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修为不及暮远,自然不能浪费灵力在屏蔽落雨上,她未打伞,只跑几步,头发与衣衫便湿了,她顾不上,抹一把脸,将水珠擦去,又往主殿去。
她方才瞧的清楚,那些人进了峰内,黑衣侍卫刚要拦,瞬间被轰的粉碎,那些人踩着碎骨便往主殿去。
暮远大概率在那,他近日状况不好,她心中忧虑,祈祷他不要有事。
朝辞很快靠近主殿,她知道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厉害的多,还怀揣灵宝,临近时便放缓脚步,不敢再向前。
雨势渐缓,她躲在林间巨木后,前方影影绰绰,看不清主殿。
“什么人?”
忽而有人大声喝道,那人猛然转头,望向朝辞躲避的巨木。
朝辞暗道晦气,不再停留,立刻向密林深处遁去,可身后的剑光来的更快,眨眼间便到了她后心。
这些家伙比上次那群厉害太多,还有灵宝护体,的确难对付,朝辞被迫停下,那剑光便悬在她背后。
“朝辞?”来人惊呼一声,正是祝从,他咬牙道:“你竟没死?”
朝辞也认出他,正是陈启的大弟子,亦是她的大师兄,关系相当恶劣。
祝从喊完之后,身后的人都陆续赶来,看向朝辞的目光大多不善,朝辞飞快的想起自己做的事儿,她现在得罪的似乎不止一宗,十宗几乎得罪完了。
祝从阴沉的问:“怎么活下来的?”
朝辞:“我招人喜欢。”
祝从一梗,狰狞道:“别装模作样,不肯说,我搜魂便知。”
搜魂?搜魂完她还有的活?这么残暴的手法也用,她看向四周,众人皆冷眼旁观,也是,她杀了关离、钱苗儿与巫小蛮,还破坏他们的计划,他们当然恨不得她死。
这么多人盯着,逃脱艰难。
祝从抬手掐诀,朝辞立刻去储物袋拿斧子,手指一摸,整个人愣住了。
储物袋给了阿木,她怕他在魔域不顺,特意将储物袋留给他,可她忘了把斧子拿出来。
不太妙。
祝从抬手,掌心燃有灵火,这就朝她头顶压来。
朝辞神色一变,欲要碎丹,尚未有动作,头顶便传来“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炸开。
朝辞茫然抬头,便见祝从的一只胳膊消失不见,他闷哼一声,脸上皆是惊骇与痛苦。
崩开的血雾被雨水冲刷,眼看要落在她身上,她被一只手一拽,扣进了冰凉的胸口。
黑色伞面倾斜,将她笼在其下,那血水便被格挡在外。
朝辞转身,看见暮远苍白的脸,眼覆白绫,神情冰冷。
朝辞想,挺好,他终于没再杀人溅她一脸了,她甚至更离奇的想,他只毁了祝从的胳膊,是不是就为了不溅到她?毕竟,那么大个人真在她面前炸成血雾,一把伞哪儿挡得住。
这样一想,朝辞便察觉出他的贴心来,真不错,疯的有序。
众人瞧见暮远,纷纷神色紧张,祝从捂着断掉的缺口,血仍不断的涌出来,他狠声道:“诸位还在犹豫什么,此时不动手,更待何事?”
众人原本就带着任务来,此刻不再耽搁,有人执剑上前,有人退后结阵。
灵压陡然上升,罡风四起,就连雨水都被挤压在外。
朝辞被罡风吹的摇摇晃晃,若不是暮远在前护着,恐怕要被这些狂暴的灵力撕成碎片,她正发晕,暮远忽而俯身,将手中黑伞递给她,朝辞下意识握住。
他向众人走去,声音淡淡:“在这儿等我。”
·
祝从因为受伤退到后方,他吞下止血丹与补气丹,勉强压制住伤口。
苏灵昀冲过来扶住他,关切道:“师兄,你还好么?”
祝从死死盯着走进包围圈的暮远,恶狠狠道:“没事,死不了,我听闻他从不留活口,可方才那般近,也只伤了我的胳膊,想来状况不好,修为受到压制,不要犹豫,立刻开启诛杀阵……”
他话还没说完,瞳孔猛然一缩,惊骇的张大嘴。
就见暮远凝出一把灵剑,鬼魅般的出现在一人身前,剑身上陡然燃起魂火,如切豆腐般将面前的人切成两半,那人不可置信的倒下,连声惨叫都未发出。
祝从冷汗直冒,怎么可能,那位师兄同他修为不相上下,甚至还有祖师赐予的灵宝,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暮远已经接连杀了三人,剩下的人心头惊惧,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地上铺满残肢,鲜血填满石砖缝隙,殿前已无活口。
祝从惊惧抬头,看向暮远。
后者执剑而立,神情冷漠,他将剑鲜血淋漓的从一个男修的胸口拔出,旋即将视线转向了他。
唇角微弯,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他蓦然僵住,想要后退,四肢却使不出力气,身旁的苏灵昀亦是脸色苍白,无法动作。
那人缓缓朝他走来,剑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他停在他身前,覆着白绫的眼打量他惊恐的神色,淡声道。
“谁告诉你重伤便不能杀人?”
祝从一怔,他从未想过暮远修为竟如此高。
祝从尚在发懵,血剑已轻巧的刺入胸口。
剧痛传来,他顺着染血的剑刃,看到了那人平静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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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辞撑着黑伞,站在大殿边沿,原本很担忧,后来看到暮远随手便解决几人,又觉得不用担忧。
她不焦虑后,便有些走神,视线无意识的落在伞柄上,忽而一愣,觉得哪里不对,伞柄怎么有些眼熟?她将伞撤下来细看,小脸一白,这不是阿木撑的那把么?
进挪移阵的时候阿木还撑着这把伞,他一直没出来,如果传送走,这伞定然同他一道传走了,怎么可能留下?
她脊背蓦然发凉,该不会……
她惊骇的看向暮远,后者正杀完最后一人,此时丢掉染血的灵剑,缓缓朝她走来。
朝辞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大意了,她应该担忧的。
暮远满身煞气,黑衣染血,神情平静的吓人。
朝辞攥住伞柄,指节因为用力发白,她想,也许伞是捡来的,阿木传送走了,她并没有被发现,不然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刚才就应该把自己杀掉。
于是她努力挤出笑容,问:“你这伞……哪里来的啊?”
·
暮远丢掉灵剑,瞧见姑娘撑着黑伞站在雨中,方才还好好的,如今脸色发白,是他处理的过于粗暴吓到她了?他低头看染血的衣衫,有些懊恼,下次需再仔细些,走到近前,试图安慰的时候,听到她问:“你这伞,哪里来的啊?”
原是怕这个。
他从她失去血色的手上接过伞,挡着血腥的宫殿,带着她往寝宫去,边走边回:“捡的。”
朝辞紧张,仰起脸:“哪里捡的?”
她仔细盯着他,试图从他平淡的脸上瞧出些细节,目光灼灼。
暮远一怔,她在看他,眼睛好美,脑海中自动忽略了她的发问,攥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怦然跳动。
朝辞觉得这家伙愈发诡异,一言不发,还有些隐隐的激动,该不会她真的东窗事发了吧?
她只好旁敲侧击:“平日也不见你打伞,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试探的模样也动人,他回过神来,故意:“今日发现了些有趣的事。”
她移开视线,心虚:“是什么?”
暮远不答,带她穿过长廊,走到寝宫推门而入,他瞧了一眼黑伞,顺手丢在门外。
屋子将风雨隔绝在外,头顶上传来雨水敲击屋脊叮叮当当的声响。
朝辞身上还湿着,暮远取出一块厚毯子,将她裹起来,随后拉进怀里,温柔擦拭。
窗外落雨不绝。
毛毯裹在头发上,将水珠吸走,朝辞透过纷乱的发与毛绒绒的毯子,瞧见他清俊的面容。
他愈平静,她便愈紧张,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他忽而道:“那伞,是我在挪移残阵上捡的。”
朝辞手指一抖。
他停下来,看她的眼睛:“你说奇不奇怪,谷中除了黑衣侍卫,便只剩你我,是谁耗费精力在那里画阵?”
朝辞不见棺材不掉泪,嘴硬:“总不能是我,兴许是原本就有,你没注意过。”
她真有趣,句句谎言,又句句真心,看上去很怕,但仔细想来,又完全不怕,真怕哪是这个模样?
他又道:“可那阵法有刚启动的痕迹,我在里面捡到了引魔香、傀儡符之类的残骸。”
他故作惊讶:“那不是我留给你的么?”
朝辞尴尬:“我前几天不小心遗失了储物袋,可能储物袋毁损,被残阵吸收了灵力。”
暮远慢悠悠取出一个储物袋,递到她眼前:“你说的是这个么?”
啊这……
饶是朝辞心态再好,看见如此铁证,也委实崩了,这是她交给阿木的,如今在暮远手上,再加上那把伞,答案呼之欲出。
背叛暮远肯定会被他杀掉,他既有心情问她,只能寄希望于阿木没有供出自己,她接过储物袋,硬来:“你帮我捡回来了啊?”
暮远道:“看你如此冷静,想来那残阵与你无关,这储物袋也真是不慎遗失。”
朝辞迅速:“那肯定啊。”
头发已经擦干,暮远带着朝辞在一旁的红木椅坐下。
窗外落雨渐缓,枝叶碧绿。
暮远轻声道:“看来你对我一片真心。”
朝辞张口就来:“那定然,我怎会欺你,我一片赤诚。”
暮远憋不住,忽而笑了。
朝辞从未见他如此,一时愣住,担忧不已,这家伙该不会疯了吧?
暮远握住她的手,将那小巧细软的手往自己眼睛上引。
他道:“方才沾了血腥与湿气,不舒服,你帮我把安神绫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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