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下雪,冬日的太阳从云层中探出一角,金黄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或许是运气使然,在从永寿宫到梅园这段路上,玉婉和康熙没有碰到一个妃嫔。
“明明天气这般好来着,”玉婉披着狐裘披风,手上抱着珐琅手炉,鼓着嘴嘟嘟囔囔,“怎么都没有妃嫔来逛御花园呢。”
康熙不自觉地看着玉婉白皙的侧脸,感觉自己有些手痒。
他眼疾手快地捏了一把玉婉鼓起的腮帮子肉。
“皇上这是做什么?”
玉婉的惊讶是真心实意的。
她怎么就没发现康熙这么有童心呢。
梁九功也很惊讶。
他跟随皇上这么些年,皇上只有在十分放松的时候才会与后宫妃嫔开些玩笑。
这位钮祜禄娘娘虽然入宫不过一个月,但是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啊。
见玉婉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康熙右手捏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想起了自己的帝王威严。
“无事。”
见康熙欲盖弥彰,玉婉也没有追究。
万一康熙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皇帝这种生物最看重面子了。
而且现在逗过了,她以后就没得玩儿了。
玉婉将话题引回正路,“皇上还是继续陪着臣妾赏梅吧。”
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苍劲嶙峋的枝干上缀以数朵凌寒傲放的淡梅,上面还覆盖着一曾未溶化的冰雪,俨然是一幅天成的山水画。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她脑海中一见到梅花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这首诗句。
康熙略显惊讶,“婉婉学识丰厚,也读过《警世通言》?”
玉婉:······
她能说这是九年义务教育的结果吗,老师经常拿这句话激励学生。
她前世学校里的横幅就有这句呢。
玉婉:“皇上见笑了,臣妾只是恰好听过这么一句罢了。”
康熙也没有深究这些,他见着梅花又想起了自家表妹。
想着今日还没有去过承乾宫,康熙亲自折了一枝开得最好的梅花。
“梅花风骨俊傲,不趋荣利,坚强不屈,忠贞高雅,与贵妃性情相配,这支便送与承乾宫吧。”
一个小太监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梅花。
春杏在后面看着康熙的举动,眼神担忧,皇上为何在与主子相处时提起贵妃,是何处对主子不满吗?
这是在敲打主子?
玉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拿康熙当饭票。
而且她看得很明白,康熙就是渣得明明白白的渣男。
对妃嫔好的时候是真的好,渣起来也是真的渣。
玉婉在心里计算着,康熙中午去了德嫔那里,现在陪着她,又送了梅花给佟贵妃,晚上还翻了宜嫔的牌子。
好家伙,半天安抚四个女人,时间管理大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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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贵妃收到康熙送的梅花很是高兴。
但是她也有些疑惑,“表哥为何想起给本宫送梅花?”
佟贵妃,康熙的嫡亲表妹,康熙也许了她私下里以表兄妹相称。
小太监送完梅花就回去了,赵嬷嬷在一旁猜测道:“皇上这是心里想着主子呢。”
贵妃看着梅花,越看心里越甜蜜,表哥这是念着她呢。
“本宫记得有一支青釉梅瓶正空着,拿来插梅花正合适。”
“额娘。”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穿得像一个球似的四阿哥跌跌撞撞地扑进了贵妃怀里。
四阿哥胤禛生于康熙十七年,眼下已经两岁了。
承乾宫凡是四阿哥活动的地方都铺上了地毯,一些桌椅的边边角角也用软布包了起来,这样四阿哥摔倒也不会痛。
贵妃虽然是四阿哥的养母,可是待他也恍若亲子。
这是她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孩子。
贵妃将梅花递给一旁伺候的宫女,仔细地脱下金镶宝石镂空护甲,这才将四阿哥揽入怀中。
她声音柔和地问道:“胤禛怎么来了?”
“额娘,吃。”
四阿哥费力地将手中的奶糕举起,递到贵妃身前。
看着四阿哥澄澈的双眼,贵妃心中异常柔软,也不嫌弃奶糕皱成了一团,小小地咬了一口。
不管四阿哥是谁所生,她都是他的养母。
养了四阿哥这么久,虽然一开始目的不纯,可是现在贵妃对四阿哥也养出感情了。
谁不喜欢乖乖巧巧,一心一意想着你的孩子呢。
见贵妃咬了一口,四阿哥这才将手收回来,珍惜地吃着手中的奶糕。
贵妃为了保护四阿哥的牙齿,许他每日吃的甜食并不多。
奶糕是四阿哥最喜欢吃的。
见四阿哥吃得高兴,贵妃将四阿哥抱了起来,用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赵嬷嬷也乐得见自家主子对四阿哥表示亲近。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只要四阿哥对自家主子有感情,那他就是自家主子的孩子。
一切只为自家主子高兴。
四阿哥带着暖帽,一边高兴地吃着奶糕一边晃脚,一旁的宫女也将梅花插好了,捧过来给贵妃观看。
贵妃用手拨弄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放在黄花梨雕云纹炕案上。”
这样她处理宫务的时候也能瞧见。
后宫没有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也都表示不插手后宫的事情,所以宫务大部分是由贵妃在管。
惠嫔和荣嫔两人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也管了些边边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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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康熙带着玉婉赏完了梅花,又和她十指交握着在御花园散步。
虽然没有春日的百花齐放,可是御花园的冬景也别有韵味。
错落有致的鹅暖石小路曲折蜿蜒,古柏藤萝、山石盆景点缀其中,妙趣无穷。
“你只不过是赫舍里家族的旁支,也配我行礼!”
听见声音,玉婉收住即将踏出去的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不是没有妃嫔来逛御花园,只是她们之前没有碰到而已。
玉婉和康熙这一行人现在正在拐角处,被假山遮掩着。
玉婉悄悄探出头,见两名妃嫔吵得正欢。
其中一位她见过,眉眼精致,是咸福宫的僖嫔。
另一位她没有见过,但近日进宫的只有赫舍里贵人,身份也很明显。
一见有乐子可看,玉婉轻轻拉了拉康熙的手,附耳道:“皇上,我们就在这里看热闹好不好。”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康熙耳旁,康熙感觉耳朵有些痒痒的。
他看了一眼玉婉,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见她亮晶晶的眼神满是期待,还是默认了。
梁九功十分上道地将一大群伺候的人往后面领了领。
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听的。
另一边,赫舍里贵人下巴高高扬起,眼神是显而易见的不屑,“若不是你姓赫舍里,你以为你能爬到嫔位?”
僖嫔听着也不生气,她在宫里这么几年也不是白待的,妃嫔间的软刀子可比这赫舍里贵人直来直往伤人多了。
僖嫔制止了想要呵斥赫舍里贵人的贴身宫女,上下打量着赫舍里贵人,见她衣着素净,嗤笑一声。
“入了宫便都是皇上的妃嫔,都应按照宫里的规矩办事,宫外你是赫舍里主家的格格,本宫是旁支的小姐。”
“可是宫内嘛······”
僖嫔扬长语气,轻蔑道:“宫内你也只不过是名贵人而已。”
“见你我所着衣物便知晓,你只能用粉红色、乳白色或浅绿色这些素净颜色的普通服饰,本宫却能着茶褐色、红色、绿色。”
赫舍里贵人被僖嫔说得恼羞成怒,正要反驳,僖嫔却接着说道:“宫里的规矩,低位向高位行礼,你对本宫不敬,本宫有权处置你。”
见赫舍里贵人还是明显不服气,僖嫔似笑非笑地说道:“妹妹也不想刚入宫便被罚,从而失了脸面吧。”
赫舍里贵人年龄尚小,有些斗不过僖嫔,只能气急败坏道:“我的姐姐是仁孝皇后,你敢!”
咔、咔、咔。
康熙正想听僖嫔如何应对,便听见身旁传来了嗑瓜子的声音。
玉婉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炒瓜子,正一边看戏,一边津津有味地磕着。
再看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瓜子皮了。
康熙有些无奈。
她什么时候掏出瓜子的?
玉婉见康熙看着她,伸进荷包又抓了一把瓜子,十分大方地说道:“皇上要试试吗,臣妾觉得看戏的时候最适合磕瓜子了。”
康熙收回自己的目光,“不用,你自己吃吧。”
他作为帝王,怎么可能一边看妃嫔墙角一边磕瓜子。
有失风度。
玉婉十分遗憾地将瓜子放进荷包。
这瓜子是春杏新炒的,可香了。
别人要她还不给呢。
康熙努力略过身旁磕瓜子的声音,全神贯注地继续看着事态发展。
其实他册封僖嫔为嫔与赫舍里家族没有关系来着。
僖嫔入宫时间早,性子直率又天真,与他也有过浓情蜜意的一段时间,他现在也会去僖嫔宫里坐坐。
毕竟僖嫔的心思太过浅显了,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而且因为僖嫔愚笨,在宫里竟然也没有什么妃嫔说她坏话。
因为她干不好坏事,其她妃嫔也乐得她占一个嫔位。
但是这些僖嫔本人却是不知道的。
她嘴上说得敞亮,但还真的不敢处罚赫舍里贵人。
皇上看重太子,看重赫舍里家族,万一赫舍里贵人在皇上那里给她上眼药怎么办?
她在宫里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深谙谁能惹谁不能惹。
家世高的不能惹、位分高的不能惹、心狠手辣的不能惹、面上温柔实则阴狠的不能惹······
讲究的就是一个从心。
但是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然她多没面子啊。
僖嫔:“既然赫舍里贵人对宫规不满,那我们就一起去找贵妃娘娘评评理,一起说道说道。”
扯虎皮谁不会啊。
这件事本来就是赫舍里贵人没理。
哼!
赫舍里贵人一点也不怕贵妃。
她出身于赫舍里氏,贵妃出身于佟佳氏,赫舍里是大族,佟佳可不是。
佟佳氏是出了一个孝康章皇后,也就是皇上的生母,这才开始在康熙朝发家的。
太子可流着赫舍里的血呢。
嬷嬷也说了,她绝对不止贵人位分。
嬷嬷还说,后宫看的是皇上的心意,而不是位分。
反正僖嫔不配她行礼。
两名妃嫔都认为自己有理,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去找贵妃娘娘评理。”
玉婉见她们准备转移战场了,连忙收起了手中的瓜子,跃跃欲试。
“皇上,咋们也跟着去瞧瞧?”
“不了,朕还要批改奏折。”
康熙一口否决道,他虽然也想知道后面怎么样,但是国家大事不能耽搁。
“好吧,”玉婉表面依依不舍,实则兴高采烈地送走了康熙。
她还嫌康熙在这里影响她看戏了呢。
见康熙带着梁九功上了御撵,玉婉也迫不及待地坐上了暖轿。
向着承乾宫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两位妃嫔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