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叶穗穗有些不解，道：“它现在就是懵懂，我怕它活不下去又怕它太强被天道抹杀，也许我这都是无用功，总归安我自己的心罢了。”
不容于天道的存在，平庸尚且还有活路，如果太强，一道雷劫下来就是万劫不复。
“你就没想过你自己养它？”
舒珩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它生来就该是森林中的猛兽，如今粘我，不过是因为我那一滴血罢了，养在叶家庄只能让猛兽变成家猫，这是其一，第二是因为黑虎守在那坑中受阴气侵蚀也不愿意离去，以森林之王的高傲向人类低头就为了小老虎活命，怎么可能舍得让儿子跟我走，至于第三，不瞒二位，如今我家太穷了，养这么一个顿顿要吃肉的，目前来说确实有点难。”
叶穗穗就算一身本事，叶家庄的住户家中有事未必能信她这个三岁半的小娃儿，拿什么养小老虎？猛兽养在家里当猫崽子拘着已经够委屈了难不成还得让小老虎压着天性吃素？
就算吃素，叶家现如今多一碗口粮就早一天空了面柜。
“这你可能多虑了。”
云出岫轻笑一声，意有所指的看向远处。
叶穗穗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健硕的黑虎口中叼着一只看着不下二百斤的野猪威武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它压着动静没有出声，显然是顾忌叶穗穗叮嘱过它的吓着家畜的事。
叶家兄妹吃了一顿好的又因着太阳西斜已经不过于炎热了，各自拿了袋子开始打蕨菜采蘑菇，就叶穗穗躺在松树下，小虎崽儿吃饱喝足躺在叶穗穗腿边正在打滚儿。
忽然它一骨碌翻身而起，猛地撒开腿朝着走来的黑虎身边奔去，然后跟在黑虎身边屁颠屁颠的绕着跑，小短腿迈得飞快。
黑虎小心的绕开了叶志刚今天才铺的干净的野草，把口中叼着的野猪放在了前面清理出来烤兔子的空地上，然后俯下身子晶黄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叶穗穗，朝她的方向用头拱了拱地上的野猪。
那野猪是公的，长长的獠牙泛着森然的白光，身上的腱子肉紧实又丰满。
“这是给我打的吗？”
叶穗穗有些惊讶，看着黑虎，刚才把小虎崽儿接生出来不久黑虎就走了，她以为是黑虎在坑底陪着妻儿两天没进食跑去觅食去了，结果却是给她准备谢礼去了。
叶家兄妹几个也围了上来，看着那头已经死去的大野猪心里震撼又欢喜。
黑虎头颅伏在前肢上缓缓点了点，小虎崽儿从它脊背上跳上去在它头顶爬上爬下的嬉闹，黑虎间或动一动小碗似的耳朵逗逗儿子，被闹得烦了挥出爪子把头顶的逆子扫下来，小虎崽儿完全不怵它，又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爬上去，父子俩一个纵容一个淘气，玩的不亦乐乎。
到日暮西斜，叶志芳打了半袋子蕨菜，叶志荣也把身上背的尼龙袋子缝的挎包装满了蘑菇，叶志刚当放羊娃这么久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也是最轻松的一天，他也带着叶志强哥儿两去远处的野李子林里摘了半袋子乒乓球大小的李子，远远地就能闻见李子的果香，然后把已经开拨清洗干净的两只兔子两只野鸡装进袋子里，最后把装着干粮的布袋也塞了进去，干粮一口没动，水倒是喝了个精光。
等叶志刚把山货捆到自家骡子背上，叶志强和叶志芳已经把家畜赶到了一起。
“小虎崽儿，我回家去了，明天我还来，到时候再给你烤肉。”
叶穗穗摸了摸露着肚皮仰躺在她脚上的小虎崽儿，看着地上的野猪犯了难，“这么大的野猪我们也拿不回去啊。”
叶家兄妹看着那头大野猪有些眼馋，却也知道没办法运回去，都有些惋惜。
黑虎趴在地上用头拱了拱叶穗穗的小腿，把她往远处骡子的方向拱了拱。
“夏天放一夜肉就会变质，你记得吃了呀，辛苦你猎了这么一头大野猪。”
叶穗穗看着野猪虽然可惜，但实在没办法，就往骡子跟前走去，她刚迈开步子，裤腿被扯住了让她差点一个踉跄绊倒在地。
她回头，小虎崽儿咬着她的裤脚，她姜黄色的粗布裤子被湿哒哒的口水晕开了巴掌大的一坨，始作俑者也无辜的看着她。
“明儿我还来，乖乖跟你爸爸回家去。”
叶穗穗把粘人的小老虎往黑虎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它屁颠屁颠又跟了上来。
最后，还是黑虎看不下去了一口将自家崽子叼在了嘴里，叶穗穗这才得以脱身。
“舒都尉，云先生，我们回家去了，以后你们想看看人间的话可以来叶家庄我家做客。”
叶穗穗坐在骡背上，朝舒珩和云出岫二人挥了挥手，开眼符的时效已经过了，叶志刚看不见他们，但还是朝大松树的方向挥了挥手，叶志芳和叶志荣还有叶志强也效仿大哥朝那里挥了挥手，毕竟一顿饱腹又美味的兔子肉，可全是那二人的功劳。
“来日方长，想必有机会去府上叨扰。”
云出岫嘴边含着一抹儒雅的笑，如果脸色苍白身影看着不够凝实，丝毫看不出来他是鬼而不是人。
叶家兄妹像早上来的时候一样往山下走，却都在频频回头看那蹲在大松树下目送他们远去的黑虎和小虎崽儿，叶穗穗尤其不舍，用力朝那父子挥了挥手。
直到看不见了，叶穗穗才回头，她叹了口气，不舍的情绪刚在胸腔中酝酿出来，然后就见排队走的好好地家畜群忽然一阵骚动，有两头胆小的母牛甚至吓得卧在了地上。
叶穗穗一愣，一道黑影在骡子边弹地而起，然后她怀里稳稳地落入一个狸花猫大小的黑煤球，小虎崽儿无辜的眨着紫溜溜的眼睛朝她“嗷呜”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的撒着娇。
她脸上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抱着小老虎猛地亲了一口，随后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健硕的黑影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叶穗穗朝那黑影挥了挥手，心满意足的抱住了怀里的小老虎，叶志刚也露出了一抹笑，他在空中挥了挥鞭子，骚动的家畜渐渐平息下来继续往上下走。
只有□□的骡子吓得打着颤走的一瘸一拐的，叶穗穗无奈却无计可施，就这样一路慢悠悠的回到了叶家庄，等各家把家畜赶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杨桂云和叶俊明夫妻二人站在大门口一脸焦急，直到耳中听到那声熟悉“牛回来了——！”的呼喊，他们才放下心来。
“总算是回来了，可操心死我了。”
杨桂云念叨着，看到几个娃都平安无事，这才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叶俊明把小女儿抱下骡背，就看到她怀里抱着个黑不溜秋的猫崽子，只是那样子，似乎像老虎？
“妈，爸你看小老虎。”
叶穗穗献宝似的把怀里的小虎崽儿露出来。
杨桂云看着像个黑猫一样乖乖窝在女儿怀里的小东西，只当叶穗穗在玩闹，甚至还伸手摸了一把，小老虎也不怕生，乖巧的抖了抖耳朵。
叶志刚把骡背上的袋子卸下来杨桂云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这么多肉？这哪来的？”
“妈，这真是小老虎。”
其余人洗脸去了，叶志刚作为老大，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山林里发生的事都跟父母说了一遍，听得叶俊明和杨桂云心惊肉跳的，到最后杨桂云轻轻抚了抚胸口，再次感叹自家这个老五本事大胆子大。
叶家兄妹几人下午吃的烤兔肉都敞开肚子吃的饱饱的，如今还不饿，杨桂云做的焖面倒是只有他们夫妻两一人吃了一大碗。
“妈，这肉怎么办啊？”
叶志芳洗了碗，看着两只肥硕的兔子和肥嫩的野鸡犯了难。
“湃在水里吧，这天这么热，放在地窖里也放不住。”
杨桂云把兔子和野鸡塞进大桶里，又把缸里的水往桶里舀了七八马勺，等水彻底把肉淹住她这才停手，又提着大桶放在了阴凉处。
之后又带着两个女儿捡了蕨菜，洗了蘑菇，一起晾在院子里的门板上盖上纱布，这才洗了半盆李子端着进了堂屋。
炕桌上点着煤油灯，一家人围着炕桌坐在炕上说话。
“爸妈，我明天还要去一趟山里。”
叶穗穗又把自己遇上狼群并答应帮头狼治伤的事说了一遍，杨桂云和叶俊明一脸做梦一样的表情，但是他们视线看向翻着肚皮在炕上呼呼大睡的黑团子，又觉得老虎都带到家里来了，还有啥可幻灭的，于是心态也淡定了。
“穗穗说了，以后咱们进山打毛榛子打蕨菜，或者秋天进山摘松塔塔，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咱在山里可是关系户。”
叶志强玩累了，趴在炕桌上咬了一口李子，含混不清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那就去吧，既然没危险，你也已经应承了就去做。”
叶俊明摸了摸女儿的头，吸了一口嘴里的老旱烟。
“爸妈，咱们把后院那块空地也兑过来吧，你和我妈一年累死累活苦在地里，交完公粮连咱家口粮都不够，我今天在山里见了淫羊藿，咱们可以在后院种淫羊藿。”
这是叶穗穗今天进山最主要的目的，上一世到两千年之前，家里的日子能过下去全靠父母挨着饿扛过去的，地薄又是靠天吃饭的省份，没一点祖产帮衬，连一点化肥都买不起，何况这里的气候也不适合种小麦，哪怕后面买得起化肥，一亩地撑死了打二百斤粮食，连投入在地里的本钱就捞不回来。