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阿木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愣了很久。

朝辞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唤他:“阿木?阿木?”

他回过神来,眼神狼狈:“你要金粉红砂做什么?”

朝辞只道:“自然是有用,你知道哪里有么?”

他默了默,摇头。

朝辞有些失望,又问他:“有什么可以替代?”

他垂下眼,声音恹恹:“没有。”

·

黑衣青年坐在悬崖边已经一整天,脚下便是熊熊烈火。

他眼睛覆着白绫,一言不发,脑海中不断响起那句话。

【阿木,峰内……哪里有金粉红砂啊?】

真心个鬼……

他以为她至少会犹豫一下,没想到这么快。

大挪移阵是他刻意留在藏书阁的,他只是想试试她的态度,可她毫不犹豫便开始练习,还立刻向他打听金粉红砂。

果然都一样……

大挪移阵是真的,她要金粉红砂,他就给她金粉红砂。

他薄唇一抿,从崖上跃下,不过片刻,便踩到地面,火焰将他包围,却丝毫伤不到他,这是他的魂火所化,他们抽取他的魂火作为铸剑灵火,与巨剑封印相融,这火被巨剑消磨,亦让他无法碰触封印。

他沉着脸走到巨剑面前。

一道男声戏谑的响起:“又来了?”

这是巨剑封印所化剑灵,同他的本体一样令人生厌。

暮远沉默的踩着火焰走到巨剑之上。

剑灵阴阳怪气:“别试了,没用,巨剑封印已经与你魂火相融,你根本碰不到封印,除非割裂魂魄,但人没了魂魄,可是会死的,你别折腾,还能多活两天。”

暮远不同他多言,他踩着剑刃走到封印字符上,这字符便是用金粉红砂所画,他伸手拂过,手指轻易穿透字符,宛若字符不存在一般。

剑灵知道是这样的后果,不再关心,而是问道:“听说你留下个小女娃?留下来做什么?”

暮远不理他,他便自言自语:“啧啧,那女娃竟能在魂火中活下来,可是没用,没用的。”

他开心的笑起来:“你出不去,你永远都出不去。”

暮远盘膝坐下,尝试分魂。

剑灵嗤笑道:“你不是试过,短暂分魂的确能让你碰触到封印,但并不足以支撑你撕下封印,别做这种无用功,徒增痛苦罢了。”

暮远不理,浅显与短暂的分魂并不会让他难受,他稍稍做出举动,封印察觉到有人试图破封,便陡然发亮,更多的金粉红砂从字符内部涌出,将封印纹路勾勒的更清晰。

暮远用瓶子接下那些涌出的金粉红砂,随后切断分魂,封印字符察觉到威胁消失,又重新恢复原状。

剑灵诧异:“要这个做什么?”

暮远把玩着手中的瓶子:“不用你管。”

剑灵冷哼一声,又问:“那小女娃呢?开始讨厌你了么?”

暮远不说话。

剑灵笑嘻嘻:“不说话,那就是了,谁受得了你?你信的过谁?”

“那小女娃根本不喜欢你,有机会一定会远走高飞。”

暮远戾气横生,指尖一握,那巨剑陡然寸寸断裂,剑灵惨叫连连,再也不敢多言。

待他离开远去,才气若游丝的咒骂:“折腾我,你也不好受。”

·

几日后,朝辞再次接到了阿木的来信,青石小径,第二颗头骨雏菊下,约她前去。

朝辞如约赶到,阿木正有气无力的窝在藤椅上,看上去像要死了一样。

朝辞急忙上前,抓着他的手腕把脉,果不其然,一次比一次差。

她眉心紧拧:“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几日未见,怎得如此糟糕?”

因为同巨剑封印动手,被反噬,所以才如此糟糕,但没必要同她说,于是他道:“没事儿。”

朝辞伸手摁在他额头,发现烫的惊人,便道:“你病的很严重。”

暮远只道:“休息就好。”

他拽着朝辞的手,从腰间储物袋里摸出一只瓶子,塞进她掌心。

朝辞问:“给我的?”

他点头,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

他不怀好意的想,她要,就给她,她走,就杀了她!

朝辞不知他心中所想,接过瓶子一瞧,惊道:“是金粉红砂,你哪里弄来的?”

他没力气说话,她却有所明悟,愣愣的看着他:“你的伤,是不是给我取这个的时候弄的?”

是也不是,准确的说,是自找的,若是不动手,不至于如此,但反噬厉害,想同她说不是,却暂时无法言语。

因着他的迟疑,朝辞显然误会了,她喃喃道:“真是为了我。”

他勉强开口:“不是,与你无关,是我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看在朝辞眼中全然不同。

明明苍白虚弱站都站不起来,却还在努力劝她不要难过。

印象中,似乎无人如此待她。

朝辞心里微潮,握住他的手,低声:“你待我真好。”

暮远:……

他没有……

姑娘伸手轻抚他额头:“你先忍一忍,我去给你找些药材。”

他想拉住她,她却已经跑远。

他迷迷糊糊昏睡过去,醒来时星子漫天。

挂在树枝上的油灯被点燃,温吞的橘黄色光晕落在地上。

栅栏外的瓦罐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散发出药材的苦味,姑娘则坐在他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见他醒了,满是高兴。

“阿木,你醒了。”

他哑着声音点头。

“药煮好了,你等着。”

他没来得及拦,姑娘已经离开,她掀开瓦罐,用小瓷碗盛了一碗,飞快的跑回来,殷勤的端到他面前。

“我跟着医理那本书里学的,药材我都知道,不会伤害你,你试试。”

他想告诉她药没用,他这病医不了,可她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唇边,他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她那双担忧的眼睛,能做的只是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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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辞一勺一勺的喂阿木,他很乖,喂一口便吃一口,不嫌苦也不抗拒。

朝辞想起那瓶金粉红砂,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自己寻不着,想着阿木在落日峰待久了,对这里比较熟悉,便顺口一问,没想到他竟拼着受伤为她找了来。

有人曾因为一句话为自己这样做过么?印象中没有,她的话向来无人在意。

阿木不仅记住了,还特意为她找了来,还受了如此重的伤,即便如此,心里想的也是安慰他。

夜色迷蒙,他漂亮的黑眼睛格外动人。

朝辞动容道:“从未有人待我如此好过。”

“咳……咳……”

阿木蓦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姑娘紧张的轻拍他的背,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还好么?”

她俯身下来,瞧他的眼睛。

他稍稍躲开,不想让她看见内里的狼狈。

他没待她好过,他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妄图占有她的混蛋。

他猜忌、割裂、黑暗、不信人……

他难以控制……

他想让花开在他的荒野里。

·

暮色过半,漫山遍野。

油灯被风吹过,昏黄的光摇摇晃晃。

暮远躺在藤椅上,身体略有恢复,他垂眸,视线温柔。

姑娘照顾累了,伏在他膝上睡着了。

他伸手,轻拂过她的黑发。

他的手指滑过她白皙的脸颊,轻轻落在她的脖颈上,纤细瘦弱,一只手便能轻易环住。

手指虚虚收紧,眸色漆黑如墨。

若是现在死了,便不会再骗他。

姑娘睡的香甜,毫无防备,无意识向前蹭了蹭。

掌心一片柔软。

他微微一怔,眸中黑雾散去,缓缓松开手。

算了,再瞧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