亭内四周垂纱落地,遮挡了外面窥探的视线,亭外则视野开阔藏不得人,确实是一处适合讲话的好地方。
待店内小二备好茶水撤离,不悔反倒不急着开口了,心中千回百转,茶盏若有似无在手中轻轻转圈。
无忌见少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温声道:“不知这个地方小薇是否满意?这里做当地特色菜式可是一绝,小薇可要好好尝一尝。”语气温和且宠溺,一声小薇听得不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天公子选的自然是好地方。”不悔回神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