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腻了,那……脑壳里种的花,我想挑一束喜欢的。”
暮远从未听过这样的回答,一时愣住。
朝辞则想,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那能怎么办?只能死的漂亮些了。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猜测不出他的情绪,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又死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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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朝辞决定继续房子改造计划,她觉得暮远是喜欢的,他特别偏爱那株铃兰,时不时便拨弄一番。
今日修补石砖,还得去后山,朝辞到的时候,许婉儿正靠着石壁出神,瞧见她,笑:“今日来做什么?”
朝辞环顾一圈,双手一握,比划了一个圆:“找这么大的石块。”找到了,用灵火烧制,把原先那破砖石换下就行。
许婉儿直起身:“我帮你找。”
朝辞:“行。”
两人沿着后山一路翻找,许婉儿拨开挡路的枝叶,低声:“昨日我同你说的的事儿,考虑的如何?”
朝辞不语,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慢悠悠的剥开地面的落叶,寻找碎石。
许婉儿见她不语,又道:“你放心,我已经落了屏蔽阵。”
朝辞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掌心里掂了掂,垂眸问:“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许婉儿冲她笑:“我说过了,你比较可靠……”
朝辞将掌心的石头随手一丢,发出“砰”的一声。
许婉儿知道她不信,干脆直接道:“因为他对你特别,只有你能近他身。”她很快又补充道,“你可别糊涂,特别也没用,生死全看他心情。”
朝辞不回应,低头找石头,树枝在地面敲敲打打。
许婉儿道:“你要是担心我背叛,我可以立血誓,以我们神灵谷灵脉起誓,绝不违背诺言。”她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浓黑色羊皮纸,上面有浓郁的血腥味儿,散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危险之感。
许婉儿取出金砂,以手蘸沙,没有一丝儿停顿的开始书写,内容为以神灵谷灵脉起誓,只要朝辞愿意合作控制暮远,若事成,出谷后,将在灵剑宗手上保下她,最后,她还取出神灵谷令牌融进血契中,用以印证身份。
许婉儿写好后将契约拿给她看,指着空白处:“你只要摁上手印,契约便成,够有诚意了吧?”
许婉儿如此,也是得到自家宗主旨意,时间紧迫,朝辞如此特殊,剩余几人也虎视眈眈,她自然想要快速得到朝辞的承诺。
朝辞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转念一想也明白,那夜暮远替她杀关离,她知道是凑巧撞上,可别人不知道,以为暮远待她不同,再加上暮远要她与他同住,更让众人猜测纷纷。
她看着那张血契,忽而笑了:“在灵剑宗手上保下我,我就能活了?”
许婉儿一怔,想起她还杀了巫小蛮与钱苗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略一思量,回道:“待我回去与师祖商榷。”
许婉儿走的匆忙,朝辞若有所思,看来他们的确知道她杀了人,得罪的宗门太多,便更不可能出谷。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便是找一块漂亮的石砖,把住处打理的舒适些。
午后时分,朝辞终于寻得一块色泽相近的石砖,用灵火粗糙的烧制一个时辰,这便抱着回了寝宫。
浓烈光线透过窗,微风卷薄纱。
朝辞撸起袖子,用斧头撬起破损的石块,将新烧好的填进去,正合适。
她踩着石砖走来走去,没有凸起凹陷,不会再绊倒,又扛着扫帚,将地面清理干净,终于满意。
接下来,她想给自己做张床,不知道暮远能不能同意,先斩后奏吧。
她扛着斧头去了密林深处,正欲砍树之际,许婉儿出现了。
她见朝辞又来砍树,拧眉,但没做评价,而是直入主题:“我带你见个人。”
朝辞直起腰。
许婉儿冲林中道:“出来吧。”
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从林中走出,朝辞隐约有印象,是玄天宗的易长霖。
许婉儿指向易长霖:“玄天宗与我宗交情匪浅,两位师祖经过商榷,愿一道完成契约内容,我们会在契约上加入紫微宗与问心宗。”
朝辞神色微变。
许婉儿直接道:“我们知道你杀了朱机,钱苗儿和巫小蛮,再加上灵剑宗,虽然麻烦,但两位祖师若联手保你,其他宗门也会给几分薄面,这点你尽可放心。”
她不待朝辞回应,直接取出契约,添加新的内容,并叫易长霖取出宗门信物融进血契中,血契飞快的吞噬契约之物,随后血腥气大盛。
许婉儿将血契递到朝辞面前,严肃:“这下你放心了?你道如何?”
朝辞手指下意识的攥紧。
血契气息危险浓郁,显然是真货,两宗以宗内灵脉起誓,自然不会违约,她原先躲在谷中不出去,是因为灵剑宗的追杀,如果出谷无忧的话,以暮远的脾性,躲在里面反而更加危险……
许婉儿察觉到她的松动,将血契往她面前送了送:“一线生机,如何,签不签?”
朝辞抿了抿唇,慢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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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青蓝混橘的云层浮在半空,像是落日时的海面。
朝辞终于将木床的各个部件处理好,又用灵火烧的圆润,这便一件一件往宫殿拖,组件很多,要跑好几趟。
她将几条床腿丢在寝宫外的废弃花坛边,正欲走,瞧见一人迎面走来,走的近了,她认出是留下的十人之一,合欢宗的连翘。
姑娘身材曼妙,容貌美艳,由远及近,摇曳生姿,一路走过废弃花坛,也不同朝辞打招呼,径自往大殿里去了。
朝辞没在意,继续去拖自己的木床,天快黑了,她要在天黑之前把自己的床装好,不然晚上还得跟暮远……主要压力太大,她睡不好。
朝辞跑了四趟后,终于将部件拖的七七八八,她将木头全推在花坛边,堆成小山丘,再跑一次就行,她离开时,看见连翘皱眉从大殿里走出来,她走到朝辞身边,问:“暮远呢?”
朝辞道:“我不知道。”
连翘冷笑:“他不是对你很特别?你怎会不知?”
朝辞慢悠悠:“特别?你信?”
连翘当然不信,他们都说暮远对朝辞特别,她不觉得,她觉得这女人不过是走运,天天做些奇怪的事儿,意外引起了暮远的好奇。
就比如今天,她就奇奇怪怪的做了这些破木头,堆成一堆看着就烦人,那女人不再理她,转身走了,大概又去拖她的破木头,这是打算做个什么?
宗主传讯,暮远很快会将混乱压制,她需要抓紧时间完成宗门任务,如今成功活下来,下一步便是接近暮远,合欢宗所修功法本就招人亲近,能令对方放松警惕,宗主还给了她一枚合欢香,只要能引起暮远的好奇,从而接近他,她便能依靠那香令他心神失控。
连翘围着木头转了几圈,这就是令暮远好奇的事儿?木头她可做不来,她打量四周,发现花坛里都是杂草,她想起朝辞先前也清理过杂草,干脆拿起摆在一旁的破扫帚,学着朝辞的样子整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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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辞拖着最后一个木床组件往寝宫走,远远便瞧见连翘忙碌的背影,她正撸起袖子整理花坛,脚下层层叠叠堆着拔除的杂草。
朝辞想,还挺能干,干脆明天约她一起,她也省点力气。
她想着便到了花坛边,正想出声叫连翘,眼前忽而闪过一抹白,白绫的颜色。
她一怔,便瞧见暮远出现在大殿前,他一身黑衣,眼覆白绫,神色冷漠。
在花坛忙碌的连翘亦察觉到气息,转身便看见暮远,心头一喜,便试探的往他身边去。
暮远正要往殿内去。
连翘走了一小段,发现他并未阻止,觉得有戏,更大胆的往前走,穿过废弃花坛,只要再几步便到暮远身边,她正欲说话,身体却骤然崩碎,惊骇与惨叫只一瞬,整个人便彻底炸开,血雾与残肢四散。
血腥气弥漫。
朝辞离得近,猝不及防溅了一脸。
这家伙怎么说杀人就杀人,连个缓冲都没有……
她眨眨眼,有血珠落下,血色雾气中,她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拖过来的木床组件全部沾满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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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通透,月色透过窗,铺在朝辞修好的石砖上。
朝辞被迫跟暮远睡在一张床上,她睡不着,睁着眼望向窗外。
窗外灯笼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朝辞难以入眠,小心翼翼侧过脸,打量身旁的暮远,他侧身面朝她,眼覆白绫,呼吸平稳。
他睡着的时候像个正常人。
漆黑的夜里,朝辞看的正认真,男人却忽而开口。
“不睡?”
朝辞吓得寒毛直竖,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结结巴巴:“你、你没睡?”
他淡声:“没有。”
朝辞崩溃:“一直没睡?”
暮远:“嗯。”
朝辞脸色煞白,那意思是她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隔着白绫看她……
光想想这个画面,她就毛骨悚然。
漆黑的夜里,他问:“睡不着?”
朝辞悄悄拉薄毯,往里缩了缩,低声回:“嗯。”
对面的姑娘已经辗转反侧很久,也许是今日场面太过血腥,让她有了阴影。他默了默,还是解释:“她想杀我。”
朝辞愣了一下:“谁?”
她很快反应过来,语气不甚在意:“你是说连翘?哦,她的确不怀好意。”她不在乎连翘的生死,连翘也是在牢里逼死她的人之一。
暮远困惑:“你不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朝辞:“不是啊。”
“那是为什么?”
朝辞现在想起还是心痛,她道:“我的木床,我做了一下午,结果沾了血不能用,我明天一大早还得再去……”
暮远:……
堆在花坛边的一大堆木头,是她给自己做的床?床这里不是有么?她不想同他一起?
空气陡然冷下来。
男人气息低沉:“你不是倾慕我,如今同床共枕……不欢喜么?”
朝辞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谎言,立刻圆:“我是想为咱俩换个更舒适的。”
他没有回应,朝辞也不知他信不信,正忐忑,一只手蓦然伸来,扣着她的腰将她压进怀里。
朝辞惊呼一声,缩成一团不敢动。
他手指上移,扣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迫使她仰起脸。
朝辞离他太近,稍稍动弹便会碰到他,她只好蜷缩手脚,脸上努力笑的甜美。
覆着白绫的眼审视般望着她,直到她微微发抖。
他终于放过她,重新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压进怀里。
“好,明日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